下午五點半，放學鈴聲剛響過，校門口的人流像潮水般湧出來。自行車鈴鐺聲、同學的說笑聲、家長的呼喊聲混在一起，構成高三日常裏最喧鬧的圖景。林野背著書包，和張磊並肩走在人群裏，正討論著晚上要刷的數學壓軸題，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略帶沙啞的呼喊：“林野！等一下！林野！”
    兩人同時回頭，隻見一個穿著洗得發白的藍色工裝、褲腳沾著泥點的中年女人快步追過來，手裏緊緊攥著一張皺巴巴的紙，正是蘇晴的繼母 —— 李桂蘭。她的頭發有些淩亂，眼角帶著紅血絲，顯然是急得沒顧上整理自己。在她身後不遠處，蘇晴低著頭，腳步拖遝地跟著，臉頰漲得通紅，顯然是極不情願卻又無可奈何。
    “林野，求你了，幫幫我們家吧！” 李桂蘭追到林野麵前，沒等林野開口，突然 “撲通” 一聲跪了下來，手裏的紙 —— 一張醫院的繳費通知單，飄落在地上。周圍的人流瞬間停住，原本喧鬧的校門口一下子安靜下來，幾十道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這一幕上，有驚訝，有同情，也有看熱鬧的好奇。
    張磊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想拉林野往後退，卻被林野按住了胳膊。林野的目光落在李桂蘭跪著的膝蓋上 —— 工裝褲膝蓋處磨得發亮，顯然是經常磨損，再看那張繳費單，上麵 “欠費 元” 的字樣格外刺眼，繳費日期截止到明天，逾期就要停止治療。
    “阿姨，您先起來。” 林野的聲音很平靜，沒有絲毫慌亂，也沒有前世看到蘇晴家人求助時的急切，“有話站起來說，跪著解決不了問題。”
    李桂蘭卻不肯起，雙手抓住林野的褲腳，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林野，我知道以前是我們家晴晴麻煩你多，可這次是真沒辦法了！她爸還在醫院躺著，醫生說再不交醫藥費就要停藥了，我去建材廠找老板要工資，老板說廠裏欠薪，連他自己都沒錢，我找親戚借，人家都怕我們還不起…… 我聽說你現在是市三好學生，家裏條件也還過得去，求你借我 3 萬，等我拿到工資，一定馬上還你，我給你寫欠條，按手印都行！”
    她的聲音越說越大，帶著哭腔，周圍的議論聲也漸漸起來了。有個女生小聲對同伴說：“這不是蘇晴的繼母嗎？怎麽跪在這兒了？”“林野以前不是對蘇晴可好了嗎？怎麽不幫啊？”“3 萬呢，對學生來說也不是小數目吧……”
    蘇晴站在後麵，頭埋得更低了，雙手緊緊攥著書包帶，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她想上前拉走繼母，卻又沒那個勇氣 —— 她知道家裏的難處，也知道林野現在對她的態度，可看著繼母在大庭廣眾之下下跪，她心裏還是又酸又澀，甚至有點埋怨林野的 “冷漠”。
    林野彎腰，撿起地上的繳費單，仔細看了一眼，然後遞還給李桂蘭：“阿姨，我理解你著急，但我確實沒 3 萬。我爸媽是普通工人，我爸上個月工資還沒發全，我媽要照顧我奶奶，家裏的錢除了我的學費和生活費，還要給奶奶買藥，根本沒多餘的閑錢。”
    “你騙人！” 李桂蘭猛地抬頭，眼淚糊滿了臉，“晴晴說你以前給她買過一千多的蛋糕，還幫她爸買過進口藥，你怎麽會沒 3 萬？你就是不想幫我們！”
    這句話像一顆石子扔進水裏，周圍的議論聲一下子變大了。張磊趕緊替林野辯解：“阿姨，你別亂說！那蛋糕是林野攢了兩個月的零花錢買的，進口藥也是他省下來的早飯錢，他現在要高考，哪有那麽多錢？”
    林野沒讓張磊繼續說，而是看著李桂蘭，語氣依舊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阿姨，以前我幫蘇晴，是因為我們是同學，偶爾幫點小忙沒什麽。但 3 萬不是小數目，不是我攢幾個月零花錢就能有的。更重要的是，我沒義務為你們家的生活買單。你在建材廠上班，廠裏欠薪，你應該找勞動監察部門投訴，或者找工會幫忙，而不是來求我一個學生。蘇父住院，也可以去社區申請醫療救助，學校也有貧困生補助政策，這些都是正規的途徑，比求我有用得多。”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周圍圍觀的同學，聲音提高了幾分：“我知道大家覺得我可能‘薄情’，但我想說，救急不救窮，我自己的錢是父母的辛苦錢，是供我高考讀書的，我不能拿它去填別人的無底洞。如果今天我借了這 3 萬，下次你們家再有困難，是不是還要來求我？我不可能永遠幫你們，你們也不能永遠靠別人幫忙過日子。”
    這時，班主任王老師正好路過，看到這一幕趕緊走過來，伸手想扶李桂蘭：“大姐，有話好好說，別在學校門口跪著，影響不好。孩子還要高考，有什麽事咱們去辦公室談，或者我幫你聯係社區，看看能不能申請救助。”
    李桂蘭看著王老師，又看看林野堅定的眼神，知道再求下去也沒用，眼淚掉得更凶了，卻還是慢慢站了起來。她的膝蓋因為跪在水泥地上，已經有些發紅，走路都微微有些跛。蘇晴趕緊上前扶住她，小聲說：“媽，咱們走吧，別在這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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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桂蘭沒說話，隻是深深地看了林野一眼，那眼神裏有失望，有無奈，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怨懟，然後被蘇晴扶著，慢慢消失在人群裏。
    周圍的人群漸漸散去，但還有幾個同學留在原地，對著林野指指點點。張磊有些生氣：“這些人懂什麽啊，就知道瞎議論！”
    林野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笑：“沒事，嘴長在別人身上，他們愛說就說。我們還有題要刷，別在這兒浪費時間。”
    兩人轉身離開，走了沒幾步，林野忽然停下腳步，回頭望了一眼蘇晴和李桂蘭離開的方向，心裏不是沒有波動。他想起前世，李桂蘭也來找過他借錢，那時候他偷偷從家裏的存折裏取了 2 萬，瞞著父母給了她，結果後來蘇晴家不僅沒還，反而覺得是理所當然。更糟的是，母親發現存折裏的錢少了，追問之下，他說了實話，被母親狠狠打了一頓，母親一邊打一邊哭：“你是不是傻？我們家的錢是大風刮來的嗎？你爸在工地累死累活，我省吃儉用，你倒好，全給別人了！”
    那頓打，不僅疼在身上，更讓他第一次意識到，無底線的善良隻會傷害自己和家人。這一世，他不會再犯同樣的錯了。
    回到家，林野把校門口的事跟父母說了。母親聽完，歎了口氣：“那個李桂蘭也不容易，但 3 萬確實太多了，咱們家真拿不出。你做得對，不能因為可憐別人，就把自己家拖進去。”
    父親放下手裏的筷子，看著林野：“兒子，你長大了，知道顧著家裏了。爸支持你，以後不管遇到什麽事，都要記得，先顧好自己，顧好咱們家，再談別的。”
    林野點點頭，心裏暖暖的。前世，他總覺得父母不理解他對蘇晴的 “感情”，現在才明白，父母的反對不是不通情理，而是怕他吃虧，怕他被人利用。
    吃完飯，林野回到房間，打開那個加密筆記本，在 “建材廠” 那一頁又添了一行：“李桂蘭蘇晴繼母），城東建材廠工人，欠薪至少 3 個月，家庭急需用錢，工廠態度消極。” 他知道，李桂蘭的遭遇，更印證了建材廠現在的困境，這對他後麵切入建材廠的計劃，或許是個機會，但他不會因為這個就去 “趁火打劫”，而是要找到合理的合作方式 —— 既幫自己賺到第一桶金，也能幫建材廠解決問題，這才是他想要的。
    窗外的夜色漸濃，台燈下，林野翻開數學題集，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格外清晰。他知道，今天校門口的一幕，隻是他重生路上的又一個考驗，隻要他堅持自己的原則，不被道德綁架，不回頭走前世的老路，就一定能離自己的目標越來越近 —— 考上 985，改變自己和家人的命運，再也不做那個圍著別人轉的戀愛腦。
    他拿起筆，在題集的扉頁上寫下一行字：“原則之外，再無妥協。” 然後低下頭，繼續刷題，仿佛下午校門口的鬧劇從未發生過 —— 那些無關的人和事，早已不能打亂他的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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