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這次可真是多虧了你。”
    錢主任把缸子推到他麵前，語氣裏滿是真誠的謝意。
    他看著李硯秋，越看越覺得這個年輕人不簡單，沉穩得不像個鄉下小子。
    “錢主任客氣了，也是運氣好。”
    李硯秋雙手捧著溫熱的缸子，平靜地回應。
    他知道，這頭野豬的分量，遠不止二百多斤肉那麽簡單。
    錢主任哈哈一笑，不再多言。
    他走到辦公桌旁，再次拉開了那個讓李硯秋心跳加速的抽屜。
    “來，小李，別客氣，自己挑。”
    滿滿一抽屜的票證，在略顯昏暗的辦公室裏，像一捧被打翻的彩色寶石，散發著誘人的光芒。
    李硯秋沒有推辭。
    他俯下身，手指在那些花花綠綠的紙片上輕輕拂過。
    他沒有去拿那些大額的糧票和布票，而是專挑那些日常卻又稀缺的票證。
    煙票、酒票、火柴票、肥皂票、煤油票……
    每一樣，都是家裏急缺的，也是維係人情往來不可少的硬通貨。
    錢主任看著他挑選的種類，眼中閃過一絲讚許。
    這小子，不貪心，而且很懂行。
    李硯秋拿得差不多了，便直起身。
    “錢主任，就這些吧。”
    錢主任拿過票證，又從另一個抽屜裏拿出算盤，手指翻飛，算盤珠子劈裏啪啦一陣脆響。
    “煙票兩張，酒票一張……一共是七十三塊五毛錢。”
    他抬起頭，很是爽快地說道。
    “零頭就不要了，算你七十三。”
    李硯秋點了點頭，真誠地道了聲謝。
    “謝謝錢主任。”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
    一個穿著白色工作服的漢子探進頭來，臉上帶著興奮的紅光，他身後還跟著一個同樣穿著工作服，但氣質更沉穩些的中年人。
    “錢主任，稱好了！”
    漢子嗓門洪亮。
    “毛重，二百七十八斤三兩！一兩都不少！”
    錢主任聞言，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他站起身，指著身後的中年人給李硯秋介紹。
    “小李，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食堂的班長，楊誌強。”
    他又對楊誌強說：“老楊，這就是我跟你說的李硯秋，咱們的大功臣。”
    楊誌強伸出那雙常年跟鍋碗瓢盆打交道的大手，緊緊握住了李硯秋的手。
    “李硯秋同誌，真是太感謝你了！你可是解決了我們的大問題了！”
    他的手掌寬厚而有力，帶著一股食物的香氣。
    “今天可不能走，必須留下吃頓飯！我讓師傅給你炒兩個硬菜！”
    楊誌強熱情地發出邀請，這是廚房裏的人最樸實的感謝方式。
    李硯秋笑著搖了搖頭，婉拒了他的好意。
    “謝謝楊班長，實在是不湊巧，家裏還有急事等著我，下次，下次一定。”
    他心裏惦記著醫院的二姐和二虎，一刻也不想多耽擱。
    楊誌強見他態度堅決，也不好強留，隻得遺憾地鬆開了手。
    “那行，下次可不許跑了！”
    送走了楊誌強，錢主任重新坐回椅子上，他看著李硯秋，目光變得深邃起來。
    “小李，你有沒有想過，換個活法？”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力量。
    李硯秋心中一動，沒有做聲，靜待下文。
    “我們研究所還缺一個采購員，我看你腦子活，路子也野，是個幹這事的料。”
    錢主任身體微微前傾，拋出了一個巨大的誘惑。
    “要是你願意來，我給你定個十級辦事員的崗。一個月二十七塊五的工資，還給你轉成商品糧戶口。怎麽樣？考慮考慮？”
    這個條件，對任何一個農村青年來說，都無異於一步登天。
    李硯秋的心髒確實漏跳了一拍。
    但他很快就冷靜了下來，靈泉空間才是他最大的底牌，他的人生絕不能被一個單位困住。
    他迎著錢主任期待的目光，緩緩地搖了搖頭。
    “謝謝錢主任的抬愛。”
    他的語氣很認真，沒有絲毫的敷衍。
    “隻是我暫時還沒有進單位的打算。”
    錢主任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似乎沒想到他會拒絕得如此幹脆。
    但他很快便釋然了。
    “行，人各有誌，我不強求。那咱們就按說好的來。”
    他拿起筆，在一張紙上迅速計算起來。
    “野豬的出肉率不好說，咱們就按七成五算，淨肉是二百零八斤。黑市價不好入賬，我按收購站的最高補貼價，兩塊二毛五一斤給你算。”
    他把紙推到李硯秋麵前。
    “總價是六百二十八塊。減掉你拿的七十三塊錢票，我還得給你五百五十五塊。”
    錢主任說完，從上鎖的抽屜裏取出一個厚厚的牛皮紙信封，當著李硯秋的麵，點出五十五張嶄新的大團結，和一張五塊的票子。
    他將錢裝進另一個信封，又拿出一張蓋著研究所公章的便箋，在上麵寫了幾行字。
    “這是采購證明，你拿著。路上萬一有人盤問，你就說是幫我們所裏送貨的。”
    李硯秋鄭重地接過錢和證明，那沉甸甸的分量，讓他心裏無比踏實。
    “錢主任，太謝謝您了。”
    “是我該謝謝你。”
    錢主任擺了擺手，親自將他送出了辦公室。
    離開研究所大門時，李硯秋特意走到了傳達室。
    他從口袋裏摸出一包剛換到手的“大生產”，抽出一根遞給還在打盹的老大爺。
    “大爺，抽根煙。”
    老大爺睜開眼，看到是李硯秋，又看了看那根煙，這次沒有拒絕。
    他接過來，放在鼻子下聞了聞，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小夥子，有本事。”
    李硯秋笑了笑，轉身離開。
    口袋裏的錢重新回到了六百塊以上，各種票證齊全，心裏那塊最大的石頭終於落了地。
    他加快腳步，現在，該去安頓他最重要的人了。
    回到醫院，那股熟悉的來蘇水味再次鑽入鼻腔。
    李硯秋推開病房的門，李詩寧和李盼娣正守在床邊，二虎已經醒了，正睜著大眼睛看著天花板。
    李硯秋走到床邊，伸手摸了摸二虎的額頭。
    燒已經完全退了，入手是一片光潔的溫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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