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裏亮著燈，還能聽到隱約的說話聲和笑聲。
    李硯秋停好車，拎著野雞，上前敲了敲門。
    “誰啊？”
    “是我，李硯秋。”
    門“吱呀”一聲開了，江衛東探出頭來，看到是他，臉上立刻笑開了花。
    “硯秋兄弟！快進來！”
    江衛東熱情地把他拉進院子。
    堂屋裏，一張八仙桌旁圍坐著兩個人，正是馬虎和張國偉。
    桌上擺著一盤花生米，一碟鹹菜，還有半瓶白酒。
    “喲，硯秋來了！”
    馬虎和張國偉也站了起來，笑著打招呼。
    “快坐快坐，正好，陪我們喝兩杯。”
    李硯秋笑著點了點頭，把手裏的野雞遞了過去。
    “衛東哥，來得匆忙，沒帶什麽好東西，兩隻野雞給嫂子和孩子嚐嚐鮮。”
    江衛東一看到那兩隻肥碩的野雞，眼睛都直了。
    他接過來掂了掂，每一隻怕是都有三四斤重。
    “你這……你這太客氣了！”
    江衛東嘴上說著客氣，臉上的喜悅卻是藏不住的。
    “好家夥，這野雞可真肥！”
    馬虎湊過來看，嘖嘖稱奇。
    “硯秋兄弟，你這本事可真不小。前腳剛聽說你弄了頭大野豬，今天又提著野雞來了。”
    他給李硯秋倒了杯酒，擠眉弄眼地說道。
    江衛東和張國偉聞言，都露出了羨慕的神色。
    “哪裏哪裏，都是運氣”
    李硯秋謙虛地擺擺手，在桌邊坐下。
    “別聽他瞎說。”
    江衛東把野雞拿到廚房，又走回來說道。
    “這雞來得正好，咱們今晚有口福了。國偉，馬虎，咱們今天就把這雞給燉了！”
    “好啊！”
    張國偉一拍大腿，顯得很是興奮。
    “衛東，你去收拾雞，我出錢！硯秋兄弟，這雞怎麽賣？我給你五塊錢一隻，怎麽樣？”
    張國偉為人爽快，直接開口說道。
    五塊錢一隻，這價格在黑市上都算高價了。
    李硯秋端起酒杯，和他們碰了一下，喝了一口。
    辛辣的酒液順著喉嚨滑下，帶來一陣暖意。
    “國偉哥太客氣了。”
    他放下酒杯，慢慢說道。
    “一隻算我請幾位哥哥加餐的，另一隻，你給個成本價就行。”
    江衛東從廚房出來，正好聽到這話。
    “那不行，哪能讓你吃虧。”
    “就這麽定了。”
    李硯秋的語氣很平靜，卻帶著一股不容置喙的味道。
    “我今天來，其實是有件事想請三位哥哥幫忙。”
    三人一聽，神色都嚴肅了起來。
    他們知道，李硯秋不是個喜歡占便宜的人，他這麽說，後麵要辦的事肯定不小。
    “硯秋兄弟，有事你直說。”
    江衛東給他夾了顆花生米。
    “隻要我們能辦到的，絕不推辭。”
    李硯秋點了點頭，沉吟片刻，才緩緩開口。
    “我想……給我五姐，找個工作。”
    “工作？”
    馬虎愣了一下。
    “是想找個正式工的指標？”
    “對。”
    李硯秋看著他們，眼神很認真。
    “不管是供銷社，還是紡織廠，隻要是個鐵飯碗就行。”
    江衛東和張國偉對視一眼，都皺起了眉頭。
    這年頭，一個正式工的指標有多金貴，他們心裏再清楚不過了。那不隻是一個工作，那是一家人的口糧和依靠。
    “硯秋，這事……不好辦啊。”
    江衛東歎了口氣。
    “指標太緊張了，一個蘿卜一個坑，沒點硬關係根本弄不到。”
    李硯秋沒有說話，隻是從懷裏掏出一個用手帕包著的東西，放在了桌上。
    他慢慢打開手帕，露出裏麵一遝厚厚的“大團結”。
    “這裏是五百塊錢。”
    他的聲音不大，卻像一顆炸雷，在三人耳邊響起。
    “事成之後，這錢就是三位哥哥的辛苦費。”
    五百塊！
    馬虎和張國偉的呼吸都停滯了一瞬。
    江衛東也是倒吸一口涼氣。
    五百塊錢，對於一個普通工人來說，不吃不喝也要攢上十年！
    “硯秋兄弟，你這是……”
    “我隻有這一個姐姐了。”
    李硯秋的語氣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情緒。
    “我不想她一輩子都待在農村，麵朝黃土背朝天。”
    屋子裏陷入了沉默，隻剩下桌上那盞煤油燈的火苗在輕輕跳動。
    馬虎忽然想起了什麽。
    “我記得……上次錢主任不是說，有個采購員的指標可以給你嗎？你怎麽給拒了？”
    “那是給我自己的。”
    李硯秋搖了搖頭。
    “我一個大男人，在哪不能混口飯吃。可我姐不一樣。”
    江衛東、馬虎和張國偉看著李硯秋，眼神都變了。
    羨慕，敬佩，還有一絲感動。
    為了姐姐的前程，眼睛都不眨就拿出五百塊錢，這份情義，太重了。
    “行！”
    江衛東一拍桌子，下了決心。
    “硯秋兄弟，你這個忙，我們幫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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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國偉也重重點頭。
    “沒錯，我們三個，分頭去給你打聽。供銷社、食品站、紡織廠，路子都找找。”
    “不過，不同的單位，指標價格也不一樣。”
    馬虎補充道。
    “像紡織廠這種好單位，指標黑市上都炒到三百多了。要是郵局這種，那就更貴，有價無市。”
    “錢不是問題。”
    李硯秋看著他們，鄭重地說道。
    “隻要能讓我姐進城，吃上商品糧，多花點也值。”
    “好兄弟！”
    江衛東舉起酒杯。
    “衝你這份心，這杯酒，我們敬你！”
    “幹！”
    四隻酒杯在燈光下碰到一起，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酒液辛辣，順著喉管一路燒到胃裏，四人的胸膛裏都燃起了一團火。
    “硯秋兄弟，你這麽稱呼，可是折煞我們了。”
    江衛東放下酒杯，臉上帶著酒後的紅暈，哈哈大笑起來。
    馬虎和張國偉也跟著笑，屋子裏的氣氛因為李硯秋這一聲“哥哥”，瞬間變得熱絡又親近。
    “就是，聽著牙酸。”
    張國偉抹了把嘴，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發出“砰砰”的悶響。
    “不過你這個弟弟，我們認了！放心，你姐的事，就是我們的事。”
    他看著李硯秋，眼神裏滿是讚許和承諾。
    “我們分頭去打聽，食品站的老劉跟我關係不錯，我明天就去找他探探口風。”
    李硯秋心中一暖，他知道，這事成了。
    他端起酒杯，再次舉起。
    “那就多謝三位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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