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碗，發出一聲輕響。
    兩人就這麽對視著，誰也不說話。
    陳默死死盯著李硯秋，想從他臉上看出一絲一毫的破綻。
    可李硯秋的臉，不起半點波瀾。
    良久。
    陳默忽然笑了。
    “有意思。”
    他把剩下的大半瓶啤酒一口氣喝完，把空瓶子往桌上一放。
    “小子，我記住你了。”
    他站起身，準備離開。
    就在他轉身的那一刻。
    李硯秋也站了起來，像是要去還碗。
    他的身體，和陳默的身體，在狹窄的過道裏，有了一個短暫的交錯。
    李硯秋像是沒站穩，身體晃了一下，手裏的碗，“不小心”撞在了陳默的胳膊上。
    “哎喲！”
    李硯秋叫了一聲，手裏的麵碗朝前飛了出去。
    不是砸向陳默，而是砸向他身前的地麵。
    “哐當！”
    一聲脆響。
    瓷碗摔得四分五裂，剩下的湯湯水水濺得到處都是。
    “對不住！對不住！”
    李硯秋滿臉“慌張”，手足無措地道歉。
    “我沒站穩，真不是故意的！”
    陳默皺了皺眉，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褲腿。
    上麵濺了幾個油點子。
    他嫌惡地拍了拍，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在他看來，這不過是一個鄉下小子沒見過世麵，手腳笨拙罷了。
    “滾。”
    他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頭也不回地走了。
    李硯秋看著他的背影，臉上還帶著“惶恐”的表情。
    他彎下腰，手忙腳亂地去撿地上的碎瓷片。
    “哎呀，這可咋辦，得賠多少錢啊……”
    他嘴裏念叨著，像個犯了錯的孩子。
    服務員走了過來，不耐煩地擺擺手。
    “行了行了，不用你賠了，趕緊走吧，別在這兒礙事。”
    “謝謝！謝謝大姐！”
    李硯秋如蒙大赦，連連道謝，然後快步離開了餐車。
    回到自己的隔間，他關上門，躺回鋪位。
    他拉過被子，蒙住了頭。
    被子下麵，他的心髒在“怦怦”狂跳。
    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興奮。
    心念一動。
    他的意識瞬間沉入了那片熟悉的黑土地。
    木屋前的空地上，靜靜地躺著一個巴掌大的黑色硬殼筆記本。
    就是剛才。
    在身體交錯，瓷碗落地的瞬間。
    他用空間的偉力，無聲無息地，從陳默大衣的內兜裏，取走了這個東西。
    快如閃電，神鬼不覺。
    李硯秋的意識體，拿起那個筆記本。
    很沉，很有質感。
    他深吸一口氣，翻開了第一頁。
    沒有長篇大論，隻有一行行冰冷的字。
    像是一份名單。
    第一個名字：劉建國。
    李硯秋的瞳孔猛地一縮。
    光明機械廠後勤科長，錢主任讓他去找的人！
    他繼續往下看。
    第二個名字：李詩文。
    在這個名字的後麵，用紅筆，畫了一個大大的叉。
    像是在死刑犯的卷宗上，做下的最後標記。
    李硯秋的呼吸，瞬間停滯了。
    一股冰冷刺骨的殺意，從他心底最深處，瘋狂地湧了上來。
    他強壓下幾乎要爆發的情緒，繼續看第三個名字。
    錢學東。
    錢主任！
    他的名字，也在這份名單上！
    而且，在錢學東的名字後麵，同樣用紅筆，畫了一個問號。
    一個名字，一個標記。
    劉建國，後麵是空的。
    李詩文，後麵是一個紅叉。
    錢學東，後麵是一個問號。
    這代表了什麽？
    李硯秋的腦子飛速運轉。
    劉建國，是目標。
    李詩文，是已經“處理”掉的目標？
    錢學東，是待確定的目標？
    他翻到第二頁。
    上麵不是名單了，而是一張手繪的草圖。
    畫的是一個工廠的平麵圖，上麵用紅筆標注了幾個地點。
    倉庫，車間，辦公樓……
    還有一條用虛線畫出的路線，從一個不起眼的小門，一直延伸到工廠外的河邊。
    是光明機械廠！
    李硯秋幾乎可以肯定。
    陳默這次來江浙，不是單純地找人。
    他是在執行一個任務。
    一個清理門戶，或者說，殺人滅口的任務。
    而自己的三姐，李詩文，很可能已經……
    不！
    李硯秋猛地攥緊了拳頭。
    隻要沒有見到屍體，他就絕不相信！
    他必須在陳默之前，找到三姐！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繼續翻看筆記本。
    後麵的幾頁，都是一些零散的記錄，字跡潦草，還用了很多他看不懂的代號和暗語。
    “‘漁網’已破，‘魚’已出逃。”
    “‘信鴿’失聯，疑似暴露。”
    “‘零件’是幌子，‘黃魚’才是關鍵。”
    黃魚？
    是大黃魚，還是……黃金？
    李硯秋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零件是幌子”這幾個字。
    錢主任讓他來催的零件，隻是一個幌子！
    一個用來掩蓋走私“黃魚”的幌子！
    錢主任到底知不知道這件事？
    他名字後麵的那個問號，又代表了什麽？
    李硯秋感覺自己掉進了一個巨大的漩渦裏。
    每一個人，每一件事，都充滿了謎團。
    他合上筆記本，意識退出了空間。
    火車依然在“況且況且”地向前行駛。
    隔間裏，一片死寂。
    李硯秋躺在黑暗中，眼睛睜著，亮得嚇人。
    他知道，從現在開始，他不能再有絲毫大意。
    陳默，這個看似隻是來找人的家夥，是一條真正的毒蛇。
    他隨時都可能發現筆記本丟了。
    到時候，他第一個懷疑的，就是自己。
    李硯秋必須想辦法，把這個燙手的山芋，在不引起懷疑的情況下，還回去。
    而且，還要從中，為自己謀取到最大的利益。
    他的腦海裏，一個大膽的計劃，開始慢慢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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