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道狹窄，僅容一人匍匐爬行，
    空氣裏全是嗆人的鐵鏽與灰塵，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砂紙。
    “咳……咳咳……”
    李詩文就在他前麵，劇烈的咳嗽聲在密閉空間裏回蕩，
    陳默的身影在更前方，悄無聲息地向前移動。
    他在前，李硯秋在後，將最脆弱的李詩文夾在中間。
    李硯秋的聽力穿透了腳下的鐵皮，
    他聽到了蠍子那幫人瘋狂的咒罵。
    “媽的！讓他跑了！”
    “找！分頭找別的入口！他們肯定還沒跑遠！”
    “科長怎麽樣了？快送科長去醫務室！”
    “死不了！劉科長隻是肩胛骨碎了！他說過，抓不到那對狗男女，我們都得去喂魚！”
    劉建國沒死。
    李硯秋的眼神冷了下來。
    一個活著的劉建國，會把這裏發生的一切，添油加醋地匯報上去。
    麻煩，才剛剛開始。
    爬了大概十幾分鍾，前方出現了岔路。
    兩條管道，通向兩個不同的方向。
    陳默停了下來。
    他用手指敲了敲左邊的管道，鐵皮發出沉悶的聲響。
    “這邊，主風道。”
    他的聲音在管道裏嗡嗡作響。
    “風速快，出口應該不遠。”
    李硯秋卻將耳朵貼在了右邊的管道壁上，
    “走右邊。”
    陳默回頭，黑暗中，隻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
    “理由。”
    “右邊的風聲小，是廢棄管道。”
    李硯秋冷靜地分析。
    “他們會重點搜查主風道，廢棄的地方，反而安全。”
    陳默冷笑一聲。
    “廢棄的管道，誰知道通向哪裏？可能是死路。”
    “我賭不是。”
    “我從不賭命。”
    陳默的語氣裏，帶上了一絲強硬，
    “走左邊，這是命令。”
    李硯秋也笑了。
    他伸出手，拍了拍前麵李詩文的後背。
    “姐，你告訴他，那份圖紙的秘密在哪兒？”
    李詩文被他拍得一抖，下意識地搖頭。
    “我……我不能說……”
    李硯秋的聲音幽幽傳來，像是在陳默耳邊低語。
    “聽見了嗎？”
    “圖紙的秘密，隻有我姐一個人知道。”
    “她要是死了，或者嚇得忘了，你的任務，算不算失敗？”
    管道裏的空氣，瞬間凝固，
    陳默沒有說話，
    過了足足半分鍾，
    陳默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
    “走。”
    他率先爬進了右側那條更狹窄、更破敗的管道。
    李硯秋推了推李詩文。
    “跟上。”
    廢棄管道裏的情況，比想象的更糟。
    鐵皮鏽蝕得厲害，不時有鐵鏽塊剝落下來，砸在身上。
    爬了不到五米。
    “嘎吱——！”
    一聲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響起。
    李硯秋腳下的一處連接點，突然斷裂！
    整節管道，猛地向下塌陷！
    “啊！”
    李詩文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身體失去平衡，朝著下方墜去。
    危急關頭，
    李硯秋低吼一聲，左臂猛地向上，生生撐住了即將完全斷裂的上方管道！
    手臂上的傷口，瞬間崩裂！
    鮮血染紅了衣袖！
    陳默回頭，正好看到了這一幕。
    他身體前竄，在管道徹底斷裂前的最後一秒，抓住了李詩文的胳膊，用力將她推向了前方安全的管道。
    “快走！”
    陳默吼道。
    李硯秋雙腿用力一蹬，穩穩落在前方。
    三人都沒說話，繼續向前爬。
    又爬了十幾分鍾。
    前方，終於出現了一絲光亮。
    是一個排氣口。
    三人從一處廢棄鍋爐房高處的排氣口爬了出來，重新回到了地麵。
    李硯秋靠在冰冷的鍋爐壁上，左臂的袖子已經被鮮血徹底浸透，血珠順著指尖，一滴滴落在地上。
    “秋兒！”
    李詩文撲過來，想幫他按住傷口，卻又不知從何下手。
    “你的手……你的手流了好多血……”
    陳默站在一旁，冷眼看著。
    他從懷裏掏出一個用油布包著的小包，丟了過去。
    李硯秋單手接住。
    “我不想我的臨時盟友，死於失血過多。”
    陳默淡然的說道，
    李硯秋打開油布包，裏麵是軍用的急救粉。
    他看也不看，直接將一整包藥粉，全都倒在了自己血肉模糊的傷口上。
    “滋啦——”
    劇烈的灼痛，讓他額頭的青筋都跳了起來。
    但他隻是悶哼一聲，再次撕下一塊衣擺，將傷口死死纏住。
    做完這一切，他閉上眼。
    聽力，再次鋪開。
    “這邊沒有！去鐵軌那邊看看！”
    “手電都給我打亮點！別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蠍子的人，正向這邊搜索過來。
    李硯秋睜開眼。
    他指著不遠處，鐵軌上停著的一節孤零零的運煤車廂。
    車廂很高，上麵蓋著厚厚的帆布。
    “去那裏，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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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在運煤車廂裏，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李詩文蜷縮在角落，身體還在不受控製地輕顫。
    李硯秋靠著冰冷的鐵皮車壁，
    陳默就坐在他對麵，
    “現在，可以談了。”
    李硯秋的聲音打破了死寂。
    他沒有看陳默，隻是從懷裏掏摸著，
    從懷裏抽出一張卷起來的圖紙，丟了過去。
    陳默單手接住，
    他從口袋裏摸出一個火柴盒大小的微型手電，打開。
    一束極細的光柱，照亮了那張泛黃的圖紙。
    他的目光，順著圖紙上的線條和數據，一寸寸地移動。
    起初，他的表情還很平靜。
    可越看，他的眉頭就皺得越緊。
    最後，他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這是蓄意破壞。”
    他抬起頭，那束光從圖紙移開，照在了李硯秋的臉上。
    “這批零件一旦裝上機器，不出三個月，就會引發連鎖性金屬疲勞。”
    “後果，是特大生產事故。”
    李硯秋的臉上，沒有絲毫意外。
    “所以，你現在還覺得，殺了我們，拿回一張廢紙，就能交差嗎？”
    陳默關掉了手電，
    “你想怎麽樣？”
    他問，
    “釜底抽薪。”
    李硯秋吐出四個字。
    “劉建國現在是條瘋狗，急著找回證據，也急著滅口。”
    “我們就給他一個機會。”
    陳默沒有說話，靜靜地聽著。
    “你找個辦法，把消息放出去。”
    李硯秋的聲音不疾不徐。
    “就說李詩文身受重傷，躲在城郊的廢棄診所，想用圖紙換一筆錢跑路。”
    “他會信？”
    “他會的。”
    李硯秋笑了。
    “因為他現在最怕的，就是我們把東西捅出去。”
    “一個急著交易的‘賣家’，比一個躲在暗處不露麵的敵人，更讓他覺得可以控製。”
    陳默覺得這個計劃很大膽，也很瘋狂。
    一旦失敗，他們就會徹底暴露，再無翻身之地。
    “我憑什麽幫你？”
    陳默問。
    “你不是幫我。”
    李硯秋糾正他。
    “你是幫你自已。一個完美的任務報告，總比一份寫著‘任務失敗，目標失控’的檢討書要好。”
    陳默沉默了，許久。
    “我去打電話。”
    他丟下這句話，身影一閃，已經悄無聲息地從車廂的縫隙中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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