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的氣氛，因為這本菜單，又變得有些拘謹。
    李硯伸出粗糙的大手，直接將菜單拿了過來。
    “桂芝，你看看你想吃什麽，”
    他將菜單放到妻子張桂芝麵前。
    張桂芝臉漲得通紅，手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我……我不會。”
    李硯華又看向大丫。
    “丫丫，想吃什麽，跟爸爸說。”
    大丫眨巴著大眼睛，看著菜單上那些好看的圖畫，伸出沾著糖稀的小手指，點在了一盤顏色鮮亮的鬆鼠桂魚上。
    “要這個！要魚！”
    “好。”
    李硯華點了下頭，又點了幾個小炒，一些清淡的蔬菜，一個給孩子們吃的甜品，還有一個暖胃的湯。
    他抬頭看向站在門口，招了招手，拿著菜單對服務員講道，
    “這裏是加的菜。”
    服務員連忙在小本子上記下，
    “就這些，上快點。”
    “好……好嘞！馬上就來！”
    服務員轉身離去，
    “你這孩子，又亂花錢！”
    蔣春蘭嘴上埋怨著，臉上的皺紋卻都笑開了。
    “媽，掙錢就是花的。”
    李硯秋給母親麵前的茶杯續上水。
    “以前是沒條件，現在有了，就得把以前沒享過的福，都補回來。”
    他看著桌上的每一個人講到，
    “現在這樣這才叫過日子。”
    就在這時。
    “砰！”
    一聲巨響，包間的門被人從外麵一腳踹開。
    厚重的木門撞在牆上，發出一聲悶響，整個房間都跟著震了一下。
    一個穿著幹部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帶著一臉的官氣和不悅闖了進來。
    他身後，還跟著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下巴抬得快要翹到天上去。
    滿屋的歡聲笑語，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愣住了。
    那青年伸手指著桌邊的李硯秋一家，下巴微揚，語氣傲慢得像是在訓斥家裏的下人。
    “你們誰啊？”
    “不知道這是劉科員的專用包間嗎？趕緊挪個地方！”
    飯店經理聞聲趕來，看到那中年男人，嚇得臉色瞬間慘白，額頭上全是冷汗。
    “劉……劉科員！您怎麽來了！”
    他一個勁地鞠躬道歉，腰彎得快要折斷。
    “對不住，對不住！我不知道您今天要來！我馬上！馬上讓他們走！”
    李硯華“霍”地一下站起了身。
    他沒說話，隻是挺直了身軀。
    常年在戰場上磨礪出的鐵血煞氣，像一股冰冷的寒流，瞬間爆發開來。
    他那雙如同鷹隼般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個趾高氣揚的青年。
    那青年臉上的傲慢瞬間凝固，被那眼神一掃，竟然後心發涼，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幾個姐姐則被這陣仗嚇得臉色發白，緊緊護住了身邊的孩子。
    李硯秋伸出手，輕輕按下了四哥那緊繃如鐵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甚至沒有站起來。
    他隻是抬起頭，麵色平靜地看向那個大腹便便的劉科員，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他淡淡開口。
    “哦？”
    “不知道劉科員今天請的是哪位貴客，這麽大排場？”
    經理連忙湊到李硯秋身邊，壓低了聲音，語氣近乎哀求。
    “這位同誌，您行行好。”
    “這位是工商所的劉科員，管著我們這一片呢。”
    “您惹不起的，這頓飯我請了，您看……”
    劉科員聽著李硯秋那不鹹不淡的問話，眉頭一皺，臉上的不悅更濃了。
    他挺了挺那碩大的啤酒肚，官腔十足。
    “經理，這就是你辦的事？”
    “什麽阿貓阿狗都往我的包間裏放？”
    他斜睨了李硯秋一家人，看著他們身上樸素的衣著，眼神裏的輕蔑毫不掩飾。
    “我今天請的，是縣裏的豹哥！”
    “耽誤了豹子事，你擔待得起嗎？你們生意還想做不？貨源還想要不？”
    跟在他身後的青年，聽到“豹哥”兩個字，腰杆挺得更直了。
    他指著依舊穩坐的李硯秋，又指了指旁邊煞氣逼人的李硯華。
    “聽見沒？鄉下來的泥腿子！”
    “趕緊滾蛋！別在這兒礙眼！”
    李硯華的拳頭，捏得咯咯作響，手臂上的青筋一根根賁張起來。
    若不是弟弟的手還按在他的肩膀上，他現在已經衝上去，狠狠教訓一下那個小年輕了，
    李硯秋臉上的笑意，淡了下去。
    他端起麵前的茶杯，輕輕吹了吹漂浮的茶葉，動作不疾不徐。
    他沒有理會那囂張的青年，也沒有看那耀武揚威的劉科員。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個快要哭出來的飯店經理身上。
    “經理。”
    他的聲音依舊平靜。
    “我訂了房間，付了定金。”
    “現在有人要來搶，你是準備看著，還是準備把我的定金退了，再賠我一頓飯？”
    經理的冷汗，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一邊是手握他生殺大權的劉科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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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邊，是這個看似普通，卻氣勢驚人的年輕人。
    他兩邊都得罪不起。
    劉科員見李硯秋竟然還敢不走，臉上徹底掛不住了。
    他冷哼一聲，往前踏了一步。
    “小子，給你臉了是吧？”
    “我數三個數，你要是再不滾，信不信我一個電話，就讓你們在縣城待不下去？”
    威脅。
    赤裸裸的威脅。
    蔣春蘭和張桂芝的臉，已經嚇得沒有一絲血色。
    李詩文和李詩寧也緊緊攥住了衣角，她們在城裏工作，最清楚得罪這種人的下場。
    隻有李硯秋，依舊穩如泰山。
    他終於放下了手裏的茶杯，杯底和桌麵碰撞，發出一聲清脆的輕響。
    “豹哥？”
    他抬起眼，看向劉科員，眼神裏帶著一絲玩味。
    “你說的是哪個豹哥？”
    “縣裏的豹哥還能有哪個！還能是哪個？豹哥你都不認識，哪裏來的鄉巴佬”
    那青年搶著答道，一臉的與有榮焉。
    就在氣氛僵持到極點時，包間門口傳來一個聲音。
    “各位路上有點事情耽誤了，大家久等了！”
    話音未落，一個穿著黑色背心，脖子上紋著一隻猙獰豹子的男人走了進來。
    他嘴裏叼著煙，走路帶著風，渾身散發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凶悍氣息。
    正是豹哥。
    飯店經理一看到他，腿肚子都開始轉筋，連忙擠出笑臉。
    “豹哥，您來了！”
    劉科員也立刻挺直了腰杆，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準備上前迎接。
    他身後那個青年更是得意，下巴抬得更高，用眼角的餘光挑釁地瞥著李硯秋。
    仿佛在說，看見沒，我這邊的大人物到了，你們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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