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陸清安一口氣吹散冥府使者的瞬間。
    遙遠到無法用距離丈量的幽暗界域，地府的核心，森羅殿內。
    “轟——！”
    一口終年沸騰著無數魂魄的血池，猛地炸開！
    高坐於白骨王座之上，身披玄色帝袍，頭戴平天冠的冥王，霍然睜開了雙眼。
    那是一雙不含任何感情，隻有無盡輪回與死寂的眼眸。
    可此刻，這雙眼眸中，卻流露出一絲驚疑。
    他感受到了。
    自己延伸向諸天萬界，作為地府權柄象征的冥河法則，其中一條支流的源頭，被一股他無法理解的力量，從法則層麵上硬生生抹去了！
    “怎麽回事？”
    冥王低沉的聲音在大殿中回蕩，每一個音節都仿佛能讓萬鬼寂滅。
    他伸出蒼白的手指，在虛空中輕輕一點。
    一麵由幽冥神鐵鑄就的古鏡浮現，鏡麵上，本該顯現出混沌禁地那條冥河支流的景象。
    但此刻，鏡中隻有一片刺眼的、仿佛太陽核心般的赤紅，以及隨之而來的……一片空白。
    什麽都看不到了。
    那片區域的因果，被強行斬斷了。
    “報——！”
    一名身穿判官袍，手持生死簿的冥府判官，連滾帶爬地衝入大殿，神情驚恐到了極點。
    “啟稟冥王！大事不好！”
    “延伸至混沌禁地的那條冥河支流……斷了！與地府的聯係，被徹底斬斷！派駐在那裏的使者，魂火也……也熄滅了！”
    冥王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冥河是地府的根基，是輪回的通道，更是地府威嚴的體現。
    哪怕隻是一條微不足道的支流，也絕不容許任何生靈染指。
    更何況，使者被殺，支流被毀，這等同於有人直接一巴掌扇在了整個地府的臉上。
    “混沌禁地……”
    冥王口中念著這個名字，眼中閃過一絲忌憚。
    那地方自古便存在，連地府都無法完全滲透，傳聞埋葬著太初時代的禁忌。
    可即便如此，也從未有誰敢如此明目張膽地挑釁地府。
    “是誰幹的？”
    判官的聲音都在發抖：“不……不清楚！那裏的天機已經徹底混亂，無法窺探！隻在法則被抹去的前一瞬，感應到一股至陽至剛，仿佛能焚盡萬物的氣息……”
    “好，很好。”
    冥王緩緩從王座上站起，整個森羅殿都為之震顫。
    “本王倒要看看，是哪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敢在本王的地盤上撒野。”
    他冰冷地下令：“傳令，勾魂、無常，兩位鬼帥，即刻動身，前往混沌禁地。”
    “無需多言，將那肇事者的神魂，給本王完整地勾回來！”
    “本王要將他的魂魄，在冥河源頭灼燒十萬年，以儆效尤！”
    “遵命！”
    判官領命，倉皇退下。
    很快，兩道濃鬱如墨的陰氣從地府深處衝天而起，撕裂空間，朝著混沌禁地的方向而去。
    ……
    與此同時，混沌禁地西側。
    曾經的冥河故地，如今的露天溫泉。
    陸清安對自己捅出的簍子毫無所覺。
    他正用自己巨大爪子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探入水中，試了試溫度。
    嗯，不燙不涼，剛剛好。
    完美。
    他滿意地將爪心中的顧昭雪，輕輕放在了溫泉邊一塊被打磨得光滑如玉的巨石上。
    “女兒，可以洗了。”
    他的意念中充滿了期待和成就感。
    顧昭雪看著眼前這個熱氣氤氳，靈氣濃鬱到化為實質霧氣的巨大溫泉，再想想它不久前的樣子，心中五味雜陳。
    這是一個能把地獄改造成天堂，隻為了滿足她洗個熱水澡願望的……怪物。
    她脫下身上那件已經有些髒汙的小衣服，將白嫩的小腳丫探入水中。
    “唔……”
    一股暖流順著腳心湧遍全身，仿佛浸泡在生命源液之中，舒服得讓她忍不住眯起了眼。
    這哪裏是水，這分明是液化了的、最精純溫和的天地靈氣！
    無數靈氣爭先恐後地湧入她的四肢百骸，修複著她受損的道基，洗滌著她神魂深處的疲憊。
    舒服得她差點呻吟出聲。
    這哪裏是洗澡，這分明是在享受一樁天大的機緣！
    她不再猶豫，整個小小的身子都滑入了溫泉之中。
    溫暖的泉水包裹著每一寸肌膚，她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像一隻慵懶的小貓。
    就在她享受這難得的愜意時光時。
    兩股陰冷刺骨的寒風，毫無征兆地刮過這片宛若仙境的福地。
    天空仿佛都暗淡了一瞬。
    溫泉氤氳的霧氣，都被這股陰風吹散了不少。
    兩道散發著滔天凶煞之氣的身影，憑空出現在了溫泉邊。
    一個青麵獠牙，手持鏽跡斑斑的勾魂索。
    一個黑袍罩體，緊握能敲碎神格的哭喪棒。
    正是奉了冥王之命，前來捉拿凶犯的勾魂、無常兩位鬼帥。
    “就是此地！”
    勾魂鬼帥聲音沙啞，帶著金屬摩擦般的質感。
    “冥河的氣息，就是在這裏消失的！那股該死的太陽真火的味道，還未散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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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常鬼帥森然一笑，露出一口白慘慘的牙。
    “管他是誰，敢惹我們地府，把他魂魄勾走，扔進油鍋裏炸個幾萬年就老實了！”
    他們殺氣騰騰，目光一掃，立刻就看到了泡在溫泉裏的顧昭雪，以及……她旁邊那座如同山脈般，正趴在地上假寐的黑色巨獸。
    兩名鬼帥的氣勢，瞬間卡殼了。
    他們的目光，死死地盯在了陸清安的身上。
    那是什麽東西？
    一座山？
    不對，有心跳！有呼吸！
    那股仿佛來自混沌初開，比他們冥王還要古老、還要恐怖的洪荒氣息，讓他們身為鬼帥的魂體，都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
    勾魂鬼帥手裏的勾魂索，“當啷”一聲掉在了地上。
    無常鬼帥的哭喪棒，也差點沒握住。
    他們在地府身居高位，見過的窮凶極惡之徒，隕落的神明魔主，沒有一萬也有八千。
    可沒有一個，能給他們帶來如此巨大的壓迫感。
    那是一種生命層次上的絕對碾壓。
    仿佛他們隻是兩隻渺小的蟲子，而對方，是足以碾碎星辰宇宙的太初神魔。
    陸清安被這兩股陰風吵醒了。
    他緩緩睜開了那雙如同金色太陽的巨大豎瞳。
    有兩隻蒼蠅，在打擾女兒洗澡。
    很不高興。
    他甚至都懶得動彈一下，隻是微微轉過頭，那雙巨大的金色瞳孔，冷冷地瞥了那兩名鬼帥一眼。
    就隻是一眼。
    兩名鬼帥如遭億萬道天雷轟頂！
    他們感覺自己的鬼體，都要被那一眼中蘊含的、無法形容的煌煌神威給瞪得灰飛煙滅！
    那眼神裏沒有殺意，隻有純粹的……漠視。
    就像人類不會在意腳下兩隻螞蟻的死活。
    “跑！！！”
    這個念頭，是兩位鬼帥腦海中唯一剩下的東西。
    他們連滾帶爬，屁滾尿流，燃燒了鬼帥本源，化作兩道黑煙，用比來時快了十倍的速度，瘋狂地逃回了地府。
    ……
    森羅殿。
    冥王正靜靜等待著好消息。
    突然，兩道殘破不堪的黑煙，直接撞碎了大殿的殿門，滾了進來，重新化為勾魂、無常的模樣。
    隻是此刻，他們魂體虛幻，氣息萎靡，仿佛隨時都會消散。
    “怎麽回事？！”
    冥王大怒。
    “凶手呢？”
    勾魂鬼帥跪在地上，魂體抖得像是風中殘燭，聲音裏充滿了無盡的恐懼。
    “王……王上！！”
    “混沌禁地……禁地裏，有……有一位無上禁忌之主！”
    無常鬼帥更是泣不成聲。
    “他……他……他隻是看了我們一眼！就一眼啊！”
    冥王瞳孔驟縮。
    “他到底做了什麽？毀我冥河，殺我使者，所為何事？”
    勾魂鬼帥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力氣，說出了那句讓他道心崩潰的話。
    “他……他把冥河……當洗澡水了……”
    “是……是給他女兒……當洗澡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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