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死寂。
    時間與空間的概念，在這裏仿佛被那隻一閃而過的爪影徹底撚碎。
    天罰神將仍難以置信地愣在原地。
    他看到了什麽？
    兩支精銳天罰軍小隊，兩艘足以撞碎星辰的雷獸戰艦，上百名身經百戰、神魂堅不可摧的神庭戰士。
    就這麽沒了。
    在他眼前化為齏粉，而他連敵人是什麽還都不知道。
    “將軍……”
    身後的副將聲音幹澀，帶著無法抑製的顫栗。
    他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看到前方的星空像是被橡皮擦過，瞬間變得空空蕩蕩。
    天罰神將沒有回應。
    他依舊死死盯著那片混沌迷霧，那棵依舊在散發著無盡生命氣息的世界樹。
    恐懼？
    不，達到他這個層次，單純的恐懼已經很難動搖他的心神。
    取代恐懼的，是一種更為深沉、更為原始的……困惑與荒謬。
    他開始瘋狂猜測。
    什麽樣的力量能做到這一點？
    空間法則的極致？
    一瞬間將目標放逐到無窮遠的虛空之外？
    不對，那會留下空間波動的痕跡。
    時間法則的逆轉？
    將那支隊伍的存在從時間線上抹去？
    更不可能，那會引發波及整個星域的因果悖論，他不可能毫無察覺。
    是某種……他完全無法理解的，淩駕於天青神庭所製定的宇宙秩序之上的……“道”？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他腦中炸開。
    舊時代的餘孽……
    青帝陛下口中的“舊時代餘孽”，難道指的不是某個苟延殘喘的上古勢力，而是一個……活著的，舊時代的主宰本身？！
    那個時代，據說天道混沌，萬物野蠻生長，沒有秩序，隻有最原始、最不講道理的力量。
    那個時代的統治者，據說舉手投足，便是天傾地覆，便是星辰生滅。
    他一直以為那隻是神話傳說。
    可眼前這一幕，除了用“神話”來解釋，還能用什麽？
    “撤退嗎，將軍？”副將艱難地問道。
    麵對這種未知的恐怖，任何理智的將領都會選擇暫避鋒芒。
    “撤退？”
    天罰神將緩緩搖頭，眼神中非但沒有退縮，反而燃燒起一種近乎扭曲的狂熱。
    “不，我們不撤。”
    他抬起手，指向旗艦的觀測神鏡。
    “開啟‘天視地聽’大陣，最大功率！我要親眼看看，這片混沌歸墟裏，究竟藏著怎樣的神聖！”
    他做出了一個讓所有屬下都無法理解的決定。
    他不打了。
    但他也不走。
    在他看來，剛才那一擊，更像是一次警告。
    一次來自古老神聖的、充滿威嚴的警告。
    對方既然隻抹去了先頭部隊，而沒有直接波及旗艦，就說明對方暫時沒有全麵開戰的打算。
    這是一種……更高層次的博弈。
    對方在“亮肌肉”，在宣示主權。
    而他，天罰神將，作為天青神庭的使者，若是在這一個照麵就被嚇退，那丟掉的，將是整個神庭的臉麵！
    他要留下來，代表青帝，與這位神秘的存在，進行一場無聲的對峙！
    ……
    與此同時，神山之巔。
    陸清安收回了爪子，皺著眉頭，像個愛護小區環境的退休老大爺。
    “真是的，現在的年輕人，一點公德心都沒有。”
    他嘟囔著。
    “把花花草草都踩壞了，昭雪，回頭爸爸再給你種點新的。”
    他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剛才做了什麽。
    在他看來，就是有幾隻煩人的蒼蠅飛進了院子，嗡嗡嗡地吵個不停，還弄壞了鄰居家的盆栽。
    他隻不過是揮揮手，把蒼蠅趕走了而已。
    至於蒼蠅是死是活，是不是連帶著它們搭的窩一塊兒消失了，他根本沒在意。
    顧昭雪站在他巨大的腳趾邊，仰著小臉，一雙琉璃般的眸子裏，卻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看清了。
    爸爸的力量，根本不是在運用法則。
    而是……
    爸爸本身，就是法則！
    他的意誌，就是現實。
    他說要有光，於是便有了光。
    他說要抹去，於是便被抹去。
    這是一種何等荒謬，何等令人絕望的力量！
    一種奇特的自豪感，和一種難以言喻的幸福感，同時在她心中交織。
    複仇的火焰，似乎被一盆來自父親名為“寵溺”的溫水，澆得隻剩下了一點小火苗。
    而另一邊，剛剛經曆了一場死戰的鳳凰一族，卻陷入了另一種截然不同的狂熱。
    “神跡！是神跡啊！”
    那位被擊落的鳳凰長老，此刻翅膀上的傷口早已在世界樹的生命氣息下慢慢愈合。
    她匍匐在地，朝著神山的方向瘋狂叩首，淚流滿麵。
    她看到了！
    在絕望的最後一刻，她向神主祈禱。
    然後，她感知到了那隻遮蔽了整個天穹的巨爪虛影！
    那是大爹的爪子！
    那虛影中蘊含的威嚴，讓她感覺自己的神魂都要為之匍匐，卻又在同一時間，感受到了一種至高的守護與慈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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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迎神主法旨！滌蕩寰宇，肅清宵小！”
    以鳳棲梧為首的所有鳳凰，齊刷刷地跪伏下來，她們的神情無比虔誠，甚至帶著一絲……悟道般的癡迷。
    她們剛才還在為自己的弱小而自責，為神庭的安危而擔憂。
    可現在她們明白了。
    神主讓她們鎮守邊疆，不是真的需要她們去抵禦強敵。
    這是……一場試煉！
    一場對她們忠誠與勇氣的試煉！
    更是神主賜予她們的無上機緣！
    那位受傷的長老，此刻盤膝而坐，雙目緊閉，身上竟開始散發出涅盤之火的光芒。
    在剛才直麵神主偉力的瞬間，她的心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洗禮與升華。
    那困擾了她數千年的瓶頸，竟然……鬆動了！
    她這是要……臨陣突破了！
    “快！為雲長老護法！”鳳棲梧又驚又喜。
    “神主無上的威能，僅僅是驚鴻一瞥，便足以讓我們窺見大道真諦！”
    “我明白了……這才是真正的修行！什麽閉關苦修，什麽吞吐天地靈氣，都比不上……觀想神主！”
    “觀想神主，原地飛升！”
    魔猿皇此時正帶領巡查隊阻擊天青軍隊，看到這一幕，大吼一聲將麵前的敵人砸的粉碎。
    然後快速抽離戰場，拿著他的小本本，奮筆疾書，臉上同樣是狂熱的崇拜。
    《混沌聖典·神主行錄》第二卷，第一章：
    【神說：犯我疆域者，雖遠必誅。其音未落，其形未動，敵已歸於虛無。此非殺伐，乃為‘歸序’。神主之疆，即為宇宙秩序之本。入此疆者，要麽臣服，要麽……回歸混沌。】
    【聖女昭雪見此，麵露憂色。非憂敵之強，乃憫眾生之愚。神憐其仁心，故留敵之主艦，以觀後效。此乃神庭之大慈悲！】
    ……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在苦惱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
    “雪雪啊，”陸清安低下頭，巨大的鼻孔裏噴出兩道溫熱的氣流。
    “剛才打架，把花園裏的地都踩硬了，好多花都死了。爸爸給你重新弄一下，你喜歡什麽樣的？”
    他覺得有點對不住女兒。
    好好的花園，被外來的小混混弄得一塌糊塗。
    作為家長，必須把這事兒辦得漂漂亮亮的，不能讓孩子受委屈。
    顧昭雪：“……”
    她看著遠處那片被神雷與涅盤真火犁了一遍，又被爸爸無形的氣勢碾壓過的土地，嘴角微微抽搐。
    那地方，現在連一粒正常的塵土都找不到了。
    那地方，現在每一寸土壤都蘊含著毀滅與新生的法則，是外界修士夢寐以求的悟道之地。
    而在她爸眼裏……那是被踩壞的草坪。
    她能說什麽？
    她隻能露出了一個軟萌乖巧的笑容，用甜糯的聲音說道：
    “爸爸，我想要……會發光的，像天上的星星一樣漂亮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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