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安那句關於“hr總監”的嘀咕，沒有在這個宏偉的施工現場掀起一絲波瀾。
    顧昭雪的小腦袋仰得更高了。
    她能清晰地看見，父親那熔岩般的巨眼中，一閃而逝的是種莫名的厭惡。
    不過那情緒很快就消失了，畢竟沒有什麽比盯著自家“房子”的裝修進度，更能帶來安全感。
    獨眼偃師和織夢者主宰壓根沒聽懂。
    他們自動將這句費解的話，歸檔為某個失落紀元的神諭，是對某一類未知的、冰冷無情的宇宙公敵的代稱。
    於是，兩位大師幹得更起勁了。
    隻有遠處的魔猿皇，在《混沌聖典》上，忠實地刻下了這句神諭，並用朱紅色的神血標注：【待解密·最高等級】。
    那股讓龍脖子發涼的感覺來得快，去得也快。
    陸清安甩了甩巨大的頭顱，將其拋之腦後。
    虛無縹緲的惡意，哪有眼前的“工程質量”重要？
    地基已經徹底完工。
    由“歸墟之基”鑄就的絕對疆界，像一道漆黑的圓環，將神庭連同時空本身，從混沌宇宙中硬生生“切割”了出來。
    眼下，獨眼偃師正進行牆體砌築。
    每一塊“磚”，都是他從混沌源質中親手提煉，以寂滅法則千錘百煉而成。
    再由織夢者主宰，以因果之線作為“水泥”，將其分毫不差地嵌入預定的時空坐標。
    整個現場，充滿了工業時代流水線般的高效與精密。
    陸清安正琢磨著，要不要給這兩位“金牌施工隊”發個季度獎金，神庭外的混沌虛空，忽然泛起了漣漪。
    “嗯？”
    陸清安山脈般的頭顱緩緩抬起，望向那片虛空。
    混沌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溫柔地撕開一道口子。
    一艘艘通體由星辰內核晶體打造的華美飛舟，靜謐無聲地滑了出來。
    為首的飛舟甲板上，虛空行商理事會的特使奇珍，正領著一眾長老深深躬身。
    他們身後，上百艘運輸艦列著整齊的隊形，大氣都不敢喘。
    “理事會特使奇珍，奉首席長老之命，前來為神主的偉大工程，獻上綿薄之力！”
    奇珍的聲音通過法則共鳴，清晰傳入神庭。
    他的語氣，充滿了敬畏與虔誠。
    陸清安愣住了。
    獻上綿薄之力？
    他那停滯了許久的社畜dna，瞬間被激活，腦回路開始瘋狂運轉。
    這場景，他太熟了！
    上個世界，公司但凡要啟動一個千萬級的項目，招標公告還沒發呢。
    各路供應商就跟聞著血腥味的鯊魚一樣湧過來。
    今天送兩箱茅台，明天送幾張購物卡，後天請整個部門去洗腳。
    美其名曰“支持公司發展，預祝項目成功”。
    眼前這陣仗，不就是宇宙pus版的“供應商上門送禮，展示肌肉”嗎？
    陸清安的眼神立刻變了。
    一種身為“甲方爸爸”的審視感、挑剔感、優越感，油然而生。
    “爸爸，他們是來做什麽的？”
    顧昭雪的小手抓緊了父親一片溫熱的鱗甲，小聲問道。
    她前世也曾君臨天下，見過萬邦來朝，可沒有任何一個勢力，敢開著艦隊，如此深入混沌禁區的核心。
    “來送東西的。”
    陸清安甕聲甕氣地回答。
    “看樣子，是想競爭一下我們這個裝修項目的外包資格。”
    顧昭雪：“……”
    她看了看那些飛舟上縈繞的、連她前世帝境修為都要退避三舍的不朽神光。
    再看看自己父親那副一本正經、盤算著如何壓榨對方的表情。
    一時間，她竟不知該如何開口。
    “神主。”
    獨眼偃師也停下了手裏的活，他那隻獨眼中神光爆射，瞬間看穿了那些運輸艦的底細。
    他恭敬地傳念道：
    “是理事會的‘萬寶舟’艦隊……他們，他們將寶庫裏積攢了數個紀元的‘本源奇物’與‘紀元殘骸’，全都搬空了！”
    他的意念中，帶著無法壓抑的駭然。
    這些東西，隨便一件流出去，都足以讓不朽帝境打出狗腦子。
    而理事會，竟然跟批發市場進貨一樣，拉了一整支艦隊過來！
    “哦，原材料到了。”
    陸清安淡定地點了點頭，語氣平淡得像是在簽收一卡車剛到的水泥。
    他巨大的龍爪隨意地一揮。
    那動作，在奇珍等人眼中，是至高神主的恩準。
    在陸清安自己看來，是示意“把樣品卸這兒吧”。
    得到“許可”，奇珍如蒙大赦，連忙指揮艦隊，以一種近乎蠕動的速度，小心翼翼地靠近“歸墟之基”的疆界。
    當運輸艦的艙門滑開，一件件“建材樣品”被用最高規格的法則禁製托舉著，呈現在陸清安麵前時。
    整個施工現場，都靜默了。
    那是一顆早已死寂、卻依舊散發著“終結”道韻的古老星核，名為“寂滅之心”。
    在陸清安眼裏：一塊又大又黑的壓艙石，質地不錯，可以用來砸核桃。
    那是一捧在琉璃神玉中緩緩流淌的液態光輝，名為“太初光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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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陸清安眼裏：一瓶特效很炫的熒光膠水，晚上可以給女兒的房間牆壁畫星星。
    那是一截早已石化、卻依舊散發著不屈戰意的斷裂神槍，是某個紀元的不朽帝兵在對抗“道染”時崩碎的遺物。
    在陸清安眼裏：一根品相極差的廢鐵，連回爐重造的價值都沒有，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個工地的螺紋鋼。
    看著這些奇形怪狀的“原材料”，陸清安陷入了甲方獨有的沉思。
    看來，為了拿下這個項目，這些供應商，是真下了血本。
    “你們……”
    他沉悶的聲音在混沌中回蕩。
    “很有誠意。”
    就這麽四個字。
    奇珍等人卻激動得渾身發抖，神魂都在戰栗，差點當場跪下去喜極而泣。
    “這些，你們看著用吧。”
    陸清安對著獨眼偃師和織夢者主宰努了努下巴，盡顯甲方的大度與從容。
    “能用上的就用，別浪費。不夠的話……再讓他們送。”
    “遵……遵命！”
    獨眼偃師的聲音都在發顫，他看著那顆“寂滅之心”，眼神狂熱得像餓了三百年的饕餮看見了滿漢全席。
    “神主！若將此物碾碎，融入‘歸墟之基’，它的堅固，將超越‘概念’！它將不再是一堵牆，而是一個‘終結’！”
    織夢者主宰也發出了讚歎的意念波動：
    “那‘太初光淚’，可作為公主殿下寢宮的光源，它將令宮殿永恒處於‘萬物初始’的狀態，隔絕一切衰敗與腐朽！那截帝兵殘片，可磨成粉末，灑入神國土壤，讓每一寸土地，都擁有不屈的‘守護’意誌！”
    專業！
    陸清安聽著兩位“技術總監”的講解，雖然大部分詞匯聽不懂，但他抓住了核心——這些免費的建材，能讓他的“房子”裝修得更結實、更漂亮。
    他滿意地點了點頭，看向奇珍的眼神裏，多了一絲讚許。
    這個供應商，很上道，可以列入核心合作名單。
    然而，這才隻是個開始。
    理事會的艦隊還沒來得及表達激動的心情，混沌的另一端，又有數股同樣龐大的氣息，撕裂虛空，降臨於此。
    一座金色的神爐橫空出世，那是“永恒星爐”的艦隊，他們送來了剛剛從一個瀕死宇宙中抽取的、完整的“宇宙本源”！
    一本厚重到仿佛承載了萬古智慧的巨書虛影浮現，那是“萬法智庫”的艦隊，他們獻上了三千種早已失傳的“絕對防禦”神紋圖譜！
    甚至，一條虛幻的時間長河若隱若現，“時間長河守望者”的身影從中走出，他們恭敬地捧上了一截被固化的“靜止時間”，聲稱可以用來打造永不磨損、永不染塵的“台階”！
    一時間，太初神庭之外，萬界來朝，神光璀璨如海。
    各大宇宙的頂級勢力，像一群為了爭搶一個世紀標的而殺紅了眼的承包商，爭先恐後地展示著自己帶來的“樣品”和“技術專利”。
    他們隻有一個目的：
    為這座偉大的神國工程，添上一磚一瓦！哪怕隻是一粒沙！
    顧昭雪抱著自己的膝蓋，呆呆地看著這一切。
    她忽然間，徹底明白了。
    這些人送來的，哪裏是什麽建材。
    他們送來的，是投名狀。
    是舊時代的權柄與榮光，在新紀元的主宰麵前，主動跪下，獻上的……忠誠。
    而這一切的締造者，那個正在開創新紀元的偉大存在。
    她的笨蛋爸爸。
    此刻，正一臉嚴肅地對獨眼偃師下達著指示：
    “材料太多，注意分類歸檔，回頭我做個表格，方便統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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