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嘣。”
    一聲輕響。
    聲音不大，卻像一道無形的宇宙敕令，讓整個太初神庭之內，一切動態的概念，轟然崩塌。
    獨眼偃師和織夢者主宰，這兩位見證過紀元生滅的古老存在，身體僵住了。
    他們像是兩尊被時光遺棄了億萬年的石雕，維持著前一秒躬身的姿態，神魂之海中那足以傾覆星河的念頭，被一隻看不見的巨手死死攥住，連一朵浪花都翻不起來。
    那是什麽？
    那是“天律”的殘骸！
    是秩序碎片！是維係宇宙運轉的根本法則之一！
    是區分“存在”與“虛無”的永恒界碑！
    神主……把它……吃了？
    就那麽隨口一嚼，像是凡人磨牙的餅幹？
    織夢者主宰周身，那些連接著萬界命運的因果之線，根根繃直，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
    她那雙能撥動未來的纖纖素手，此刻正死死藏在袖中，無法控製地顫抖。
    她“看”到了。
    就在那塊灰色結晶被咬碎的瞬間，一條貫穿古今未來的宏大因果線，憑空消失了一截。
    不是斷裂。
    不是磨損。
    是抹除。
    是那一段因果，連同它存在過的這個“事實”本身，都被徹底吃掉了。
    魔猿皇手中的紫金神筆懸在半空。
    筆尖凝聚的道墨“滴答”一聲，落在金燦燦的《混沌聖典》上，洇開一團毫無章法的墨漬。
    他那顆隻懂得用肌肉思考的腦袋，第一次，也是有史以來第一次，徹底宕機。
    他張著嘴，喉嚨裏發出“嗬嗬”的幹響，卻寫不出一個字。
    這要怎麽記？
    神主饑，遂食天律？
    隻有顧昭雪，在最初的驚駭掠過心頭後，竟詭異地平靜下來。
    她的小手還抱著那根冰冷堅硬的腳趾，那仿佛是世間最安穩的錨。
    父親沒走。
    他沒有一頭紮進那片讓她靈魂都在發冷的混沌虛空裏。
    這就夠了。
    至於他吃了什麽……
    連不朽龍王都能當零嘴，再多吃一樣匪夷所思的東西，好像……也不是那麽難以接受。
    隻是……
    這“零食”的來頭，未免太大了些。
    “嗯……”
    陸清安砸吧砸吧嘴。
    他那張巨大的臉上，熔岩般的眼瞳裏，毫不掩飾地流露出一絲純粹的嫌棄。
    “口感是挺脆，就是沒味兒。”
    他低沉的抱怨聲在死寂的神庭中回響，清晰地刺入每一個人的神魂。
    “不是芥末味，更像是……受潮了的蘇打餅幹，還掉渣。”
    他能感覺到，體內那股要命的空虛感，似乎被填補了一根頭發絲那麽細的縫。
    可隨之而來的，是更強烈的失望。
    這道所謂的“開胃小菜”，嚴重貨不對板。
    噗通。
    魔猿皇雙腿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神情呆滯。
    蘇打……餅幹？
    還……受潮了的？
    獨眼偃師與織夢者主宰被這句評價從神魂撕裂的劇痛中驚醒。
    恐懼，瞬間被一種更加難以言喻的荒謬感所取代。
    那是決定了無數世界生滅的至高天律！
    在神主的口中，其價值，居然還不如一塊新鮮出爐的、沒受潮的餅幹？
    也就在此刻，整個宇宙那持續了一瞬的“卡頓”，結束了。
    寰宇深處，某位以鍛造聞名的矮人神匠，正引來一縷“庚金破滅”法則，為一柄即將成型的帝兵開鋒。
    落錘的瞬間，那縷法則的核心概念，那代表著“鋒銳”與“撕裂”的定義，毫無征兆地模糊、斷層。
    轟！
    神錘砸下，帝兵發出一聲哀鳴，劍刃非但沒開鋒，反而像軟泥一樣卷曲起來。
    神匠目瞪口呆，看著自己相伴了數個紀元的神錘，道心崩裂。
    另一片星域，觀星古族的聖地祭壇上，由億萬星輝構築的“命運星軌圖”，中央區域一片代表“湮滅與終結”的星雲，突兀地塌陷、熄滅，留下一個令人心悸的空白。
    所有觀星族長老齊齊噴出神血。
    他們賴以為生的根本大道，被人……啃掉了一塊！
    宇宙，正在用超乎想象的方式，緊急“修複”這個漏洞。
    然而，那道被強行抹除所留下的“疤痕”，將永恒地烙印在混沌海的底層，成為一個不可名狀的瑕疵。
    太初神庭內，顧昭雪敏銳地察覺到父親身上那股煩躁失望的氣息。
    那股要吞噬一切的饑餓感，非但沒有緩解，反而因這“難吃”的體驗，變得更加焦躁。
    不行！
    顧昭雪心中警鈴大作。
    她立刻鬆開抱著的腳趾，小跑到陸清安的另一隻巨爪前。
    她再次伸出那雙藕節似的白嫩小臂，這次卻不是抱，而是用力地、一下又一下地拍打著那如同山壁般粗糙的爪背。
    “爸爸！爸爸！”
    她仰起頭，將所有的委屈、急切和依賴都灌注進聲音裏。
    眼眶裏迅速蓄滿了淚水，要掉不掉，可憐到了極點。
    “餅幹不好吃，那我們就不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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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陪我玩嘛！”
    “我要的星星宮殿！你還沒有給我弄呢！我現在就要！立刻！馬上！”
    她使出了小孩子最無敵，也最不講道理的絕招。
    撒潑打滾。
    用一個最直接的願望，強行將父親的注意力從那毀滅性的饑餓感上拉回來。
    這招，百試百靈。
    陸清安那雙幾乎要再次投向混沌虛空的巨眼，緩緩垂下，重新聚焦在女兒那渺小又倔強的身影上。
    那團讓他心煩意亂的饑餓野火依舊在燒，但在女兒噙著淚光的注視下，像是被兜頭澆上了一瓢清泉。
    “好好好，不吃了不吃了，那東西確實難吃。”
    陸清安溫和地用下巴蹭了蹭女兒的頭頂，巨大的吐息吹得她長發飛揚，也吹幹了她眼角的淚珠。
    “是爸爸不好，光想著吃飯，忘了我們雪雪的宮殿。”
    他的語氣裏滿是寵溺和歉疚，仿佛忘記建宮殿是什麽天大的罪過。
    “星星宮殿，是吧？這個好，這個主意好！”
    他來了興致，巨大的身軀微微直立，視線越過神庭的穹頂，望向了外界那片無垠的星空。
    “爸爸這就給你去拿材料！”
    他的目光掃過萬千星河，最終，鎖定在了一片異常璀璨的星域。
    那片星域由九顆巨大無比的恒星組成，排列成一頂威嚴的皇冠，即便隔著無窮時空，依舊能感受到那股君臨天下的霸道氣息。
    那是……
    獨眼偃師和織夢者主宰的神魂，剛從“天律被食”的衝擊中緩過來，又瞬間被一股更具體、更直接的寒意徹底凍結。
    “帝皇星域！”
    織夢者主宰失聲低語。
    那並非凡俗星辰！
    那是上上個紀元，一位功參造化、幾乎踏出最後一步的人族天帝，坐化後以不朽帝軀與畢生大道所化的宇宙奇觀！
    那九顆主星，就是他帝軀的九大要害所化！
    神主……這是要拿一位帝皇的遺骸，來給小殿下……搭宮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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