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眼睛睜開地極為緩慢。
    整個混沌海的底層規則，卻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它不是生靈。
    它是一個“時代”的化身。
    是上一個宇宙熱寂之後，萬物歸無時，落下的那個最終句點。
    它，即是終焉。
    無數紀元，它始終沉睡，靜觀新宇宙的誕生、繁榮、腐朽，最終化作殘骸，被萬界墓園吞噬，成為它存在的一部分。
    神魔在它眼前崛起，仙佛於它麵前寂滅。
    挑戰者連同他們的不朽大道，都被它輕易吞噬。
    在它的規則裏，萬物殊途同歸。
    但今天，一個異類出現了。
    一個同樣象征“終結”，卻充滿了生命活力的喧鬧個體。
    那個龐然巨物，沒有對它流露出分毫敬畏，反倒像清理自家後院的雜草，掃蕩著它的門戶。
    那純粹的吐息，蘊含著一種連它都為之側目的“歸墟”之力，卻被用來做著“拋光”這種毫無意義的瑣事。
    舊神的凝視，穿透了因果，直接烙印在陸清安的意識裏。
    那是一片絕對零度的意念深海，承載著億萬紀元的孤獨，銘刻著萬物終結的真理。
    任何帝境強者被其掃過，道心都會被瞬間同化，消融於這片終極的虛無。
    陸清安龐大的動作，出現了一瞬間的停滯。
    他感覺到了。
    那個黑漆漆的洞裏，有個東西在瞅他。
    他那雙清澈中透著愚蠢的熔金巨瞳，精準地對上了那雙蘊含宇宙終極奧秘的虛無之眼。
    他歪了歪巨山般的頭顱。
    瞳孔裏流淌的是一絲……不加掩飾的好奇。
    仿佛一個在公園裏溜達的社畜，看見草叢裏鑽出了一隻從未見過的，造型奇特的獨角仙。
    他的神念在顧昭雪心底響起，帶著發現新大陸般的雀躍：
    “雪雪，你看，裏麵好像還有個東西。”
    “不知道味道怎麽樣。”
    顧昭雪的神魂，在那舊神的注視下，已瀕臨崩潰。
    她的存在感正在被飛速稀釋，前世今生的記憶都在褪色模糊。
    這比死亡更恐怖，是一種概念層麵的“歸無”。
    就在她即將徹底消散的前一秒，陸清安這句充滿原始食欲的話，像一道創世驚雷，把她即將離散的意識強行拽了回來！
    她一個激靈，猛然清醒。
    然後，她看到了此生，乃至前世，都無法理解的畫麵。
    麵對那足以讓寰宇萬道為之臣服的舊神凝視，她的父親，那個恐怖的巨獸，抬起了一隻遮蔽星河的巨爪。
    對著萬界墓園的核心，友好地，甚至可以說是熱情地……
    揮了揮。
    一個再標準不過的“嗨”的動作。
    舊神……宕機了。
    它無法理解這個行為。
    在它的意識中，所有感知到它的存在，反饋的無非是三種模式：瘋狂逃離、絕望攻擊、或是獻上一切的頂禮膜拜。
    陸清安可不管那隻“大甲蟲”在想什麽。
    招呼打過了，禮數已盡。
    該辦正事了。
    他要取走這件“玩具”。
    他山脈般的巨爪，探向了被他“拋光”過的萬界墓園。
    並非蠻力。
    那是最低效的做法。
    【引力掌控】！
    這一次，他掌控的不再是天體引力，而是萬界墓園這個“現象”本身的存在基石。
    他的意誌化作兩隻無形的巨手，繞過了墓園的實體，直接捏住了它的“概念邊界”——那條分割了“有”與“無”的漆黑界線。
    然後。
    他開始用力。
    嘶啦——
    一聲宇宙畫布被暴力撕開的恐怖聲響，在所有維度同時炸開！
    陸清安，竟硬生生地，將萬界墓園這個“宇宙疤痕”，從混沌海的“背景板”上，像撕下一張貼錯位置的劣質貼紙般，完整地剝離了下來！
    脫離了宇宙背景，萬界墓園失去了根基，瞬間開始向內坍縮。
    但陸清安的另一隻巨爪早已托在下方，【引力掌控】與【原子之力】同時爆發，強行在它的外部構建了一層堅不可摧的“時空外殼”，鎖死了它的所有變化。
    最終。
    那個吞噬了無數紀元，埋葬了萬千世界的恐怖禁地，在他的爪中，化作了一顆直徑萬裏的完美球體。
    它通體漆黑，表麵卻纏繞著無數條璀璨的光帶。
    那些光帶，是無數世界殘骸與不朽道則被提純後，圍繞著核心的“終結”奇點，做著永恒而華麗的公轉。
    漆黑。
    又閃閃發光。
    一個完美的，符合女兒所有要求的……超級豪華定製版玩具。
    “搞定。”
    陸清安托著這顆“夜燈”，滿意地將它送到顧昭雪麵前。
    神念波動裏滿是邀功的喜悅。
    “雪雪，喜歡嗎？以後把它掛你房間裏。”
    顧昭雪的小手下意識伸出，卻在半空中劇烈地顫抖。
    她呆呆地看著眼前這顆濃縮了宇宙終末的“玩具”，又抬頭看了看父親那張寫滿了“快誇我呀”的清澈臉龐。
    神魂深處，有什麽東西，伴隨著一聲清脆的響動，徹底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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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複仇？
    君臨天下？
    在一個能把宇宙終點摳下來當夜燈的父親麵前，那些東西，好像……也挺沒勁的。
    就在這時，係統的聲音在她父親腦海中響起。
    【叮！】
    【任務“女兒的專屬‘道’場”進度已更新！您已成功獲取建築核心材料“萬界墓園之核”！】
    【檢測到宿主以超規格標準完成階段性目標，任務獎勵提前發放！】
    【恭喜宿主！獲得神國基石【萬法熔爐圖紙】！】
    【【萬法熔爐】：神國級建築。可容納、解析、熔煉、轉化寰宇之內一切大道法則。置入其中的法則越多，其轉化效率越高，並能為神國提供海量本源之力。是神國走向至高的必備基石。】
    一張由無數大道符文糾纏而成的圖紙，烙印在陸清安的腦海。
    建房子的圖紙，有了。
    建房子的材料，也有了。
    他低頭看了看懷裏的女兒，又看了看手裏的“玩具”。
    該回家了。
    心念一動，【空間褶皺】發動。
    眼前的混沌海瞬間化作一張被對折的紙張。
    他一步踏出，身影連同手裏托著的萬界墓園，消失無蹤。
    原地，隻留下一個巨大的、永恒的“空洞”。
    以及空洞之後，那雙在絕對虛無中，充滿了億萬年未有之困惑的……舊神之眼。
    它望著那個生物消失的方向，許久，許久。
    這個宇宙，好像……變得有點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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