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株破土而出的“萬劫混沌雷榕”，與其說是樹苗，不如說是一道活化的災厄。
    它通體漆黑，沒有葉，隻有凝固閃電般的扭曲枝幹，向著四方無限伸展。
    每一根枝丫的末梢，都在吞吐寂滅黑雷。
    神庭中遊離的混沌能量、生命神泉溢散的生機、乃至構成百草園的晶體廢墟中殘留的法則道韻，都成了它的食糧。
    它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
    每一次呼吸，都讓周圍的空間泛起被“擦除”的漣漪。
    魔猿皇三大神仆臉色凝重，如臨大敵。
    他們能清晰地感知到，那黑雷中蘊含的“寂滅”概念，與神主沉睡時釋放的歸墟之力同出一源。
    但它更加暴戾、更加純粹。
    沒有“回歸虛無”的意誌，隻有純粹的終結。
    “神女，此物凶戾，已成氣候，不如……”魔猿皇上前一步，想提議趁其尚未完全成長，由他們三人合力，不惜代價將其鎮壓。
    “不必。”
    顧昭雪抬起小手，製止了他。
    她很清楚，這種法則層麵的怪物，不是靠力量堆砌就能解決的。
    強行幹涉，隻會讓它汲取攻擊中的能量加速成長，甚至可能引爆，將整個百草園乃至小半個神庭化為烏有。
    更重要的是，它鬧出的動靜，已經開始影響到沉睡的陸清安了。
    覆蓋在他體表的黑暗領域，搏動的頻率快了一絲。
    雖然依舊安靜，但顧昭雪能感覺到，爸爸的“夢境”不再那麽平穩。
    不能讓吵醒爸爸。
    起床氣很可怕。
    尤其是這種不知沉睡了多少紀元，才好好補一覺的起床氣。
    顧昭雪的小臉繃得緊緊的，走到那株雷榕不遠處，隔著一段安全距離，奶聲奶氣地開口：
    “不許動。”
    回應她的，是一道更加粗壯的寂滅黑雷。
    黑雷擦著她的腳邊劃過，將地麵的一塊晶石無聲無息地抹除。
    顯然，這東西沒有靈智，隻遵循著毀滅的本能。
    顧昭雪歪了歪頭，似乎在思考。
    片刻後，她伸出小手，掌心光芒一閃。
    一根通體暗紅，燃燒著岩漿紋路，頂端是猙獰龍首的詭異長鞭，出現在她手中。
    正是陸清安送她的玩具——“小紅”。
    這根由“祖樹”本源枝幹改造的活體魔鞭一出現，便發出一聲壓抑的龍吟。
    它蘊含的生命本質被陸清安強行扭曲，充滿了暴虐與毀滅的欲望，又被烙印了絕對服從的意誌。
    此刻，它感應到了不遠處的萬劫混沌雷榕。
    那是純粹的“死”與“終結”，與它被扭曲前的“生之極致”，是天然的對立麵。
    “去。”
    顧昭雪小手一揮，下達了命令。
    “那個新玩具不聽話，你去教訓它。”
    “吼！”
    龍首鞭梢發出一聲興奮的咆哮，像一頭終於掙脫枷鎖的凶獸。
    “小紅”化作一道暗紅色的流光，破空而出，直撲那株黑色雷榕！
    空氣中，一邊是漆黑如墨、抹除萬物的寂滅神雷。
    另一邊，是岩漿流淌、燃燒幽火的生命魔鞭。
    截然相反的兩種法則，以最原始、最野蠻的方式碰撞在了一起！
    轟！
    這一次，不再是無聲的湮滅。
    黑雷與紅炎交織，爆發出了一團灰色的混沌光暈。
    寂滅之力試圖抹除魔鞭的“生命”概念，而魔鞭上附著的、來自陸清安的霸道意誌，則在瘋狂侵蝕、扭曲雷榕的“毀滅”法則。
    “小紅”如同一條活過來的毒龍，圍繞著雷榕瘋狂抽打。
    每一次鞭擊，都讓雷榕的枝幹一陣劇顫，逸散的黑雷都黯淡幾分。
    被抽打的位置，則會烙印上一道岩漿般的傷痕，幽藍色的火焰順著傷口蔓延，阻止其愈合。
    雷榕也毫不示弱，萬千黑雷匯聚成一張大網，試圖將“小紅”籠罩、分解。
    一時間，百草園內電閃雷鳴，火光衝天。
    兩種宇宙頂級的力量，被一個六七歲的女娃當成玩具互毆，場麵宏大又透著一股顛覆認知的荒誕。
    三位神仆看得神魂悸動。
    無論是那株雷榕，還是那根魔鞭，任何一樣流落到外界，都足以掀起一場神皇級別的血戰。
    可在這裏，它們隻是神女後花園裏兩個“打架的玩具”。
    他們望向顧昭雪的眼神，敬畏之外，又多了一絲明悟。
    原來如此。
    神主創造萬物，亦賦予萬物毀滅。
    神女則代行神主之權柄，調和矛盾，統禦秩序。
    這哪裏是玩具打架，這分明是神女在演練“創生”與“寂滅”的平衡之道！
    一時間，三位神仆腦海中又多了無數篇《混沌聖典》的新章節草稿。
    顧昭雪可沒想那麽多。
    她隻是覺得，父親送的這個玩具，比新來的那個好用多了。
    然而，戰況並未如她所願，呈現一邊倒的趨勢。
    萬劫混沌雷榕的根係，已深深紮入百草園的“創世之土”中，汲取著最本源的創生之力作為燃料，來釋放寂滅神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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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的力量，源源不絕。
    而“小紅”雖然凶悍，但終究是無根之萍，每一次碰撞都在消耗陸清安注入的本源力量。
    鏖戰半晌，“小紅”的攻勢漸漸慢了下來，鞭身上的岩漿紋路都黯淡幾分，龍吟也帶上了一絲委屈。
    反觀那株雷榕，氣焰卻愈發囂張，體型又壯大了一圈。
    一絲絲黑雷的電弧，已經開始朝著沉睡的陸清安那邊蔓延過去。
    顧昭雪的眉頭蹙得更深了。
    她能感覺到，“小紅”在向她傳遞一種“餓”的情緒。
    “餓了？”
    她喃喃自語，隨即眼睛一亮，小手指向百草園角落的【生命神泉】。
    “去那裏，喝水。”
    得到許可，“小紅”發出一聲歡呼，猛地一個虛晃，從雷榕的糾纏中掙脫，化作紅光一頭紮進了生命神泉的泉眼！
    咕嚕咕嚕……
    神泉的泉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降。
    那可是足以讓神皇都延壽萬載的生命精華！此刻卻被“小紅”當成飲料牛飲。
    隨著泉水灌注，“小紅”鞭身上的岩漿紋路再度熾熱明亮，幽火倒刺燃燒得更加旺盛。
    它猛地從泉水中竄出，體型暴漲數倍，化作一條真正的岩漿巨龍！
    龍首張開，噴出了一道融合了生命精華與毀滅意誌的幽藍龍息！
    轟隆！
    龍息與漫天黑雷撞在一起，寂滅黑雷竟被硬生生衝散。
    雷榕的本體被龍息正麵擊中，漆黑的樹幹上第一次出現了大麵積的龜裂，發出一陣無聲的哀鳴。
    顧昭雪滿意地點了點頭。
    找到了正確的“喂養方式”，這個玩具就好用多了。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高興，異變再生。
    被龍息重創的雷榕，仿佛受到了刺激，徹底狂暴了！
    它不再維持樹的形態，整個樹冠猛地收縮，化作一顆純粹由寂滅法則凝聚的黑色雷球。
    雷球內部，是極致的“毀滅”。
    它開始瘋狂抽取整個神庭的能量，連帶著沉睡的陸清安逸散出的“太初之息”都被它強行掠奪。
    一股遠超之前的恐怖氣息，從雷球中散發出來。
    “不好！它要自爆！”織夢者失聲驚呼。
    這一爆，足以將神庭炸出一個無法彌補的窟窿。
    更要命的是，這股劇烈的能量波動，終於徹底驚擾到了那座沉睡的黑色山脈。
    隻見陸清安那山嶽般的龐大身軀，微微一顫。
    緊閉的巨眼中，似乎有一絲不悅的情緒在醞釀。
    覆蓋在他體表的【領域·混沌歸墟】，開始劇烈地波動起來。
    顧昭雪的小臉，瞬間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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