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塊從天而降的金屬碎片，造型奇古。
    它上麵雕琢的紋路本應蘊含天地至理，此刻卻像一幅被瘋子胡亂塗抹過的曠世名畫，充滿了矛盾與錯亂。
    一部分符文依舊閃爍著冰冷嚴苛的秩序之光，另一部分卻扭曲成了毫無意義、甚至自我否定的混沌符號。
    兩種截然不同的道韻在小小的碎片上激烈衝突，讓它時而凝實，時而虛幻，邊緣不斷逸散出細碎的空間裂痕，切割著周圍的混沌。
    陸清安看著這玩意兒，巨大的眉頭皺了起來。
    它上麵那股子“畫圖紙”的酸腐味，讓他想起剛才不愉快的經曆。
    而且這東西掉下來，把他剛弄幹淨的“地板”又給砸了個坑。
    “髒東西。”
    他抬起巨爪，準備像彈走一粒灰塵一樣，將這塊“破爛”彈進無盡虛空。
    “爸爸，等等！”
    顧昭雪尖叫一聲，小小的身影瞬間消失，再次出現時，已經落在了那金屬碎片的旁邊。
    她的小手不敢直接觸碰，隻是隔著一寸距離，死死盯著碎片，眼瞳深處掀起了驚濤駭浪。
    這是……天機盤的碎片！
    前世，她曾遙遙見過天機閣主驅動此盤，衍化星河，撥弄命運。
    那是天機閣的根本，是機關道的至高結晶！
    據說，此盤由一個紀元之前的“神匠”傾力打造，以“絕對理性”為核心，號稱能解析宇宙間的一切法則。
    可現在，這件傳說中的至寶，竟然……碎了？
    而且，碎片上殘留的氣息，除了天機閣那股熟悉的“秩序”之外，還有一股更加霸道、更加蠻不講理的“混沌”！
    那混沌的氣息，與父親方才“打哈欠”時吐出的氣息，同根同源。
    顧昭雪的腦子“嗡”的一聲，瞬間明白了。
    父親的“回禮”，不止是汙染了天機閣的道紋映照，而是直接逆著因果，衝刷了天機盤的本體，把它給……“逆轉”了！
    這塊碎片，就是天機盤在遭受了父親的混沌汙染後，不堪重負而崩落的一部分！
    這哪裏是什麽破爛？
    這分明是一件蘊含著“秩序”與“混沌”兩種終極道韻的無上奇珍！
    它既保留了天機盤解析萬物的“理”，又被注入了父親那顛覆萬物的“混沌”。
    它本身，就是一個矛盾的、獨一無二的全新造物！
    若是能將其參透，或許就能窺見天機閣的根本，甚至……領悟一絲父親那深不可測的力量！
    “怎麽了雪雪？”
    陸清安見女兒對著一塊破銅爛鐵發呆，有些不解，“這東西又髒又紮手，爸爸給你扔了。”
    “不髒的，爸爸！”
    顧昭雪猛地仰起小臉，擠出一個最甜的笑容，
    “爸爸你看，它上麵還有好多畫。雪雪覺得，它很漂亮！”
    她指著碎片上那些扭曲的符文，用最天真無邪的語氣說著。
    “嗯？漂亮嗎？”
    陸清安低頭，巨大的黃金瞳再次審視那塊碎片。
    被女兒這麽一說，他好像是覺得這玩意兒順眼了點。
    雖然上麵的“畫”亂七八糟的，但看久了，倒也有種……淩亂的抽象美感？
    “爸爸，我們把它留下來好不好？”
    顧昭雪晃了晃小腦袋，開始撒嬌。
    “以後雪雪畫畫，可以用它來壓住紙，這樣風就吹不跑了。”
    鎮紙？
    陸清安腦子裏浮現出一個畫麵：
    巨大的神庭裏，小小的女兒趴在地上畫畫，旁邊放著這塊奇形怪狀的“鎮紙”。
    嗯，好像是挺有用的。
    “行吧。”他點了點巨大的頭顱，算是同意了，“那你收好，別劃到手。”
    “謝謝爸爸！”顧昭雪喜不自勝。
    她小心翼翼地催動神念，想要將這塊碎片收起。
    然而，神念剛一接觸！
    “唔！”
    一股龐雜到難以想象的信息洪流，混合著狂暴的混沌意誌，像一根燒紅的鐵釺，狠狠捅進她的識海！
    無數矛盾的真理與謬論在腦中炸開！
    “存在即虛無！”
    “光即是暗！”
    “一加一等於一條跳舞的蛤蟆！”
    顧昭雪悶哼一聲，小臉瞬間煞白如紙，七竅中都滲出淡淡的金色神血，蹬蹬蹬連退好幾步，險些一屁股坐倒在地。
    這塊碎片的力量太恐怖了！以她現在的狀態，別說駕馭，連觸碰的資格都沒有！
    陸清安見狀，眉頭一皺。
    “不聽話。”
    他伸出一根爪子的指尖，對著那塊金屬碎片，輕輕一點。
    “讓你當鎮紙，是你的福氣，還敢紮我女兒的手？”
    沒有驚天動地的威勢，隻有一縷幾不可見的灰色氣息，從他指尖沒入碎片之中。
    嗡！
    原本還在激烈衝突、不斷閃爍的碎片，瞬間安靜了下來。
    上麵所有狂暴的氣息都被撫平，那些扭曲的混沌符文與冰冷的秩序符文，達成了一種詭異的平衡，不再互相攻擊，而是涇渭分明地共存著。
    它變成了一件雖然依舊氣息強大，卻不再具有攻擊性的“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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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昭雪再次嚐試，這次，她輕鬆地用神念卷起了碎片，將其收入了自己的儲物空間。
    做完這一切，她才發現，自己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
    她看著父親那龐大如山脈的身影，心中除了敬畏，又多了一絲哭笑不得。
    能讓天機盤崩潰的恐怖力量，被他用來“教訓不聽話的玩具”。
    蘊含兩種終極道韻的至寶碎片，在他眼裏隻是個可能會劃傷女兒手的“鎮紙”。
    自己的這位笨蛋爸爸，對於“強大”和“珍貴”的定義，是不是有什麽天大的誤解？
    父女倆的插曲結束。
    但這場風波帶來的影響，還在悄然發酵。
    神庭一角，那片黑白分明的【生死道土】上，兩株被陸清安強行種下的神植，正發生著瘋狂的變異。
    那株被種在黑土裏的【妙音菩提子】，此刻不再吟唱禪音，反而通體繚繞著一層若有若無的黑氣。
    它的枝葉間，竟開始結出一個個細小的，如同黑色骷髏頭的詭異果實，每一次搖曳，都散發出一種誘人墮落、歸於終結的靡靡之音。
    而在白土裏紮根的【大日琉璃焰蓮之種】，它那本應光芒萬丈的蓮苞，此刻卻被一團濃鬱的幽影籠罩。
    光明與黑暗在蓮苞的表麵交織，仿佛在孕育著一個既神聖又邪異的矛盾生命。
    逸散的“秩序”與“混沌”的力量，成了它們最好的養料。
    顧昭雪將這一切看在眼裏，心中盤算著未來的種種可能。
    父親的力量，天機閣的仇怨，變異的神植，以及……那塊獨一無二的天機盤碎片。
    太初神庭雖然偏安一隅，卻已然成了一個匯聚了無數因果的風暴中心。
    她正沉思著，融入陰影中的幽影衛零號，身形再次凝實，單膝跪下。
    他的聲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凝重。
    “主人，女主人。”
    “怎麽了？”
    顧昭雪心頭一跳，有種不好的預感。
    零號那由影子構成的麵孔上，劇烈波動，似乎是在模擬“抬頭”的動作，望向神庭之外的無盡混沌。
    “有一股非常龐大的‘意誌’，正在靠近。”
    “它沒有隱藏自己的行蹤，也並非在進行精確的‘鎖定’。”
    零號的聲音空洞而冰冷，卻透出一股山雨欲來的壓迫感。
    “它在……清掃。”
    “清掃？”
    “是的，清掃我們周圍的‘空間’。用一種極為暴烈的方式，將它所經過的一切，包括世界、星骸、時空亂流……都從‘存在’，變為‘不存在’。”
    “根據其法則軌跡分析……來源，是晶壁神域。”
    顧昭雪的瞳孔，驟然收縮成最危險的針尖！
    晶壁之主！
    那個被父親掰掉了法則核心，又抹去了探查意誌的恐怖存在！
    他找不到這裏！
    所以……他要把這附近的所有東西，全都砸爛！
    直到，找出這個讓他蒙受奇恥大辱的“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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