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橋。
    它並非建築，而是法則的具象化，是冥府世界賴以存在的基石。
    它橫跨忘川，劃分生死，裁斷記憶與虛無。
    當陸清安的意誌決定將其改造時，整片剛剛被“強製搬遷”的冥府大地，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呻吟。
    忘川河，那條由億萬生靈遺忘記憶匯成的悲傷長河，掀起了滔天巨浪。
    橋頭，一個佝僂的身影，緩緩挺直了脊梁。
    那是一位老嫗，臉上的皺紋深不見底，身穿洗到發白的麻衣。
    她手中端著一隻粗糙的土碗，碗裏是渾濁的湯汁。
    孟婆。
    舊冥府秩序中，最古老、最超然的一環。
    她不入神職，不聽天子號令，存在甚至比閻羅本人更為久遠。
    她隻守著橋，熬著湯，為每一個過客抹除前塵。
    陸清安那堪比宇宙天幕的意誌降臨，意圖將整座橋連根拔起。
    孟婆那雙從未有過焦距的渾濁眼眸燃起了實質性的幽光。
    “此橋，不可動。”
    話音落下的瞬間，一股同樣源自宇宙本源的“遺忘”法則，從她與橋中席卷而出。
    無形無質，卻能抹除概念本身。
    這股法則試圖讓陸清安“忘掉”拆橋的目的。
    讓遠處的宇宙霸主們“忘掉”陸清安的存在。
    甚至，讓整個混沌禁地“忘掉”自己剛剛吞並了一方冥界。
    這是她守護此地億萬紀元的手段。
    任何覬覦者，都會在行動前就徹底遺忘初衷，而後茫然離去。
    然而，這股能讓神明心智剝離的法則，在觸及陸清安意誌的刹那，宛如浪花拍在了無盡延伸的宇宙堤壩上。
    “嗯？”
    陸清安發出一聲輕咦。
    他隻感到一絲阻力，像是擰一顆稍微有點鏽的螺絲。
    他的人形化身一步踏出，瞬息間便出現在橋頭，站在孟婆麵前。
    俯視著這位蒼老的神隻，他的眼神裏帶著一絲項目經理巡視工地的審視。
    “你是……這裏的攤販？”
    陸清安問道。
    他的社畜邏輯，已自動將孟婆和她的湯，歸類為景區內的個體戶。
    孟婆沒有回答。
    她隻是舉起手中的土碗，碗中渾濁的湯水劇烈沸騰。
    濃鬱的“遺忘”之力化作灰色死霧，朝陸清安當頭罩下。
    這是她的道，是她神力的全部。
    遠處的晶金之主等霸主神念劇痛，感覺自己的存在概念都在被時光長河衝刷，駭然後退。
    這就是舊日神隻的底蘊！
    餘波便足以威脅到他們！
    可陸清安隻是隨意地揮了揮手。
    那足以抹殺神明的灰色死霧，在他身前三尺，撞上了一麵看不見的牆，寸步難行。
    “這湯，賣相不行啊。”
    陸清安的眉頭皺了起來，關注點徹底跑偏。
    他像個挑剔的產品經理，開始對眼前的“產品”進行全方位的否定。
    “讓客人失憶？這是什麽反人類設計？典型的負向激勵，完全沒有考慮過複購率和用戶粘性，差評！”
    孟婆那張萬古不變的臉上，第一次，浮現出近似於宕機的茫然。
    複購率？
    用戶粘性？
    這些字節組合成的詞匯，她無法理解，但能清晰感覺到其中純粹的、毫不掩飾的嫌棄。
    “你這產品，必須迭代升級。”
    陸清安伸出一根手指。
    指尖上，一朵微縮的紅蓮業火，靜靜燃燒。
    他動用了【紅蓮形態】的一絲力量。
    目的不是戰鬥，而是“加工”。
    他將那朵業火，輕輕點入孟婆的土碗裏。
    “滋——”
    一聲輕響。
    那碗足以讓神佛三生歸零的孟婆湯，發生了法則層麵的劇變。
    所有渾濁、灰敗的“遺忘”法則，被紅蓮業火強行解析、焚燒、提純。
    碗中湯水由渾濁不堪，變得清澈見底。
    緊接著，湯水中央，一縷縷溫暖的金光氤氳而生，散發出能浸潤靈魂的清香。
    舊的“遺忘”法則被徹底粉碎。
    取而代之的，是與陸清安“創生”氣息結合後，被強行扭曲定義的新概念——“靈魂洗滌”與“深度安撫”。
    一碗孟婆湯，變成了一碗能淨化業障、帶來極致安寧的“心靈雞湯”。
    孟婆呆呆地看著手中的碗。
    她與湯、與橋、與“遺忘”法則一體同生。
    湯變了，她的“道”，被強行篡改了。
    她能感覺到，自己與那舊日、死寂的法則聯係正在崩斷。
    一種全新的、溫暖的、與“新生”相連的力量，正在她的神魂中強製安裝。
    這感覺，就像一個寫了一輩子悲劇的作家，被強行注入了喜劇的靈魂，連世界觀都被重塑了。
    “怎麽樣？升級版，感覺不錯吧？”
    陸清安的聲音，像一個邀功的程序員。
    “以後別叫孟婆湯了，不吉利。改名叫‘安神湯’。”
    “你的崗位也明確一下，”陸清安自顧自地安排著，“負責給玩完‘永夜驚魂城’項目，受到驚嚇的遊客，提供免費的‘情緒安撫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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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現在起，你就是我們樂園的正式員工。職位是餐飲部主管，兼任‘奈何橋蹦極’項目的安全官。”
    “至於這座橋……”
    陸清安說著，另一隻手輕輕一招。
    轟隆！
    整座奈何橋，連帶下方的忘川河水，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引力強行拔起，脫離冥府大地，飛向高空。
    孟婆站在橋頭，端著那碗金光閃閃的“安神湯”，隨著橋一同升起。
    她低頭，看著下方飛速遠去的、她守護了億萬年的故土。
    又看了看手中這碗，已經完全陌生的湯。
    她的世界，被切割成了兩半。
    一半，是隨著冥府沉淪的舊日“遺忘”。
    另一半，是隨著這座橋冉冉升起的未知“新生”。
    【叮！您已成功收編舊神‘孟婆’，並升級了神國服務項目！】
    【係統獎勵已發放：特殊衛隊序列【十殿閻羅】已解鎖！】
    【十殿閻羅：可從‘永夜驚魂城’的原生神隻中，冊封十位擁有管理權限的‘片區經理’，負責鬼屋不同區域的運營與維護。】
    陸清安的腦中，係統提示音響起。
    很好，管理團隊的編製也有了。
    他看向呆立橋頭的孟婆，像個體恤下屬的好老板，溫和地說道：
    “別愣著了，準備上崗。”
    “對了，你那碗，太舊了，影響我們樂園的整體形象。”
    陸清安說著，隨手從虛空中一抓。
    一塊混沌原石在他掌心浮現。
    【引力掌控】與【體內生物反應堆】同時啟動。
    難以想象的高溫與高壓，在幾秒內完成了熔煉、塑形、冷卻。
    一隻晶瑩剔透，內部有無數光點如初生星辰般流轉的水晶碗，出現在他手中。
    他將碗遞給孟婆。
    “喏，換個新的。以後，這就是我們餐飲部的標準餐具。”
    孟婆的目光，從那隻仿佛蘊藏著一個初生宇宙的水晶碗，移到了陸清安那張帶著鼓勵微笑的臉上。
    她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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