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登記入伍 禍起蕭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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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驢車吱呀,碾過黑石關衛所轅門前坑窪的硬土路,揚起一片幹燥的塵土。
    轅門斑駁,兩側持矛的軍卒眼神麻木,帶著衛所特有的暮氣沉沉。
    劉掌櫃拍了拍陳一天的肩:“小子,老頭子就送到這兒了,剩下的路,自己闖。”
    陳一天點頭,扛著簡單的包袱,走向那扇仿佛能吞噬活氣的轅門。
    登記處,一個穿著半舊皮甲、神情冷淡的年輕軍官坐在條案後,正是劉掌櫃之子,小旗官劉不群。
    他眼皮微抬,掃了陳一天一眼,語氣平淡無波:
    “姓名,籍貫,家中人口。”
    “陳一天,落陽縣留燕村,家有一妻高氏。”
    “嗯。這邊軍戶有軍戶的規矩,以服從為天職,擅離職守、抗命、內鬥、殺害同門都是殺無赦的死罪,請隨時記在心頭。
    “另外,更是隨時麵臨妖族叩關,死亡乃家常便飯,你可想好了?”
    他也不管陳一天是否點頭,畢竟來到軍所的,都是生活所迫活不下去才會主動參軍,但是該有的流程得有,自顧自說道:
    “自然,風險大的同時福利也是極好,即便普通的走卒,也免糧稅,另有月餉八錢。”
    他正要給陳一天寫上最基礎兵種長槍兵,看見父親坐在驢車上努力朝自己打手勢,不禁問道:“你擅何藝?”
    “射箭。”
    “射箭?”對於父親親自送來的這個人,劉不群倒是有些意外。
    父親經常送些無路可走的人過來參軍,這還是父親第一次親自護送。
    如果精通射箭最次也能當弓兵,弓兵在走卒裏的地位稍高,死亡率也較低。
    如此看來,也不算太差。
    他揚了揚下巴,示意轅門外插著的幾個草靶。
    陳一天解下包袱,取出長弓和…幾支四牙箭!
    他搭箭開弓,動作流暢,弓弦嗡鳴,三箭連珠,篤篤篤!皆中靶心…附近,箭尾微顫。
    陳一天擔心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稍微壓製了下自己的能力。畢竟這個衛所什麽樣的他尚且不知。
    “尚可。”
    劉不群壓下心底驚訝,麵無表情地點頭。
    一個新兵有這箭術,當個伍長不成問題。
    要知道,伍長可是步卒裏麵最高的“官”了。伍長之上,就是類似他這種小旗官。
    但是衛所有規定,小旗官以上,必須是武卒!
    當他目光掃過那幾支特製的四牙箭時,眼皮幾不可察地微微一跳。
    這正是他弄出去給父親售賣貼補家用的軍械!
    他壓下心頭的不快,在冊子上記錄:“薦為弓兵,月餉一兩五錢。”
    這裏的弓兵待遇算是不錯的,也是看在父親在遠處遙遙招手示意的麵上的一點照顧。
    隨後,一套散發著黴味的舊軍伍裝和一本薄薄的、封麵磨損的《軍伍劍法》被丟在案上。
    “你有一天的時間辦完軍伍相關事宜,三日後辰時,演武場集合,自備兵器。”
    劉不群的聲音毫無波瀾。
    陳一天拿起《軍伍劍法》,問:“劉旗官,兵器…木劍可否?”
    劉不群終於抬眼正視他,瞥了眼他腰間的木劍,嘴角扯出一個幾近於無的譏誚弧度:
    “木劍?你覺得呢?當軍伍是扮家家?明日申百戶親授技藝,初始表現,決定你是入‘武卒’還是做‘走卒’。
    “關乎前途!自己掂量清楚!”
    武卒,走卒?
    陳一天心中記下這兩個詞。
    登記完畢,陳一天見劉不群收拾東西欲走,上前一步:“劉哥……”
    “叫我劉旗官!”劉不群冷硬打斷,“我還有軍務,沒空!”
    他轉身離開,留下陳一天站在原地。
    不遠處的劉掌櫃看得真切,氣得胡子一抖,幾步追上兒子,壓著嗓子低吼:
    “不爭氣的東西!那小子是個有前途的!你給老子甩什麽臉子?!”
    縣裏的獵戶他見得多了,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麽少年就能天天有獵獲的,那箭術沒個五十步穿楊的本事,根本打不到燕回山的獵物。
    最主要是,少年年輕,頂多也就十六七的年紀,給他個幾年的時間發展,未必不是人中龍鳳!
    可是劉不群不理解父親的眼光,他隻是腳步一頓,頭也不回,聲音帶著壓抑的煩躁:
    “父親!我知道怎麽做!不勞您操心!”說完快步離去。
    劉掌櫃看著兒子背影,恨恨跺了跺腳,轉頭拉起陳一天走到僻靜處,臉上滿是歉意和無奈:
    “一天,你別跟他一般見識!那小子…就那副臭德行!”
    他壓低聲音,語速極快:“剛才他說的武卒和走卒,是衛所新兵的分流。
    “武卒,是天賦好,能習武的,有資格用軍功兌換真正的功法和‘通脈散’!
    “練骨境可當小旗,練骨後期有望總旗,練筋境便是百戶,練皮境就是千戶!前途無量!
    “走卒,就是尋常兵卒,長槍兵、刀盾兵、弓手、劍士…他們負責習練戰陣,很難晉升!”
    陳一天心中一動,揚了揚手裏的《軍伍劍法》:“那這劍法怎麽就免費發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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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可是聽說功法都是掌握在朝廷手裏,想要獲得功法,困難重重。
    “花架子!”
    劉掌櫃嗤之以鼻,“沒功法配合,隻能發揮皮毛!對付普通走卒還行,遇上練了功法的武卒,一招都接不住!
    “真正的功法,得靠軍功換!功法、通脈散,這類武道入門和破境的寶藥,都是朝廷死死捏著的東西!”
    陳一天心中了然。
    這衛所,果然等級森嚴,機會渺茫。
    但好歹,有一絲希望。
    他臉上無半分不滿,反而對劉掌櫃鄭重一禮:“多謝劉伯解惑!小子明白輕重,絕不會記恨旗官。”
    平心而論,劉掌櫃做得已經夠人情了。
    劉掌櫃聽聞此言這才鬆了口氣,拍拍他肩膀:
    “好小子!有氣量!去吧,安頓下來,後麵…好好表現!”
    陳一天按規定辦完軍伍,入住了軍屯,八人大通鋪勉強歇息了一晚,實在沒法忍受七個摳腳大漢的呼嚕,因為要第三天才集合,他就先回了趟家。
    剛踏入留燕村地界,一股壓抑的恐慌氣氛便撲麵而來。
    村民行色匆匆,眼神躲閃,竊竊私語中帶著驚懼。
    推開家門,高依依如同受驚的小鹿般撲進他懷裏,聲音帶著哭腔:
    “一天哥!你回來了!那個趙戈…他瘋了!”
    “別急,慢慢說。”
    “他…他找不到他哥,昨天在村口,當眾…當眾斬了趙四一條胳膊!就…就因為趙四多嘴問了一句!”
    高依依渾身發抖,“血流了一地…村裏人都嚇壞了!現在沒人敢說話…”
    陳一天眼神驟冷。
    他在軍屯裏了解到,武館和軍官們有著不為人知的糾葛,地位超然。
    別說平民百姓,就算他目前有了軍伍的身份庇護,也不敢明麵針對武館的人。
    趙戈的凶殘,比他預想的更甚!
    “還好…還好村裏人都知道,趙領當初是跟你‘和解’了的…”
    高依依緊緊抓著他的衣襟,這是目前唯一能讓她稍感安慰的輿論,“暫時…還沒人攀扯咱們…”
    夜幕降臨。
    危機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心頭。
    武卒!必須成為武卒!
    陳一天回來時在劉掌櫃雜貨鋪咬牙花了一兩銀子,買了把最普通的製式長劍。
    這長劍…也是軍伍流出來的。
    原本應該是免費配給新兵的軍用物資。
    房梁上那把木劍雖然堅韌沉重,但畢竟不是上陣殺敵的家夥,陳一天將木劍掛回了原處。
    月光下,他翻開那本《軍伍劍法》,三十六式基礎樁功配套劍招的圖樣映入眼簾。
    他深吸一口氣,握緊冰冷的劍柄,依圖演練。
    刺!劈!撩!掛!
    看似簡單的動作,卻仿佛有千鈞重擔壓在身上。
    每一式,都配合著奇怪的樁功,牽扯著筋骨皮膜,消耗著驚人的體力與心神!
    汗水瞬間浸透了單衣,手臂酸脹如灌鉛,肺部火辣辣地灼燒。
    “喝!”他低吼一聲,憑借【射日神通小成)】帶來的遠超常人的體質底子,強行支撐,在沒人教學的情況下,將前十三式基礎動作,一絲不苟地演練完成!
    收劍而立,陳一天眼前陣陣發黑,氣血翻騰如沸,渾身大汗淋漓,幾乎虛脫。
    “這樁功,好像還缺點什麽東西,硬練對身體的負荷很大。”
    但是現在隻給了一本劍招,隻能按這個練,畢竟關係到後麵武卒、走卒分流,再痛也必須堅持。
    陳一天抹了把汗,感覺到前所未有的饑餓。
    “一天哥!”高依依早已心疼地端來一大盆熱騰騰的飯菜。
    依照陳一天的囑咐,滿滿八碗白米飯,上麵蓋著厚厚一層油亮的燉豬肉!
    陳一天二話不說,抓起碗筷,如同餓狼般瘋狂扒飯!
    風卷殘雲,汁水淋漓!
    八碗飯,連肉帶湯,片刻功夫便見了底!他這才長長吐出一口帶著肉香的熱氣,仿佛重新活了過來。
    這劍招有點東西。
    陳一天如此想著。
    高依依看著空蕩蕩的盆和碗,驚得小嘴微張。
    一天今天也太能吃了吧!
    隨即,她似乎想到了什麽,看著陳一天雖然疲憊卻仿佛燃燒著火焰的眼神,和他那被汗水勾勒出的精悍線條,臉頰驀地飛起兩朵紅雲,羞赧地低下頭去。
    今夜,怕又是一番“龍爭鳳鬥”,自己這點氣力…怎麽夠他“靜力”呢?
    同一片夜色下,落陽縣一座燈火通明的武館外院。
    趙戈麵色陰鷙如鐵,麵前跪著幾個趙領昔日的跟班潑皮,個個抖如篩糠。
    “我大哥失蹤前,最後見過誰?得罪過誰?一點一滴,給我說!說錯一個字…”
    趙戈手中長劍寒光一閃,旁邊一張硬木椅子應聲裂為兩半!
    一個潑皮嚇得魂飛魄散,為了活命,腦子飛快轉動,猛地想起一事,尖聲叫道:
    “有!有!戈爺!大哥…大哥失蹤前,跟留燕村那個獵戶陳一天有過節!不小的過節!”
    “哦?”趙戈眼神如刀,掃了過來。
    那潑皮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語速飛快:“大哥看中了那獵戶家的小娘子!想買了送內院大師兄做個人情,以幫助戈爺盡快進內院!
    “可那小子不識抬舉,硬生生給拒了!大哥當時臉色很不好看,還說要找個機會‘收拾’他!”
    “留燕村…陳一天?”
    趙戈緩緩咀嚼著這個名字,眼神深處,一絲冰冷徹骨的殺意,如同毒蛇般悄然盤踞,緩緩抬頭,望向留燕村的方向,“是那個…獵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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