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沐陽掌心的銀藍光紋緩緩斂入皮膚，那座半寸高的小塔虛影消散於無形。他未曾回頭，也未再看一眼斷雲崖上凝滯的眾人。歸墟令在識海深處震顫不止，如一根繃緊的弦，牽引著他向前。他抬起腳，一步踏出，身形淩空而起，直指裂穀盡頭那片翻湧不休的雲霧。
    風在耳邊驟然沉寂。
    越接近那道門戶，空氣越是凝滯，仿佛穿行於無形的泥沼。混沌體經絡中靈力流轉的速度被強行拖慢，神識剛探出百丈便如遭重壓，寸寸折損。他眉心微動，識海中剛凝聚的銀藍道紋自發浮現，纏繞周身，形成一層薄如蟬翼的護膜。刹那間，四周法則亂流如刀鋒刮來，護膜表麵泛起漣漪，裂開細密紋路，又迅速彌合。
    他未停。
    歸墟令的震動愈發急促，斷劍環九闕在心口隱隱發燙，與前方某種存在遙相呼應。他五指微屈，係統界麵無聲展開，一道極淡的藍線自識海延伸而出，標注出前方空間最穩定的路徑。他依線而行，指尖輕劃，斷劍環化作一縷鋒銳之氣，劈開最後一層霧障。
    眼前豁然一變。
    天地呈灰紫之色，無日無月，不見星辰。大地龜裂，縱橫交錯的溝壑中滲出幽藍色的霧氣，如活物般蠕動，所過之處，岩石無聲剝落，化為齏粉。王沐陽低空掠行，雙足未沾地，神識全開，卻隻探出三成便覺刺痛。他立即收斂，改以靈覺感知四周波動。
    歸墟令指引的方向在前方千丈之外。
    他前行不過百步，幽藍霧氣突然翻騰，一縷逸散之息觸及護膜，竟如酸液腐蝕般，令道紋微微黯淡。他瞳孔一縮，體內混沌體靈力自發湧向經絡表層，卻被那氣息反噬，經脈如蟻噬蛇咬。他立刻停步，盤膝懸空，神念沉入“時間加速空間”。
    百倍流速下，他反複推演源息與混沌體的融合模型。三次嚐試後，係統提示能量流失加劇，融合失敗。他睜眼，眸光冷峻。
    不再嚐試吸收。
    他調用“技能模擬融合”，將歸墟令核心紋路與銀藍道紋重疊分析，剝離出一段純粹的隔絕頻率。心念一動，新技成型——“虛淵隔絕”。道紋護膜瞬間重構，表麵浮現出細密符文，幽藍霧氣觸及即被彈開，再難侵蝕。
    他起身，繼續前行。
    地表裂縫愈發密集，深處隱約可見刻痕，與鴻蒙寶庫封印符文如出一轍。他目光一凝，記下紋路走向，卻未停留。此地非久留之所，歸墟令的召喚越來越強，幾乎化作實質的牽引之力。
    千丈距離，他行了整整半日。
    前方，一座殘破祭壇矗立於裂地中央。
    它由九根斷裂的石柱環繞而成，柱身布滿裂痕，符文明滅不定。祭壇本體已塌陷大半，中央凹陷處積滿灰燼，卻仍有一絲微弱的光暈流轉。王沐陽落地，腳步沉穩，一步步走向祭壇基座。
    越近，心神越沉。
    歸墟令在識海中劇烈震顫，幾乎要脫離掌控。他伸手，掌心銀藍印記浮現，緩緩觸向祭壇邊緣。
    刹那間，眼前景象驟變。
    他看見自己跪於祭壇之上，歸墟令化作鎖鏈貫穿胸膛，係統聲音冰冷回蕩：“宿主已耗盡價值，回收開始。”他看見自己血肉崩解，神魂被抽離，化作祭壇紋路中的一道刻痕。他看見無數與他相似的身影，倒伏於灰燼之中，麵容模糊，唯有一雙眼睛，死死盯著他。
    幻象無聲蔓延。
    他站在原地，眸光未動。
    “我為主，係統為器。”
    聲音不高，卻如雷霆炸裂。幻象應聲而碎，天地重歸灰紫。
    他掌心仍貼在祭壇上，銀藍印記與石麵接觸之處，竟泛起一圈微光。那光極淡，卻與係統界麵角落的鴻蒙神墟標誌完全一致。
    他緩緩收回手，指尖輕撫心口斷劍環。它仍在發燙，與祭壇的共鳴未曾斷絕。
    袖中，一塊無名碎石悄然升溫。
    他皺眉，探手取出——不過指甲大小，灰白石片，邊緣不規則，似從某處剝落。可此刻，它正與祭壇遙相呼應，表麵浮現出極細的紋路，與歸墟令核心符文同源。
    他盯著石片，片刻，將其收入儲物戒。
    祭壇中央的凹槽形狀，他已看清——與歸墟令完全契合。
    他站在祭壇前，沉默良久。
    風從裂地深處吹來，卷起灰燼，如煙如霧。他忽然抬起右手，五指張開，掌心朝上。歸墟令自識海浮現，懸於掌心上方寸許，銀藍光紋緩緩流轉。
    若將令嵌入，會發生什麽？
    他未動。
    係統能量尚不足以支撐大規模推演，貿然觸發未知禁製，後果難料。他已非昔日螻蟻，步步皆需權衡。
    他收回落下的手，歸墟令隱入識海。
    轉身欲離。
    就在此刻，祭壇底座一道刻痕忽然亮起，幽光一閃而逝。那紋路，竟與袖中石片上的痕跡完全重合。
    他腳步一頓。
    回頭，目光如刀，掃過祭壇基座。方才亮起的刻痕已恢複黯淡，仿佛從未存在。他緩步返回，蹲下身，指尖輕觸那道痕跡。
    冰冷，無息。
    可就在他觸碰的瞬間，識海中係統界麵微微一震，一行虛影浮現：“檢測到鴻蒙源晶共鳴信號，來源：未知。”
    他瞳孔微縮。
    七枚源晶已集齊六枚，第七枚始終無跡可尋。係統從未主動提示源晶位置，唯有完成任務或獵殺強敵後自動收錄。而此刻，它竟因這祭壇的一道刻痕，自行響應。
    他緩緩站起，望向祭壇中央的凹槽。
    歸墟令，真是鑰匙嗎？
    若此地是係統起源之地的遺跡，那“鴻蒙神墟”究竟是什麽？為何選中他？
    疑問如潮，他卻未再靠近。
    強者麵對未知，不在於征服，而在於判斷。
    他最後看了一眼祭壇，轉身離去。
    灰紫色的天穹下，他的背影漸行漸遠，踏過裂地，穿過霧障，未曾回頭。
    袖中石片的溫度，卻始終未降。
    祭壇深處，那道刻痕再次微閃，如呼吸般，一明一滅。
    王沐陽右手指尖忽然抽搐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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