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飛的靴底剛蹭上青瓦，蘇媚的指尖便纏上他後領。
    夜風卷著她發間銀鈴碎響，像根細針輕輕挑開夜色——這是天魔舞裏"亂音"的起手式，能將兩人的腳步聲揉進風聲裏。
    他側頭瞥了眼身側的紅影，月光正漫過她眼尾的金蝶刺青，那是天魔教聖女的標記，此刻卻因屏息而泛著淡粉，像被揉皺的絹帛。
    "西南角第三間窗欞，有靈音震顫。"蘇青竹的聲音在識海響起，帶著藥香的清涼，"幽弦的蝕骨音餘毒還在你血脈裏，用笛尾碰我三次。"李雲飛垂眸摸向腰間竹笛，指節在笛身刻著的竹葉紋上輕叩三下，喉間那股腥甜果然散了些。
    他借著瓦棱陰影俯低身子，下方巷口的燈籠光裏，寂音的玄色披風掃過青石板，像團化不開的墨。
    "他們停了。"蘇媚的呼吸拂過他耳垂，溫熱的，"前麵是"聽風樓"，我小時隨教母去過，樓後有密道通地下河。"李雲飛順著她目光望去，那座三層木樓的飛簷早被風雨剝去漆色，"茶"字招牌半懸著，在風裏吱呀作響，倒像在替樓裏的人打暗號。
    他摸出懷裏的靈音節，碎片邊緣的暗紅又深了幾分，像被誰攥著浸過血——這是幽弦的音毒在共鳴，說明目標就在樓內。
    "隱形。"他低喝一聲，竹笛在掌心轉了個花，笛身泛起淡青色光暈。
    蘇青竹的靈力順著笛孔鑽入他經脈，連影子都淡了幾分。
    蘇媚旋身踏在他腳背上，天魔舞的紅袖翻卷如蝶，兩人的氣息就此徹底融進食腐草與黴木混合的夜氣裏。
    茶樓二樓的窗紙透出昏黃燭光，李雲飛貼著山牆摸過去時，聽見木窗內傳來瓷器碎裂聲。
    "靈音碎片覺醒的共鳴波，已經傳到漠北分舵了。"幽弦的聲音像鏽了的琴弦，"若讓那小子集齊九塊，音魂重塑的儀式......"
    "盟主。"另一個沙啞男聲打斷他，"那姓雲的用的破音訣，和當年九音門的清靈訣太像。
    老鍾那老東西還活著，說不定......"
    "住口！"幽弦拍案的動靜震得窗紙簌簌落灰，"當年我們是替師門清理門戶！
    九音門那些迂腐之輩，用音波治人心？
    不如說他們根本不敢用音功掌控人心！"他的聲音突然放輕，像是湊近了燭火，"等音魂重塑完成，我要讓所有敢翻舊賬的人，都在自己的執念裏瘋成傻子——包括那姓雲的小雜種。"
    李雲飛的指甲掐進掌心。
    他想起幻境裏那個縮在角落的小男娃，想起老鍾說的"醒前塵"，喉間的腥甜突然湧得厲害。
    蘇青竹在識海輕歎："他說的音魂重塑，是用活人魂魄祭靈音，把九音門的醫道，變成操控人心的邪術。"
    "必須現在動手。"李雲飛咬著後槽牙，竹笛在指尖轉了個圈，笛尾輕輕點在窗欞上。
    淡青色光暈順著木紋爬進樓內，刹那間，二樓的六個人影在他腦中清晰浮現——幽弦坐主位，寂音立左首，四個靈音獵者分守門窗，腰間都掛著青銅編鍾。
    "詩音，破燭。"他對著空氣低語，知道林詩音的內力能順著靈音共鳴傳進她耳中，"阿雪，迷香彈備著。"
    樓內燭火突然爆出燈花。
    林詩音的劍氣比燈花更快——華山劍法第七式"霜落寒枝"裹著冰碴子穿窗而入，"噗"地刺穿燭芯。
    黑暗降臨的瞬間，慕容雪的迷香彈"哢"地撞在梁上，青煙如遊龍竄向四角。
    靈音獵者們慌亂的抽劍聲、撞翻桌椅聲混作一團，有人喊"護盟主"，有人喊"封門窗"，倒把幽弦的冷笑襯得格外清晰："早料到你們會來。"
    李雲飛抱著蘇媚撞破窗戶躍入，竹笛已化作青芒刺向幽弦咽喉。
    可他的笛尖還差三寸就要觸及目標時，一麵青銅鏡突然從幽弦袖中飛出——鏡麵泛著詭異的血光，嗡鳴震得人耳膜生疼。
    音波衝擊波像實質的牆，撞得他胸口發悶，連退三步撞在柱子上，蘇媚的紅袖及時纏上他腰，才沒讓兩人栽進炭盆。
    "真正的獵場才剛開始。"幽弦的身影在煙霧裏忽明忽暗，他抬手扯下臉上的黑紗，露出左臉猙獰的刀疤，"明日子時，靈音圖騰歸源篇，你們最好帶齊碎片來——否則......"
    話音未落，寂音的玄色披風掃過眾人頭頂。
    等煙霧散盡，二樓隻剩六具軟倒的靈音獵者，和桌上那張被燭火烤得卷邊的羊皮紙。
    李雲飛撿起紙，看見上麵畫著扭曲的音符，每個符腳都滴著暗紅的血——和靈音節邊緣的顏色一模一樣。
    "走。"他攥緊羊皮紙，蘇媚的銀鈴在他腕間輕響，"老鍾還在等我們。"
    回客棧的路上，慕容雪的燈籠始終懸在眾人頭頂。
    林詩音的劍尖挑開夜霧，每走三步便回頭望一眼，直到確認無人跟蹤才鬆了劍。
    蘇媚貼著李雲飛胳膊，指尖悄悄勾住他小指——這是她獨有的"安全了"暗號。
    推開客棧門時，老鍾正坐在火盆前翻《靈音通解》。
    他抬頭看見羊皮紙，渾濁的眼睛突然亮得嚇人，枯瘦的手指抖著摸向案頭的放大鏡："歸源篇......當年師父說這是九音門的命門......"
    李雲飛把羊皮紙放在他手邊，火盆裏的炭塊"劈啪"炸開火星。
    他望著老鍾顫抖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眼掌心的靈音節——暗紅的紋路正在變淡，像在回應羊皮紙上的圖騰。
    窗外，三更梆子響了。
    老鍾的放大鏡壓在羊皮紙上時，鏡片蒙了層白霧——是他急促的呼吸嗬出來的。
    李雲飛盯著那隻枯枝般的手，見他指節在《靈音通解》泛黃的紙頁間顫抖著遊走，最終停在某段被墨筆圈了七遍的批注上："靈音歸源，需聚三脈共鳴，方可開啟"靈音秘境"。"
    "三脈......"蘇媚的銀鈴在腕間輕響，她湊過來時發間的沉水香混著老鍾旱煙味，"莫不是說咱們手裏的靈音節？"
    "不止。"老鍾突然重重拍桌，震得茶盞跳了兩跳，"當年九音門分金、木、靈三脈，金脈掌殺，木脈掌療，靈脈掌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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