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裹著腥氣灌進鼻腔時，李雲飛正攥著青竹笛的指節發白。
    他能清晰感覺到靈核裏那道裂痕在蔓延，像有把鈍刀在碾碎他的經脈——可比起這痛，更讓他心悸的是天空那道青灰色裂縫裏滲出的威壓。
    "那是......"風雷子的聲音卡在喉嚨裏，這位隱世長老的白須都在發顫，"歸墟本源......"
    靈音守的石質身體簌簌落灰，原本溫和的石瞳裏翻湧著古老的蒼涼："凡靈核共鳴者，皆為亂世之源。"他的聲音突然拔高，像是在複述某種古老預言，"汝既已觸犯天命，當受吾之審判。"
    話音未落，裂縫中滲出的幽藍月光突然凝結成實質。
    李雲飛仰頭，看見一道巨大的虛影緩緩浮現——那根本不是人形，更像是天地初開時未分化的混沌，卻偏偏生著一雙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它的"聲音"直接炸在眾人識海，震得蘇媚耳中嗡嗡作響，林詩音的劍尖都在打顫。
    "阿飛！"蘇媚突然撲過來，天魔紋從她頸間竄上臉頰，豔紅的唇咬出血珠，"我擋在前麵！"她旋身展開天魔舞，裙裾翻卷如血色妖蓮，魔氣凝成實質的屏障裹住三人。
    林詩音幾乎同時跟上，華山劍氣在指尖凝成冰藍色光盾，與魔氣屏障重疊時"刺啦"作響——一個至陰，一個至陽，竟在生死關頭奇跡般相容。
    "退下。"歸墟虛影的"聲音"裏沒有情緒，隻有絕對的規則感。
    蘇媚的屏障最先碎裂。
    她悶哼一聲，嘴角飆出黑血——那是反噬的魔氣。
    林詩音的光盾跟著出現蛛網裂紋，她咬著牙將全部內力注入，發簪"啪"地崩斷，青絲如瀑散落時，光盾"轟"地炸開。
    兩人被氣浪掀飛，蘇媚撞在十丈外的古鬆上，樹幹應聲而斷；林詩音更慘，直接砸進黑曼陀羅花叢，白衣瞬間被染成暗紅。
    "詩音！
    小媚！"李雲飛踉蹌著要衝過去，靈核卻在此時"哢嚓"一聲徹底裂開。
    他跪坐在地，青竹笛從掌心滑落，滾到兩灘血跡中間——蘇媚的血是黑的，林詩音的是紅的，在月光下像兩朵詭異的花。
    "阿飛......"蘇媚咳出黑血，卻還在笑，"別怕啊......我、我還沒教你跳天魔舞呢......"
    林詩音掙紮著要爬起來，指尖在泥裏摳出血痕："劍......我的劍......"
    李雲飛突然笑了。
    他想起第一次見蘇媚時，那女人舉著淬毒的軟劍抵他咽喉，說"敢看我胸就挖你眼睛"；想起林詩音在華山雪地裏給他煮薑茶，耳尖紅得像要滴血，偏要裝出清冷模樣說"江湖兒女，這點熱湯算什麽"。
    他彎腰撿起青竹笛，笛聲裏還沾著兩人的血。
    "你以為這是審判？"他抬頭，直視歸墟虛影的眼睛，"我李雲飛，從小被混混收養，被追砍時躲進破廟，被高利貸堵在巷口喝髒水——可我活下來了。
    後來進了無限武林，被魔教追殺過，被正派圍剿過，被毒得七竅流血過......"他抹掉嘴角的血，聲音越來越響，"我活下來，不是為了當誰的棋子，不是為了什麽天命！
    我隻是想......"他望著兩具染血的身影，喉結滾動，"想守護我想守護的人！"
    "愚蠢。"歸墟虛影"抬手"，一道幽藍光束直劈下來。
    但光束中途被截住了。
    夢芷·影的身影突然擋在李雲飛麵前。
    她的輪廓有些模糊，像是隨時會消散的殘魂，卻還是轉身對他笑了："謝謝你讓我記住自己是誰。"她的手按在李雲飛心口，涼意順著血脈竄遍全身——那是她最後的力量。
    "去淨化白芷殘魂！"李雲飛突然反應過來，"你......"
    "已經進化了。"夢芷·影的聲音越來越輕，她望向黑曼陀羅花叢，那裏的黑霧正在變淡，"她解脫了......現在，該我了。"她的指尖輕輕劃過李雲飛的眉骨，像在觸碰最珍貴的東西，"用這股力量......去贏吧。"
    話音未落，她的身體化作點點熒光，融入李雲飛的靈核。
    裂開的靈核突然發燙，像是被注入了新生的火種。
    "該來的終究來了。"靈音守的歎息混著碎石墜落的聲音。
    他的石質手掌按在靈音碑上，碑麵突然爆發出刺目金光——那是李雲飛從未見過的紋路，像星辰，像血脈，像無數個重疊的武林世界。
    歸墟虛影的動作頓了頓，幽藍光芒明顯暗了幾分。
    "李雲飛！"靈音守的石質身體開始崩解，"用你的劍，斬斷宿命之鎖！"
    李雲飛握緊靈音雙刃。
    劍身上半段的翠色蘇青竹的傳承）和下半段的冷白華山的剛猛）突然融合，化作一道璀璨光柱。
    他感覺有無數畫麵在眼前閃過：蘇媚在魔教地牢裏對他笑，林詩音在華山之巔為他擦劍，夢芷·影在殘魂裏說"我好像......記起自己叫白芷了"，還有蘇青竹的笛聲，阿婆臨終前沒說完的話......
    "靈音雙刃·終焉斬！"
    這一劍沒有花哨的招式，隻有最純粹的信念。
    劍光劃破天際時，歸墟虛影發出最後一聲低語："......你......終究......無法逃脫......"隨即崩解成漫天幽藍星屑。
    山風突然靜了。
    蘇媚和林詩音的呻吟聲清晰起來。
    李雲飛踉蹌著跑到兩人身邊，蘇媚立刻抓住他的手腕往自己懷裏帶，林詩音則攥著他的衣角不肯鬆手——像兩隻受傷的小獸，卻都在笑。
    "贏了？"蘇媚舔掉嘴角的黑血，眼睛亮得驚人。
    "贏了。"李雲飛摸摸她的頭，又摸摸林詩音的發頂，"暫時......贏了。"
    他話音未落，靈音碑突然發出"嗡"的一聲輕響。
    眾人抬頭，看見碑麵浮現出一道新的裂紋——不，不是裂紋，更像是某種正在蘇醒的印記。
    月光照在上麵，竟折射出與歸墟虛影相似的幽藍。
    李雲飛的靈核突然一跳。
    他想起歸墟崩解前那句低語，想起靈音碑裏藏著的、阿婆始終不肯說的秘密。
    風又起了。這一次，帶著若有若無的、熟悉的腥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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