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爭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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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雲飛喝到第三口熱粥時,青竹笛突然在褲袋裏發燙。
    那溫度順著布料灼進大腿,像根燒紅的銀針紮進血肉。
    他手一抖,瓷碗磕在桌沿發出脆響,蘇媚正掛在他脖子上晃悠的腿猛地收緊,發間的銀鈴叮鈴作響:"怎麽了?"
    林詩音的手指已經按上他手腕——她總說這是華山派弟子的本能,對異常體溫比溫度計還敏感。"脈搏亂得像暴雨打荷葉。"她秀眉微蹙,目光掃過他鼓囊囊的褲袋,"是笛子?"
    李雲飛沒說話。
    他能聽見笛管裏傳來細不可聞的震顫,像有人在吹一首走調的古曲。
    那是蘇青竹的靈識在傳遞信息——上回出現這種情況,還是他在北宋副本被毒針射中咽喉,老神醫急得差點從笛子裏鑽出來。
    "我去陽台抽根煙。"他隨便找了個借口,把蘇媚從身上扒拉下來。
    姑娘撅著嘴要跟,被林詩音輕輕拉住衣袖:"讓他靜靜,最近碑靈界的事總壓得他喘不過氣。"
    推開通往陽台的玻璃門,穿堂風裹著樓下包子鋪的香氣灌進來。
    李雲飛剛摸出煙盒,眼前突然閃過刺目的金光——不是陽光,是某種更古老、更厚重的光,像被磨了千年的玉突然開了靈。
    他瞳孔驟縮。
    九塊碑的影子正從雲層裏垂落,在地麵交織成蛛網般的光紋,而光網中心,那座九層高的塔輪廓比昨晚更清晰了,連飛簷上的獸首都能看出三分模樣。
    笛聲在褲袋裏炸響。
    這回不是震顫,是真正的笛聲——清越悠揚,帶著鬆風竹露的氣息,是蘇青竹最擅長的《鬆間引》。
    李雲飛突然明白石語昨晚為什麽急著推他回來,有些事確實還不是他能看的,但現在...
    "接住。"
    有冰涼的觸感貼上後頸。
    他反射性後仰,卻見靜聽不知何時站在陽台欄杆上,素白長袍被風掀起,像片隨時會飛走的雲。
    對方手裏托著塊青灰色玉牌,牌麵刻著九道深淺不一的紋路,正是碑靈界的通行令。
    "九碑意誌醒了。"靜聽的聲音比冰棱還涼,"石語在碑靈界中心布了靈音陣,他說...你該來了。"
    玉牌觸到皮膚的瞬間,李雲飛眼前的世界開始扭曲。
    包子鋪的吆喝、蘇媚的抱怨、林詩音倒茶的叮咚聲,全像被揉皺的紙頁般模糊,再睜眼時,他已站在九碑環繞的空地中央。
    石語正蹲在陣眼處調整靈位。
    這個總愛擦碑的碑靈今天沒拿抹布,手裏攥著截焦黑的竹炭,在青石板上畫著複雜的紋路。
    見他來,石語抬起臉,眼角還沾著炭灰:"可算來了!
    你再晚半刻,貪嗔碑的意誌能把癡妄碑凍成冰雕。"
    李雲飛這才注意到四周的異常。
    左邊貪嗔碑泛著暗紅的光,像塊燒紅的烙鐵;右邊癡妄碑裹著層寒霜,連地麵都結了冰碴;七情碑更離譜,碑身上的紋路正逆著刻痕方向流動,像條倒著遊的蛇。
    "九碑本是一體。"他想起靜聽之前的話,"現在卻像被抽走了主心骨。"
    "主心骨在這兒。"石語用竹炭敲了敲陣眼中心,"靈音陣能把九碑意誌引到這兒,可之後..."他突然頓住,抬頭望向九碑頂端。
    金光正在雲層裏凝聚。
    那不是昨晚的模糊影子,是真正的"存在"——威嚴如帝王的身影立在忠義碑頂,蟒袍上的金線閃著冷光;慈祥如老者的身影盤坐在仁義碑前,手裏還端著碗沒喝完的茶;最西邊的幽冥碑上,卻浮著團黑霧,黑霧裏隱約能看見青麵獠牙的輪廓。
    九道目光同時掃來。
    李雲飛後頸的汗毛根根豎起。
    他能感覺到這些意誌的重量,每一道都比他見過的所有先天高手更強大,像山,像海,像能碾碎一切的天地法則。
    "你就是石語說的調和者?"忠義碑的帝王聲如洪鍾,震得地麵簌簌落灰。
    幽冥碑的黑霧翻湧,傳來陰惻惻的冷笑:"不過是個被靈核選中的凡人,也配調和九碑?"
    "我不願做你們的主人,也不願做你們的敵人。"李雲飛深吸一口氣,往前邁了半步。
    他能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卻想起林詩音在他發寒熱時,指尖觸到他額頭的溫度;想起蘇媚舉著匕首殺開血路時,後背的血把白衣染成紅梅。"我願做你們的橋梁,讓碑靈與人間共存。"
    他抽出靈音雙刃。
    這對跟著他闖過三個副本的短刃此刻泛著溫玉般的光,是蘇青竹用靈識溫養了七七四十九天的結果。"以靈音為誓,以雙刃為證。"他將短刃插入陣眼中心的青石板,"此刃在,盟約在。"
    "你能保證不濫用這份力量?"幽冥碑的黑霧凝成一張鬼臉,舌頭伸得老長,幾乎要舔到李雲飛的鼻尖。
    石語"騰"地站起來,擋在李雲飛身前。
    這個總愛擦碑的溫和碑靈此刻眼眶泛紅,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他是唯一能溝通我們與人間的存在!
    是唯一在仁義碑裂開時,用"信"讓靈核愈合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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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道目光又落回李雲飛身上。
    這一回,他在忠義帝王眼裏看見了審視,在仁義老者眼裏看見了期待,連幽冥鬼麵都收斂了幾分凶氣。
    "第一問。"忠義帝王開口,"你是否願承擔碑靈之責?
    此責非榮華,非權勢,是當九碑動蕩時,用血肉之軀做那根定海神針。"
    李雲飛想起出租屋窗外的九碑影子,想起林詩音端粥時垂落的發梢,想起蘇媚叼糖葫蘆時沾在嘴角的糖渣。"我願。"他聲音不大,卻像鋼釘釘進石板,"我這條命,本就是撿來的。
    現在能護更多人,值了。"
    "第二問。"仁義老者撫著白須,"你是否願舍棄私欲?
    貪嗔癡妄,七情六欲,當碑靈與人間衝突時,你須先斬去這些。"
    李雲飛摸了摸褲袋裏的青竹笛。
    蘇青竹的靈識在笛管裏輕輕顫動,像在安撫他。
    他想起自己從前賭錢輸紅了眼,被追砍時躲在巷子裏發抖;想起第一次見到蘇媚時,她裹著魔教紅袍站在雪裏,眼睛亮得像星子。"我曾以為"浪"是保護自己的殼。"他扯了扯嘴角,"現在才明白,能護著在意的人,比什麽都痛快。
    私欲?
    早該扔了。"
    "第三問。"最中間的功德碑突然發出清越的鍾鳴,一個裹著金紗的身影從中走出,"你是否願守護碑靈與人間和平?
    此諾一旦出口,便是九碑為證,天地為憑,至死方休。"
    李雲飛抬頭。
    九碑的光正從各個方向湧來,在他頭頂交織成金色的網。
    他想起靈核裏那個分饃的老婦人,想起林詩音、蘇媚、慕容雪,想起所有他在乎的、在乎他的人。
    "我願。"他說,"用這條命,用這雙手,用...所有我能給的。"
    九碑同時發出轟鳴。
    忠義碑的紅光、仁義碑的暖黃、幽冥碑的幽藍...所有顏色交織在一起,凝成一道金色光環,像條溫柔的鎖鏈,將李雲飛與九碑緊緊連在一起。
    他感覺有滾燙的力量湧入四肢百骸。
    那不是之前副本裏得來的內力,是更純粹、更古老的東西,像江河歸海,像種子破土
    同一時刻,現實世界的出租屋。
    林詩音正收拾桌上的碗碟,突然指尖一麻。
    她望著窗外大團大團的金光,想起李雲飛說過的"仁義的味道",嘴角慢慢揚起:"他做到了..."
    蘇媚叼著第二根糖葫蘆從廚房探出頭,突然瞪圓了眼睛:"詩音姐你看!"
    她們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陽台玻璃上,九道淡金色的光痕正緩緩流動,像在描繪某種古老的紋路。
    而在雲層之上,那座九層高塔的輪廓,不知何時多了道細微的裂痕。
    "雲飛..."林詩音伸手觸碰玻璃上的光痕,指尖傳來微微的震動,像某種警告。
    與此同時,碑靈界中心。
    李雲飛正望著九碑上的光紋發呆,突然眉心劇痛。
    蘇青竹的靈識在笛管裏瘋狂震顫,他甚至聽見老神醫罕見的驚惶:"快退!
    九碑的...不對!"
    "調和者。"石語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這個總愛擦碑的碑靈此刻臉色慘白,指著九碑頂端的雲層,"看...九碑的光..."
    李雲飛抬頭。
    方才還柔和的金光正變得刺目,九塊碑的表麵竟浮現出蛛網般的裂痕。
    最西邊的幽冥碑"哢"地一聲,裂了道指寬的縫,黑霧從中噴湧而出,瞬間染黑了半邊天。
    "這是..."他話音未落,整座碑靈界突然劇烈震動。
    青石板裂開,靈音陣的紋路開始倒轉,連石語的身影都變得透明,像要被風吹散。
    "走!"靜聽不知從哪冒出來,一把將他推向傳送光門,"回人間!
    快!"
    李雲飛最後看見的,是石語撲向正在碎裂的仁義碑,是靜聽揮劍去斬糾纏黑霧的身影,是九碑裂痕裏湧出的黑芒,像極了...
    像極了某種封印被打破的先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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