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音的膝蓋觸到碑靈界的青石板時，李雲飛正低頭盯著掌心靈音雙刃突然泛起的幽藍紋路。
    那紋路像活了似的，順著他的血管往手臂上攀爬，帶著不屬於他的、清冽如霜的溫度。
    "餘音？"他下意識要扶她，卻見少女仰頭望他，眼尾泛著極淡的金，像善念碑簷角垂落的星子。
    她月白裙裾上的金粉不知何時凝成了細小的光粒，正簌簌往下掉，"你這是做什麽？"
    "若碑靈界終將毀滅。"餘音的聲音輕得像歎息，卻比任何誓言都清晰，"我願將一切托付於你。"
    李雲飛瞳孔驟縮。
    他看見少女指尖浮起幽藍靈核，與他心口跳動的那團光完美契合——那是之前融合石語、靜聽時從未有過的共鳴，像兩片被風卷到一處的雪花，自然得令人心疼。
    "你瘋了？"他喉結滾動，伸手要去抓她的手腕，可指尖剛碰到她皮膚，餘音整個人便化作一道靈光，順著他掌心的靈音雙刃鑽了進去。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見餘音時，她縮在善念碑陰影裏的模樣，那時她連說話都不敢大聲，此刻卻用最決絕的方式，把自己刻進了他的骨血。
    "餘音——！"他喊出聲，聲音撞在即將崩毀的九碑上，激起細碎的回響。
    體內有什麽東西"轟"地炸開。
    原本由石語的金、靜聽的透、餘音的幽藍交織的靈核，突然膨脹成一輪小太陽，將他的經脈燒得發燙。
    靈音雙刃的金光裏浮出幽藍紋路，刀身竟開始凝出實體——不再是虛影，而是能砍斷星辰的真刃。
    "你竟敢篡改碑靈歸宿！"
    暴怒的嘶吼震得整個碑靈界搖晃。
    李雲飛抬頭，便見崩鳴裹挾著斷碑碎片衝來。
    這個原本隻會機械執行崩塌指令的碑靈，此刻紅著眼，斷碑在他手中裂成尖刺，"所有靈核都該隨碑靈界湮滅！
    你憑什麽......"
    "憑老子要帶她們回家。"李雲飛抹了把嘴角的血——是靈核擴張時震破的，他卻笑了，笑得眼尾發紅，"憑老子的靈核裏，裝著蘇媚的糖葫蘆渣，裝著林詩音溫的粥，裝著石語說的"人間有溫度"，裝著餘音說的"去看光"。"他握緊靈音雙刃，靈核裏的光順著刀身淌出來，在虛空中畫出金色鎖鏈，"就憑這些，夠不夠？"
    崩鳴的斷碑尖刺刺穿了鎖鏈，卻刺不穿那團由人間煙火凝成的光。
    李雲飛感覺有熱流從腳底湧到天靈蓋，他想起蘇媚扒著窗戶喊"糖炒栗子"的模樣，想起林詩音擦碗時沾在發梢的水珠，想起餘音說"人間的光"時眼裏的向往——這些畫麵在靈核裏炸成煙花，將他的招式串成了線。
    "靈核共鳴·歸墟篇——共鳴斬！"
    他低喝一聲，靈音雙刃劃出的金色劍氣撕開了崩鳴的風暴。
    那劍氣不是普通的內力，而是帶著人間炊火氣的、滾燙的光。
    崩鳴被劈得倒退十丈，胸前的斷碑裂開蛛網似的紋路，他不敢置信地瞪著李雲飛："這不可能......你不過是個凡人......"
    "凡人？"李雲飛抹去臉上的血，一步步逼近，"老子是能把姑娘們從鬼門關撈回來的凡人，是能扛著青竹笛從街頭混子變成九靈盟主的凡人。"他的靈核突然發出清越的笛鳴——是蘇青竹的守護靈在共鳴，"更是能給碑靈界，給餘音，給所有被歸墟啃噬的魂靈，找條活路的凡人。"
    "夠了。"
    清冽的聲音從虛空中傳來。
    終焉不知何時站在崩鳴身後，他手中的碑刃泛著最後一絲微光。
    這個始終麵無表情的碑靈終結者，此刻眼底竟有了幾分釋然："碑靈界的使命，該由你來延續。"
    他將碑刃輕輕插入李雲飛的靈音雙刃。
    兩股力量相撞的刹那，李雲飛感覺有龐大的記憶湧入腦海——那是九碑從誕生到崩塌的所有過往，是餘音在善念碑前等了三百年的執著，是石語守著門卻偷偷羨慕人間的小心思。
    "你的使命尚未結束。"終焉的身體開始透明，像一片被風吹散的雪，"去告訴她們......碑靈界沒了，但靈核裏的光，永遠不會滅。"
    李雲飛握緊合並後的雙刃，能清晰感覺到終焉的力量在他體內流轉。
    他回頭望向崩鳴，對方此刻的眼神已從暴怒轉為空洞，像個被抽走靈魂的傀儡。
    "該結束了。"他說。
    最後一劍斬下時，崩鳴化作了漫天星屑。
    歸墟的低語在星屑中破碎，像被風吹散的蛛網。
    九碑的最後一點微光徹底熄滅，碑靈界的地麵裂開縫隙，露出下麵漆黑的虛空。
    李雲飛站在裂縫邊緣，看著靈音雙刃上流轉的幽藍金芒。
    他心口的靈核不再是跳動，而是像個小太陽，將他整個人照得發亮。
    虛空中浮現出一道與他輪廓相似的虛影——那是靈核共鳴體的最終形態，帶著九碑的光，帶著餘音的願，帶著人間的暖。
    "回家了。"他對著虛空輕聲說，像是說給餘音聽，說給石語聽，說給所有消散的碑靈聽。
    傳送光門的白光裹住他時，他聽見極輕的一聲"再見"，像春風拂過善念碑的簷角。
    現實世界的出租屋，林詩音剛把最後一隻碗放進碗櫃。
    "詩音姐！"蘇媚突然撲過來，拽著她的袖子往陽台跑，"你看玻璃！"
    林詩音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便見九道金痕中央，不知何時多了道幽藍細紋。
    那紋路像片小葉子，正隨著風輕輕顫動，而葉片邊緣，似乎還沾著點若有若無的、糖炒栗子的甜香。
    "是他。"林詩音伸手觸碰那細紋，指尖剛貼上玻璃，便有溫熱的觸感順著皮膚爬上來，像誰在她手背上輕輕一吻。
    蘇媚突然抽了抽鼻子："我好像......聞到笛聲了？"
    陽台外，不知何處飄來清越的竹笛聲。
    那笛聲裏混著藥香、糖渣味、熱粥氣，還有些更溫暖的東西——像是有人帶著滿身星光，正踩著夜色往家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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