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前世婚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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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
沙啞的嗓音像砂紙擦過陶甕。
李雲飛轉身,見廊下轉出個穿紅袍的老婦人,發髻上插著對銀步搖,眉心點著朱砂,手裏攥著根紅綢帶。
她腰上掛的銅鈴隨著腳步輕響,每聲都撞得人心發顫。
"紅娘?"李雲飛脫口而出。
他記得白芷總說,當年他們在城隍廟求簽,給他們係同心結的正是這位老紅娘。
"算你記性好。"老婦人摸了摸腰間的銅鑼,"幻境裏的司儀,專管未了的誓約。
既然來了——"她用紅綢帶往白芷方向一指,"就把當年沒說完的話,接著說。"
白芷不知何時已換了身嫁衣。
大紅色的喜服裹著她單薄的肩,金線繡的鳳凰在她後背張著翅膀,可那鳳眼裏卻凝著冰碴。
她站在供桌前,手裏攥著半幅蓋頭,染血的地方結了塊深褐的痂——正是前塵裏她引雷入體時,被天罰之刃劃破的。
"你說過要陪我一生一世。"她開口時,供桌上的月餅"哢"地裂成兩半,"為何負我?"
李雲飛喉結動了動。
他看見白芷眼尾的淚痣在燭光下泛著青,像顆碎了的黑珍珠。
那是他去年替她點的,說等成了親,要天天給她描眉。
"阿芷..."他往前邁了半步,婚床突然"吱呀"一聲。
他這才發現,床沿雕的並蒂蓮不知何時全裂了縫,斷成的花瓣正簌簌往下掉。
"當年我在藥廬等你。"白芷的聲音突然尖起來,像根細鐵絲勒著他的心髒,"等你帶著聘禮來掀我的蓋頭。
可雷劈下來的時候,你在哪?"
李雲飛的指甲掐進掌心。
他想起那夜暴雨,他在賭場替兄弟頂債,被人打斷了腿。
等他爬回藥廬,隻看見滿地焦黑的藥草,和倒在血泊裏的白芷。
她手裏還攥著半塊月餅,上麵沾著他的牙印。
"我錯了。"他啞著嗓子,"我不該信那混蛋說的"賭一把就能湊夠聘銀"。
我該...該守著你。"
"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白芷的嫁衣突然冒起黑氣,天罰之刃的虛影在她身後浮現,"你現在有蘇媚的天魔舞,有林詩音的冰魄劍,有慕容雪的藥囊——"她猛地甩過蓋頭,染血的那角抽在李雲飛臉上,"你什麽都有了,還來我這破幻境做什麽?"
"因為你還在疼。"
清冷的聲音突然插進兩人中間。
林詩音不知何時走到白芷身側,冰魄劍收在鞘裏,卻用掌心貼著白芷手背。
她的手涼得像塊玉,可熱度正順著皮膚往白芷血脈裏鑽——那是華山心法特有的溫養術。
"我知道你愛他。"林詩音望著白芷發紅的眼尾,"我也知道被丟下的滋味。
可他現在...他不會再丟下任何人了。"
白芷的手指在林詩音掌心裏顫了顫。
李雲飛看見她眼睫上掛著的淚,明明要落,卻被執念凝成了冰珠。
"你...你憑什麽說?"白芷的聲音抖得厲害。
"憑我在華山懸崖邊等了他三天三夜。"林詩音輕輕笑了,"他為了給我找治寒毒的冰蠶,被雪狼追得滾下懸崖。
等他渾身是血爬上來,第一句話是"詩音,我沒遲到"。"
"憑我在魔教地牢裏,聽見他用青竹笛引開守衛。"蘇媚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她倚著門框,天魔帕半遮著臉,可眼裏的光燒得人疼,"他吹的是我教他的《合歡引》,跑調跑得厲害,可我就是知道...他來接我了。"
"憑我在藥廬翻山越嶺,把你說的白芷花種活了。"慕容雪從蘇媚身後探出頭,懷裏還抱著個陶盆,翠綠的白芷苗正從土裏鑽出來,"你看,它沒死。
就像...我們也沒放棄。"
白芷的天罰之刃"當啷"掉在地上。
她望著三個姑娘,又望著李雲飛,眼淚終於砸在喜服上,暈開團深色的花。
"我..."她抬手去擦淚,卻把臉上的妝抹得亂七八糟,"我就是...就是氣啊。
氣你為什麽要救那麽多人,氣你為什麽不能隻愛我一個..."
李雲飛走過去,輕輕把她攬進懷裏。
他聞到她發間還帶著當年的桂花油味,和記憶裏分毫不差。
"阿芷,我欠你一世。"他貼著她耳邊說,"可現在她們也欠我一生。
我不能辜負你,更不能辜負她們。"他捧起她的臉,指腹擦過她眼角的淚,"但你要信我——你永遠是我心口最疼的那道疤。
我不會忘,也不敢忘。"
幻境突然劇烈搖晃。
供桌上的月餅"轟"地碎成齏粉,裂成縫的並蒂蓮"哢"地複原,紅綢上的字重新變得鮮豔如血。
白芷的天罰之刃化作青煙,她身上的黑氣正被喜服的紅一點點吞噬。
"執念...要散了?"紅娘的銅鑼掉在地上,她驚愕地望著兩人交握的手。
李雲飛還沒來得及說話,一陣極淡的琴音突然從幻境深處飄來。
那聲音像春風化雪,帶著股說不出的安寧,連他腰間的青竹笛都輕輕震顫起來。
白芷猛地抬頭。
她望著廊外的陰影處,眼裏的冰終於全化了,隻剩下片濕漉漉的溫柔。
"是...是她?"她輕聲說。
李雲飛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月光不知何時漫進了幻境,照見廊下站著個白衣女子。
她背對著光,看不清容貌,可發間別著朵白色忘憂花,正隨著琴音輕輕搖晃。
月光漫進幻境時,李雲飛正握著白芷顫抖的手。
那抹白衣出現得極輕,像一片被風卷來的雲,發間的忘憂花卻比月光更亮,連他腰間的青竹笛都跟著琴音輕顫——是蘇青竹說過的,能渡執念的清音。
"是...是她?"白芷的聲音輕得像歎息,指尖掐進李雲飛掌心,卻沒了先前的力道。
她望著廊下的白衣女子,眼尾的淚還掛著,可眉峰軟了,像雪落在春山。
白衣女子轉過半張臉,眼尾綴著星子似的光:"白芷,你守了千年執念。"她的聲音像浸在溫泉裏的玉,"該放手了。"
幻境裏的紅綢突然無風自動。
白芷後退半步,撞進李雲飛懷裏。
喜服上的金線蹭著他染血的衣襟,當年她給他縫的平安扣還掛在頸間,硌得他心口發疼。"我..."她攥住李雲飛的衣領,指甲幾乎要掐進肉裏,"我走了,誰替我看他受傷時會不會好好塗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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