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鐵衣衛密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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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雲飛把青竹笛往袖管裏又塞了塞,指腹蹭過笛身幽藍的紋路。
    蘇媚的胭脂盒還擱在桌角,裏麵的易容膏泛著淺褐色,那是她昨夜蹲在灶火前熬了半宿的,說這顏色最像滇南馬幫漢子常年曬出的膚色。
    "阿飛哥哥要去很遠的地方嗎?"慕容雪揉著眼睛從裏屋探出頭,小辮子歪在一邊,"不是說今天賣糖葫蘆?"
    他蹲下來,用指節刮了刮小丫頭鼻尖:"哥哥去辦件要緊事,回來給你帶十串糖葫蘆,紅果兒上裹最厚的糖殼兒。"
    "拉鉤!"慕容雪伸出小拇指,沾著糖渣的指尖還黏糊糊的。
    李雲飛剛勾住她手指,後頸突然一涼——蘇媚不知何時繞到他身後,冰涼的玉簪尖抵著他耳後:"若是讓我發現你在訓練營裏看旁的姑娘,本聖女的天魔舞可不會隻用來迷敵人。"
    他轉頭,正撞進蘇媚眼尾上挑的風情裏。
    她今日沒穿魔教聖女的猩紅裙,換了身青布短打,發間卻仍別著那支鑲著紅珊瑚的步搖,走動時珊瑚珠子輕輕撞著他肩膀:"易容膏裏摻了我獨門的"隱息散",鐵衣衛的嗅香犬聞不出你身上的藥味。
    記住,你現在是被五虎門追殺的散修"馬三",半年前在沅江渡口劫過他們的鏢——"
    "知道了。"李雲飛握住她搗在自己胸口的手,"你昨晚說了七遍。"
    蘇媚耳尖泛紅,猛地抽回手:"誰...誰擔心你了!"轉身時卻把個小瓷瓶塞進他掌心,"這是解百毒的丹丸,別死得太難看。"
    林詩音從裏屋出來,手裏捧著個粗布包裹。
    她今日穿了件月白衫子,發辮用普通木簪挽著,腕間的玉鐲用布纏了,走起路來沒半分聲響:"我已托人在鐵衣衛醫館遞了帖子。
    他們最近在招隨軍醫師,我用"林阿秀"的假名應下了。"
    她抬起眼,目光掃過李雲飛易容後的臉,喉結動了動,終究沒說"小心"二字,隻把包裹塞給他:"裏麵有兩套換洗的粗布衣裳,針腳密,不容易刮破。"
    窗外傳來公雞打鳴聲。
    李雲飛把瓷瓶和包裹收進懷裏,最後摸了摸慕容雪的頭:"在家聽詩音姐姐和蘇姐姐的話。"
    他推開門,晨霧裹著涼意湧進來。
    蘇媚的身影在門後晃了晃,終究沒跟出來;林詩音站在廊下,月白衫子被風吹得鼓起,像朵沾了晨露的玉蘭。
    鐵衣衛訓練營在城南郊的亂石山。
    李雲飛沿著青石板路走了半個時辰,遠遠便看見寨門前立著的兩尊石獅子,獅子嘴裏叼著塊黑底金字的木牌:"鐵衣衛外營,閑雜人等不得擅入。"
    守寨的兩個士兵扛著長槍過來,槍尖在他胸前點了點:"報上名諱,來投營作甚?"
    "馬三,滇南散修。"李雲飛垂著眼,聲音壓得粗啞,"聽說鐵衣衛招人手,混口飯吃。"
    左邊的士兵突然用槍杆挑起他下巴:"滇南口音?
    老子前年在普洱鎮剿匪,那邊的蠻子說話帶拐彎兒,你這口兒倒像黃州的。"
    李雲飛心跳漏了半拍——蘇媚說過鐵衣衛的人精得很,果然要考校。
    他想起昨夜蘇媚捏著他下巴教他發音的模樣,舌尖頂上顎:"咱爹是黃州人,十歲才跟娘去的滇南。"
    右邊的士兵突然抽刀架在他脖子上:"滇南馬幫去年遭了山火,活下來的都在城西破廟住著。
    你說你是散修,拿兵器來看看。"
    李雲飛反手從背後抽出青竹笛——蘇媚用特殊膠漆裹了笛身,此刻看去就是根普通的斑竹。
    他手腕一振,笛尾在地上敲出個淺坑:"練的是短棍,將就使。"
    兩個士兵對視一眼,收了刀:"進去吧。
    第三排帳篷找張統領,他管外營新人。"
    訓練營裏亂糟糟的,二十幾個漢子或蹲或坐,有嚼著鍋盔的,有擦刀的,還有兩個在比誰的傷疤多。
    李雲飛剛在角落蹲下,就聽見前頭有人吼:"都起來!
    白袍統領要考校你們的本事!"
    人群霎時安靜下來。
    李雲飛抬頭,就見個穿月白錦袍的男人從主帳裏走出來。
    他麵容清俊,眉峰如刀,腰間懸著柄烏鞘劍,走動時袍角帶起風,把地上的草屑卷得打旋兒——這就是鐵衣衛統領白袍?
    "聽說你們都是走投無路才來投鐵衣衛。"白袍的聲音像浸了冰水的玉,"但鐵衣衛不要廢物。
    今日考校兩樣:一是身法,二是狠勁。"他指尖點向場中插著的七根木柱,"從第一根到第七根,半炷香內繞完,中途若碰到柱子,就去喂後山的狼。"
    人群裏響起抽氣聲。
    那七根木柱插成北鬥七星陣,間距不過三尺,最窄的地方隻容一人側身。
    李雲飛眯起眼——這分明是考校輕功中的"繞指柔",既要快,又要巧。
    "第一個,你。"白袍指向左邊的絡腮胡。
    絡腮胡剛跑兩步就撞翻了第二根柱子,被兩個士兵拖走時罵罵咧咧:"他娘的這是考校還是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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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個。"
    直到第五個,都沒人能繞完七根柱子。
    李雲飛感覺掌心沁出冷汗——蘇青竹教的"逍遙步"他隻練到第三層,若稍有差池...
    "馬三。"
    他抬頭,正對上白袍似笑非笑的眼。
    李雲飛深吸一口氣,腳尖點地躍起。
    第一根柱子在左側,他側身避開;第二根在右前方,他旋身錯步;第三根...第四根...當第七根柱子的陰影掠過頭頂時,他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
    "半炷香,七分三厘。"白袍身邊的文書報數。
    人群炸開了鍋。
    李雲飛落地時膝蓋微顫,卻仍挺直腰杆——蘇青竹說過,哪怕內裏虛得要倒,外頭也要站得像根鬆。
    "有點意思。"白袍走過來,手指輕輕敲了敲他腰間的青竹笛,"用短棍的?"
    "回統領,草民練的是棍法。"
    白袍突然抽劍刺向他咽喉!
    李雲飛本能地後仰,笛尾橫擋。"當"的一聲,劍刃擦著笛身劃過,在竹節上留下道白痕。
    他後背抵在第七根柱子上,冷汗順著後頸往下淌——這一劍快得根本不是考校,是要取他性命!
    "好身法。"白袍收劍入鞘,嘴角終於勾出點笑,"明日隨張統領去苗疆邊境剿匪。
    毒門殘黨在那邊鬧得凶,你若能活著回來,便正式入鐵衣衛。"
    林詩音捏著藥杵的手頓了頓。
    醫館後堂的炭爐燒得正旺,藥香混著血腥氣直往鼻子裏鑽。
    她剛給個斷了腿的士兵上完藥,正彎腰收拾藥罐,就聽見隔壁偏廳傳來壓低的說話聲。
    "...天刑長老那邊催得緊,血蠱的苗女必須在月圓前送到。"是個沙啞的男聲,像砂紙磨石頭,"那小丫頭片子嘴硬,前日動了刑都沒招。"
    另一個聲音更輕,帶著點江浙口音:"急什麽?
    墨先生說了,要讓江湖人以為是鐵衣衛在清剿異己。
    等他們狗咬狗咬得差不多了,咱們再..."
    林詩音的指甲掐進掌心。
    她裝作收拾藥櫃,慢慢往偏廳挪。
    偏廳的門沒關嚴,露出道窄窄的縫,她瞥見裏頭坐著兩個人——一個穿玄色錦袍,左臉有道刀疤;另一個戴鬥笠,帽簷壓得低低的,隻露出半張蒼白的嘴。
    "那李雲飛的行蹤查得如何?"刀疤男問。
    鬥笠人輕笑一聲:"那混混還以為自己藏得妙,昨兒在城南買糖葫蘆的樣子都被畫下來了。
    墨先生說,等他進了鐵衣衛的套..."
    林詩音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她剛要再湊近些,就聽見外堂傳來腳步聲。
    她迅速退回火爐邊,抓起藥杵繼續搗藥,指節捏得泛白——原來他們連阿飛的行蹤都掌握了?
    "林醫師。"門口傳來士兵的吆喝,"又抬進來個中箭的,你來看看。"
    苗疆的山霧比滇南的濃。
    李雲飛跟著張統領的隊伍走了三天,靴子上沾的泥足有三寸厚。
    他走在隊伍最前頭,青竹笛別在腰間,眼睛卻一直往山路兩邊的竹林掃——直覺告訴他,這裏有埋伏。
    "馬三!"張統領在後麵喊,"發什麽呆?
    前頭就是毒門的寨子了!"
    李雲飛眯起眼。
    所謂的"毒門寨子"不過是幾間竹樓,外頭晾著染了靛藍的布,竹樓前的曬穀場還堆著半筐沒剝的玉米。
    他突然想起半年前在沅江渡口被五虎門追殺時,是個苗家姑娘用毒粉迷暈了追兵——那姑娘穿靛藍裙,發間插著野茶花,說自己叫阿蘿。
    "放箭!"張統領吼道。
    羽箭破空聲裏,竹樓的窗戶"刷"地被推開。
    李雲飛看見阿蘿的臉了,她懷裏還抱著個裹著花布的嬰孩,額角有道新傷,血正順著下巴往下淌。
    "他們是無辜的!"李雲飛吼了一嗓子,人已經衝了出去。
    "馬三你瘋了?"張統領的聲音被風聲撕成碎片。
    李雲飛抽出青竹笛,笛尾敲開迎麵而來的羽箭。
    他躍上竹樓的欄杆,阿蘿正把嬰孩往他懷裏塞:"救救我弟弟...他們說我養蠱,可我隻是...隻是用草藥給人治病..."
    "閉嘴!"張統領的刀砍過來,李雲飛旋身避開,笛身掃在他手腕上。
    張統領吃痛鬆手,刀"當啷"掉在地上。
    "反了!"周圍的士兵舉著刀圍上來。
    李雲飛護著阿蘿和嬰孩退到竹樓角落,笛身舞得密不透風——蘇青竹教的青竹劍法第三式"風過竹",此刻他竟使了個十足十。
    也不知打了多久,直到士兵們的刀都砍出了缺口。
    張統領捂著流血的胳膊後退兩步:"你...你到底是誰?"
    "我是來救人的。"李雲飛喘著氣,把阿蘿和嬰孩護在身後,"要殺要剮衝我來。"
    深夜的鐵衣衛營地籠罩在月光裏。
    李雲飛蹲在篝火邊,阿蘿靠在他肩上昏睡著,嬰孩在她懷裏睡得正香。
    周圍的士兵都躲得遠遠的,隻有幾個膽大的在竊竊私語:"那馬三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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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敢抗命..."
    "跟我來。"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李雲飛抬頭,白袍正站在陰影裏,月白錦袍上沾著星點血跡,腰間的烏鞘劍泛著冷光。
    他把阿蘿和嬰孩交給旁邊的女兵,跟著白袍走進主帳。
    帳內點著兩盞牛油燈,火光把白袍的影子拉得老長:"知道為什麽派你去剿匪?"
    李雲飛沒說話,盯著白袍腰間的麒麟玉佩——那是鐵衣衛統領的信物。
    "毒門根本沒殘黨。"白袍突然笑了,笑得像雪地裏的狼,"那是墨言設的局,專門試那些想查"江湖追殺令"的人。
    之前有三個江湖人混進來,都死在那竹樓裏了。"
    李雲飛的後頸泛起涼意:"你...你是說?"
    "鐵衣衛表麵聽朝廷的,實則在查幕後黑手。"白袍壓低聲音,"半年前開始,武林各派突然互相殘殺,死的都是能說上話的人物。
    我們查到天刑長老和墨言走得近,可每次追線索都會斷在苗疆..."
    他突然抓住李雲飛的手腕,指尖按在他脈門上:"你內力裏有青竹笛的清響,那是蘇青竹的傳承。
    她當年用這笛子護過無數人,你...和她很像。"
    李雲飛猛地抽回手。
    他想起蘇青竹消散前說的"笛子是用來護人的",喉結動了動:"所以你故意讓我去救人?"
    "你是第一個活著回來的。"白袍從案幾上拿起個青銅匣子,"這是這半年來的線索,你收好。
    記住,別信任何人——包括我。"
    帳外突然傳來腳步聲。
    白袍迅速退開兩步,聲音恢複了冷硬:"馬三,明日帶那苗女去醫館,讓林醫師看看她的傷。"
    李雲飛心口一緊——林詩音?
    他接過青銅匣子,轉身時瞥見案幾上壓著張紙條,字跡潦草:"血蠱計劃,月圓夜,苗疆祭壇。"
    阿蘿是在後半夜醒的。
    李雲飛守在她床邊,篝火快熄了,隻餘幾點火星子。
    阿蘿的手指動了動,他趕緊握住:"別怕,是我,之前你在沅江救過的那個...那個被五虎門追殺的人。"
    阿蘿緩緩睜眼,眼裏還蒙著層水霧。
    她張了張嘴,聲音像遊絲:"他們...他們要我的血...養...養蠱..."
    李雲飛剛要再問,就聽見帳外傳來腳步聲。
    他迅速把青銅匣子塞進懷裏,回頭時正看見林詩音提著藥箱進來。
    她的月白衫子上沾著血,發辮散了一縷在肩前,見他在,眼尾微微彎了彎:"我給她看看傷。"
    阿蘿的手指突然攥緊李雲飛的衣袖,聲音裏帶著哭腔:"他們說...說血蠱成了,就能...就能控製整個武林..."
    林詩音的手頓在阿蘿的手腕上。
    李雲飛抬頭,正和她對視——兩人眼裏都有火在燒。
    帳外的更夫敲響了三更鼓。
    月光透過帳簾灑進來,照在阿蘿腕間的銀鈴鐺上,叮鈴作響,像誰在說:更大的風暴,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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