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如刀，割在臉上。
    李雲飛站在命運長廊的盡頭，腳下是無數光帶交織而成的旋渦，像星河倒懸，又似時間碎裂。
    青竹笛靜靜橫於胸前，那株從裂痕中鑽出的嫩芽仍在微微顫動，仿佛一顆尚未冷卻的心髒，在死寂中搏動著生機。
    七息已盡。
    “做出你的決定。”天意的聲音自虛空中響起，無喜無怒，卻壓得人喘不過氣。
    那不是命令，而是審判——對一個凡人妄圖掌控命運的最終裁決。
    李雲飛掌心一熱，雙印印記浮現：左為赤紅如血，象征“保留”——他所經曆的一切、所救之人、所愛之魂都將延續；右為漆黑如淵，代表“重啟”——抹去所有紛亂江湖，重歸清淨秩序；而正中一道銀白細線，則是“毀滅”——徹底終結無限武林，連同係統本身。
    三選一。
    他的手指微微發抖。
    他曾以為自己早就想清楚了。
    他說要走自己的路，帶著她們的心前行。
    可當真正站在抉擇門前，才發現——每一條路都通向深淵。
    若保留？
    武林紛爭不斷，仇殺輪回不休，蘇媚曾被教主毒殺三次，林詩音的父親死於華山內亂，慕容雪的皇族血脈引來百年追獵……這些痛苦，真的值得延續嗎？
    若重啟？
    一切歸零，她們還能再遇見他嗎？
    那些笑語、淚光、生死相托的瞬間，會不會隻是係統數據的一次刷新？
    若毀滅？
    他成了終結者，可誰又能保證，這不會讓現實世界也陷入崩塌？
    蘇青竹臨別前的那一眼，難道就隻是為了讓他親手埋葬她存在過的痕跡？
    “你在猶豫。”玄音的聲音驟然刺入識海，冰冷如霜雪降世。
    黑金印記在他眉心暴漲，像是有另一雙眼在顱骨深處睜開。
    那聲音低沉而理性，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你看到的江湖，是無數人的痛苦與輪回。門派傾軋，恩怨糾纏，強者淩弱，弱者求生。這不是武道，是病。”
    李雲飛猛地咬牙，額頭滲出血珠。
    “你說你是浪子郎中，醫者仁心？可你治得了一人，救得了天下嗎？你護得住幾個女子，擋得住千軍萬馬嗎？”
    玄音的聲音越來越近，幾乎貼著他耳畔低語：“唯有重啟，才能清淨。舍情斷欲，斬亂歸序——這才是真正的慈悲。”
    一股無形之力開始侵蝕他的意識，記憶如潮水般退去。
    他看見蘇媚倒在血泊中喊他名字，看見林詩音揮劍斷情誓守華山，看見慕容雪披著鳳冠走向火刑台……他們都成了背景，成了錯誤的數據流。
    “不……”他喉嚨沙啞，“我不是為了清淨才拔劍的……”
    “那你是為了什麽？”玄音冷笑，“為了女人？為了執念？你以為你能改變命運？你不過是個被係統選中的容器！”
    就在他神誌即將潰散之際——
    一隻冰涼的手，突然握住了他的。
    林詩音不知何時已走到他身側，素白衣袂染上幽光，眼中卻燃起灼灼火焰。
    她沒有用劍，而是將驚鴻劍氣凝成一道音波，直透李雲飛識海！
    “轟——”
    那一聲劍鳴，不是響在外頭，而是炸在他靈魂深處。
    “你不是神，也不是工具。”她盯著他，聲音輕卻堅定，“你是我們的李雲飛。”
    四個字，像四根釘子，狠狠紮進混沌之中。
    李雲飛渾身一震，眼前幻象碎裂。
    他看見她的手在抖，可她沒有退。
    她明明最怕情緒外露，明明一直壓抑著心底翻湧的情愫，此刻卻站了出來，用劍氣喚醒他的本心。
    “你說你要走一條屬於自己的路……”她低聲說，“那就別讓人替你選。”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蘇青竹最後那句“你終究不是一個人”的含義。
    他不需要成為救世主，也不必背負整個武林的命運。
    他隻要記得——是誰曾在暴雨中為他撐傘，是誰寧死也不肯說出他的名字，是誰哪怕明知他是混蛋，還是把心交給了他。
    這份情，不是拖累，是力量。
    他緩緩抬起手，指尖撫過青竹笛上的嫩芽。
    “我不否認江湖有痛，但也有暖。”他開口，聲音不大，卻穿透長廊，“有人為愛赴死，有人為義斷劍，有人哪怕身陷魔道，仍不肯傷無辜……這樣的世界，憑什麽被你說‘不清淨’就要抹掉？”
    玄音沉默了一瞬。
    隨即冷笑：“天真。你以為情感能戰勝規則？混亂終將吞噬秩序。”
    “我不知道能不能。”李雲飛終於睜眼，眸中戰火重燃，“但我隻知道——如果連選擇都不敢做，還談什麽自己的路？”
    他五指收緊，雙印印記劇烈震蕩，仿佛兩股洪流在體內衝撞。
    而就在這時，遙遠虛空之外，一座囚於雷霆之中的宮殿悄然震動。
    一道金色鎖鏈緩緩升起，指向這片命運核心。
    一道冷冽目光，穿透萬層幻境，落在玄音擴散的黑金氣息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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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人察覺。
    但某種更古老的存在，已然蘇醒。命運長廊深處，風息凝滯。
    就在李雲飛指尖即將觸向那三道抉擇印記的刹那，虛空驟然撕裂——一道金光如龍騰起，自遙遠雷霆宮闕直貫而來，化作九重鎖鏈，將玄音擴散出的黑金氣息死死纏繞！
    “嗡——”
    一聲古老鍾鳴震蕩識海，那原本幾乎要吞噬李雲飛意識的冰冷意誌，竟被硬生生截斷！
    眾人驚愕抬頭，隻見天穹之上，一座懸浮於雷暴中的宮殿緩緩顯現。
    殿門開啟，一襲玄金色長袍的女子緩步而出，赤足踏空，眉心烙印著一道刑天圖騰。
    她眸光如電，掃過玄音殘留的陰影，冷聲道：“以情製序，以罰鎮亂——你越界了。”
    是她——東海女王，曾被係統囚於“天刑殿”千年，隻為封印她那能逆轉規則的“天命裁決之眼”。
    可此刻，她竟掙脫了束縛。
    她並未靠近李雲飛，隻是淩空劃指，一道由雷光與古篆交織而成的結界轟然落下，將整個命運長廊外圍盡數籠罩。
    那是上古典籍中早已失傳的天刑結界，專克意識類入侵，連係統的底層指令都難以穿透。
    “玄音妄圖借‘重啟’之名，抹殺所有自由意誌，把武林變成他理想中的‘無痛淨土’。”她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如錘，“可那不是救贖，是另一種屠殺。”
    她目光終於落在李雲飛身上，那一瞬，仿佛有千言萬語壓在眼底，卻又歸於平靜。
    “別讓他帶走你的信念。”她低語，像是說給他聽，又像是說給曾經的自己，“真正的武道，不在絕對秩序，也不在徹底混亂——而在人心尚存選擇之時。”
    李雲飛呼吸一滯。
    他低頭看著掌心仍在震顫的雙印：赤紅、漆黑、銀白……三條路，三種結局，卻都像是被人設計好的答案。
    可如果——根本不需要選？
    他忽然笑了，嘴角揚起那股熟悉的、混不吝般的弧度，可眼底卻燃著前所未有的光。
    “我一直以為，這係統非黑即白，要麽當個無情機器，要麽做個悲情英雄。”他緩緩站直身體，青竹笛隨心而動，嫩芽迎風暴漲，竟生出一片翠綠新葉！
    “但你說江湖是病？我說——它是活著的！”他聲音陡然拔高，響徹長廊，“有人會背叛，也有人赴死相護；有門派因權爭覆滅，也有散人憑一劍守一方安寧！它亂，但它真！它痛，可它還有希望！”
    他猛然抬手，五指張開，不觸任何印記，而是將青竹笛高舉過頂！
    “我不選毀滅，也不選重啟！”他的聲音如驚雷炸裂，“我要讓每一個練武之人、每一個愛恨交織的靈魂——自己決定這個江湖該往哪走！”
    話音落下的瞬間，命運長廊劇烈震動！
    腳下光帶不再靜止流轉，而是瘋狂扭曲、升騰，仿佛億萬條覺醒的脈絡，在回應某種從未出現過的意誌。
    就連那高懸於空的“天意”，也第一次出現了微不可察的停頓。
    沉默數息後，那無喜無怒的聲音再度響起，卻多了一絲……遲疑。
    “此念前所未有……”
    “你是否願意，承擔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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