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舊誓如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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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風如刀,割過山巔。
    李雲飛盤膝而坐,青竹笛橫於膝上,周身真氣如江河奔湧,在經脈中瘋狂衝撞。
    那道通往先天的屏障,如同天塹橫亙在前——隻差一線,便可破境登臨,踏入真正的武道巔峰。
    可這一線,卻似有千鈞重壓,壓得他五髒六腑幾欲撕裂。
    冷月高懸,照得山石如霜。
    就在這緊要關頭,天地驟然死寂。
    風停了,蟲鳴斷了,連遠處鬆濤也仿佛被無形之手扼住咽喉。
    一股寒意自脊背竄起,直衝腦門。
    李雲飛猛地睜眼,瞳孔一縮。
    前方十步之外,一道白衣身影緩緩浮現。
    素紗輕揚,宛如雪中仙子踏月而來。
    長發如瀑,垂落腰際,麵容清麗絕俗,正是他魂牽夢繞、刻骨銘心的那個人——白芷。
    可她的眼,沒有溫度。
    眸光如冰,冷冷盯著他,像是看一個背叛誓言的罪人。
    “你還記得我們說過的婚誓嗎?”她開口,聲音溫柔得像從前,卻又裹著刺骨寒意,“你說過,此生唯我一人,生死不棄。”
    李雲飛喉頭一緊,氣血翻騰,竟險些走火入魔。
    他強行穩住心神,咬牙道:“白芷……你不是已經……”
    “已經死了?”她冷笑,指尖輕拂袖間,一張古琴憑空顯現,七弦泛著幽藍冷光,“我確實該死。可你忘了我,便是逆天而行。今日,我以‘天罰使者’之名歸來,隻為問你一句——你可還配執劍走江湖?”
    話音未落,她玉指一勾。
    錚——!
    琴音乍起,如萬刃齊發,撕裂長空。
    無形音波化作血色利刃,直逼李雲飛眉心。
    刹那間,空氣扭曲,地麵龜裂,整座山峰都在震顫。
    李雲飛猛然拔笛,青竹化劍,橫擋於前。
    一聲巨響,音浪炸開,他身形暴退三丈,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你瘋了!”他怒吼,“我不是沒試過救你!那天魔淵底,九幽寒潭,我跳了三次!每次都被係統強行拉回!你以為我不想帶你走?!”
    白芷不語,隻是再度撫琴。
    第二音起,天地變色。
    這一次,音波不再是攻擊,而是侵蝕——絲絲縷縷鑽入識海,喚醒無數塵封記憶:那一夜紅燭搖影,喜堂之上,他們對拜天地;那一句“執子之手”,猶在耳邊;那一杯交杯酒,卻是劇毒穿腸……
    李雲飛頭痛欲裂,跪倒在地,雙手抱頭,指甲幾乎摳進太陽穴。
    就在他瀕臨崩潰之際,一道清冷身影破風而至。
    林詩音立於半空,素衣飄然,手中長劍凝霜,一劍斬斷音波鎖鏈。
    她落地無聲,轉身擋在他身前,目光如炬,直視白芷。
    “你不是她。”林詩音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真正的白芷,早已隕落在元末副本的時空亂流中。你是執念,是殘魂,是係統利用他對亡者的愧疚所催生的夢魘。”
    “夢魘?”白芷輕笑,笑聲淒婉,“那你又是什麽?後來者?替代品?你也配站在這裏,替他決定誰才是真心?”
    “我不爭名分。”林詩音握緊劍柄,眼中寒芒閃動,“但我看得出真假。若真是白芷歸來,怎會不知他為救她,曾自願承受七次輪回反噬?怎會不識他如今肩上的傷,皆因闖關奪命而來?你不過是一縷怨念,借情之名,行殺戮之事。”
    話音剛落,又是一道魅影掠至。
    蘇媚從暗處現身,紅裙翻飛,眸中妖光流轉。
    她冷笑一聲:“喲,這是哪個傷心戲文裏的孤魂野鬼,半夜出來鬧場子?”
    她抬手一揚,天魔舞瞬啟。
    雙袖揮灑,漫天幻影浮現,一個個虛幻女子隨她起舞,歌聲靡靡,攝人心魄。
    那是能迷亂神誌、瓦解意誌的“天魔引”。
    兩股力量轟然碰撞!
    琴音與舞樂交織,爆發出刺目光芒。
    空中電蛇狂舞,氣浪掀翻山石。
    蘇媚身形靈動,踏空而行,指尖點出三十六道魔氣鎖鏈,纏向白芷手腕腳踝。
    “你是他的過去?”蘇媚冷笑,“可惜,過去不該回來礙事。”
    白芷冷哼,琴弦猛撥,一道音刃斬斷鎖鏈,餘勢不減,直取蘇媚咽喉。
    後者輕盈後仰,發絲被削斷一縷,在空中飄散如血。
    三人激戰,風雲變色。
    林詩音趁機俯身扶起李雲飛,急聲道:“再這樣下去,你會被她的共鳴印徹底吞噬!她是以你的情感為食,越痛苦,她越強!”
    李雲飛喘息著,臉色蒼白,眼中卻燃起怒火與痛楚交織的火焰。
    “她說得對……我確實辜負了她……”他喃喃,“那天,如果我能早到一刻,如果我能識破那杯酒……她就不會……”
    “可你現在活著!”林詩音打斷他,語氣淩厲,“為了誰?為了完成任務?為了變強?還是為了讓所有等你的人,不重蹈她的覆轍?!”
    李雲飛一震。
    遠處,蘇媚與白芷再次硬拚一記,雙雙倒飛而出。
    蘇媚咳出一口血,卻仍撐著不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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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雲飛!”她嘶喊,“你要救的人,不止一個!現在退縮,之前的一切都白費了!”
    風聲呼嘯,月隱雲後。
    李雲飛緩緩站起,抹去嘴角血跡,目光終於從過往抽離,落在眼前這場由愛成恨的劫難之上。
    要麽,親手斬斷執念;要麽,被執念拖入永恒黑暗。
    青竹笛在掌心微微震顫,仿佛感應到主人的決心。
    蘇青竹的聲音在他心底響起:“此劫由心而生,唯有入其心界,方能破局。”
    李雲飛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下一瞬,他不再壓製體內那道與白芷共鳴的印記,反而主動引導它沸騰燃燒——
    因為唯有如此,才能觸及那片埋葬誓言與真相的精神幻境。
    李雲飛閉上眼,體內那道與白芷共鳴的印記驟然沸騰。
    不是壓製,而是點燃——以心為爐,以情為火,逆衝識海!
    刹那間,天地崩塌,山河倒轉。
    眼前的一切——林詩音緊繃的側臉、蘇媚染血的紅裙、白芷指尖跳動的幽藍琴弦——盡數化作流光碎影,被一股無形之力吸入深淵。
    他的意識如墜冰窟,又似騰雲而起,最終跌入一片雪白的世界。
    大雪紛飛,紅燭搖曳。
    一座古舊喜堂靜靜矗立在風雪中,朱門金匾,寫著“永結同心”四字。
    堂前無賓客,唯有兩襲大紅婚服相對而立——那是年輕的他,和眉目含笑的白芷。
    可他知道,這不是回憶。這是她的心界,由執念構築的牢籠。
    “你還記得嗎?”白芷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輕柔卻帶著刀鋒般的痛,“你說過,今日起,我便是你命裏的光。可後來呢?你走了,再沒回來。”
    李雲飛站在角落,看著那一幕上演。
    交杯酒端上,兩人含笑對飲。
    可就在唇齒相觸的瞬間,新娘忽然瞳孔一縮,手中的酒杯“啪”地摔落在地,碎成無數片。
    她低頭看向自己的手,皮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青發黑。
    “不……不是你喝下的……”李雲飛喃喃,猛然睜大雙眼。
    畫麵突變!
    隻見那個“他”猛地撲向白芷,將她緊緊摟入懷中,嘶吼著喊人來救。
    可下一刻,一支毒針自梁上射下,精準釘入他的後頸。
    他身體一僵,七竅滲血,卻仍死死抱住她,不讓任何人靠近。
    “原來……是你替我死了。”李雲飛聲音顫抖,熱淚幾乎奪眶而出。
    記憶終於完整。
    那一夜,是有人要殺他,而白芷提前察覺,調換了毒酒。
    她本想瞞著他赴死,卻被他發現。
    他搶在她之前飲下殘酒,用命換命。
    而係統在他瀕死之際強行拉回主線任務空間,隻留下她在絕望中死去,以為他背誓逃離。
    “你一直以為是我拋棄了你?”李雲飛一步步走向幻境中的白芷,聲音沙啞如裂帛,“可你知道我在現代做了什麽嗎?我闖了七次元末副本的‘輪回禁地’,每一次都隻為重啟時空,找到你的轉世。我守著你在副本裏留下的墓碑,整整三年,風吹日曬,我不走,我不忘……”
    他的聲音低下去,像一根針紮進寂靜的雪地:“因為我怕,一旦我忘了你,你就真的消失了。”
    幻境劇烈震顫。
    雪花凝滯,紅燭熄滅,喜堂開始龜裂崩塌。
    白芷的身影晃動起來,眼中冰冷的恨意第一次出現了裂痕。
    “那你為何……”她聲音發抖,帶著泣音,“為何又能牽別人的手?為何能笑著看林詩音為你擋劍?為何能讓蘇媚為你流血?她們一個個出現,而我還在等你說一句‘對不起’……你明明答應過,此生唯我一人!”
    她怒吼出最後一句,整個精神世界轟然震蕩,仿佛要將李雲飛的靈魂撕碎。
    可就在這時——
    他一步上前,不管那即將潰散的虛影,不管那隨時會反噬神魂的執念之火,一把將她擁入懷中。
    “因為我還活著!”他緊緊抱著她,像是抱住了那段再也回不去的歲月,“如果我把心埋進你的墳裏,那她們呢?那些拚了命也要護我前行的人呢?你希望我變成一具行屍走肉,還是一個……能繼續走下去的李雲飛?”
    他的聲音哽咽,卻堅定如鐵:“你是我最初的光,但不是讓我沉淪的枷鎖。我愛過你,也永遠記得你。可我現在走的每一步,都不是為了逃開你,而是帶著你一起往前走!”
    白芷渾身劇震,淚水終於滾落。
    那一滴淚,落在李雲飛肩頭,竟灼燒出一道淡淡的印記,如同誓言烙印。
    她的身影開始虛化,嘴角卻浮現出一絲釋然的笑:“原來……我沒有被真正遺忘。”
    風雪漸停,喜堂徹底崩塌,化作點點白光消散於虛空。
    李雲飛站在原地,雙臂空空,心中卻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
    可就在他欲轉身離去之際——
    胸口猛地一窒!五髒六腑如遭雷擊,一口鮮血噴湧而出!
    天地驟暗,遠處烏雲翻湧,隱隱有雷聲滾動,仿佛某種古老宿命正在蘇醒。
    而他的身體不受控製地跪倒在地,青竹笛脫手飛出,嗡鳴不止,似在哀鳴。
    月光重新灑落山巔,照見他麵色慘白,氣息紊亂,已然昏死過去。
    隻餘一句微不可聞的低語,隨風飄散:
    “……對不起,這次,換我先走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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