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塵單膝跪地，雙手高舉玉印，玄袍在夜風中獵獵作響。
    那方古玉印通體幽藍，刻著山河紋路與九道龍形纏繞，象征著武林公盟至高無上的權柄。
    他聲音如鍾鳴般回蕩山穀：“李盟主，您以一己之力破天罰、解心劫、平三界紛爭，今日萬眾歸心——共盟，唯有您堪為盟主！”
    山崖之上，數千江湖豪傑屏息凝望，目光灼熱如火。
    蘇媚站在人群前，指尖微顫。
    她望著那個跪在地上、滿臉淚痕的男人，心口像被什麽狠狠攥住。
    他曾是街頭最不起眼的混混，連一碗陽春麵都要賒賬；如今卻站在這萬人之巔，手握決定武林命運的鑰匙。
    林詩音悄然上前半步，清冷眸光落在李雲飛背影上。
    她記得他在華山雪夜裏背她下山，一邊咳血一邊笑著說“我這人命硬得很”；也記得他在魔教火海中衝進烈焰，隻為搶回她掉落的一枚發簪。
    那樣的男人，不該被權力束縛。
    慕容雪眨了眨眼，偷偷從袖中掏出一塊糖塞進嘴裏。
    她不怕天下大亂，隻怕那個人一旦戴上王冠，就再也不會笑著揉她的頭發了。
    就在這萬籟俱寂、隻待一聲應允的時刻——
    李雲飛緩緩抬起頭。
    臉上淚痕未幹，眼神卻已清明如洗。
    他撐地起身，腳步踉蹌卻堅定，走到墨塵麵前，俯身將玉印輕輕推回。
    “我非帝王之命。”他說，聲音不大，卻穿透夜風，“更不願做你們的主宰。”
    眾人嘩然。
    墨塵愕然抬頭：“你可知此位意味著什麽？統禦八荒、號令群雄、終結紛爭！多少人夢寐以求，你竟……拒絕？”
    李雲飛笑了笑，笑容裏有疲憊，也有釋然。
    “我知道。”他輕聲道，“可我也知道，真正的守護，不是站在最高處發號施令，而是走在你們身邊，一起活著回去。”
    話音未落，異變陡生！
    那枚玉印驟然裂開一道細縫，一抹漆黑如墨的光影從中浮現，扭曲升騰，凝聚成一道半透明的人影——眉心一點赤紅符印，雙目無神卻透著俯瞰眾生的冷漠。
    是玄空。
    係統意誌殘片。
    他的聲音像是從九幽深處傳來，低沉而蠱惑：“你已觸碰‘天道共鳴’，隻差一步，便可超脫凡軀，掌控係統核心，成為真正的武林之主……永恒不滅，執掌輪回。”
    空氣中彌漫起一股無形的壓力，仿佛整個天地都在等待他的選擇。
    “隻要你點頭，”玄空緩緩伸出手，掌心浮現出一枚旋轉的金色齒輪，那是係統運轉的核心圖騰，“過往所有副本世界都將臣服於你意誌之下。蘇媚的元末亂世、林詩音的華山舊夢、慕容雪的大燕王朝……一切因果，皆由你定。”
    蘇媚瞳孔一縮，本能後退半步。
    她聽出了那語氣中的貪婪——這不是賜予，是吞噬。
    林詩音握緊劍柄，寒意自指尖蔓延全身。
    若真讓這存在掌控一切，那些曾經拚死掙來的自由，不過又是一場囚籠。
    而李雲飛隻是靜靜看著那枚金輪，忽然笑了。
    笑得灑脫，笑得譏諷。
    “若愛與自由都要被掌控，那這天下，不要也罷。”
    他抬手一揮，青竹笛橫於胸前，笛音輕震，竟將那股壓迫之力寸寸震碎！
    玄空臉色微變，身影晃動：“愚昧！你以為你救得了所有人？沒有力量，你連她們都護不住！”
    “我不需要那種力量。”李雲飛轉身，目光依次掃過三位女子的臉龐。
    蘇媚正望著他，眼中水光瀲灩，一滴淚滑落唇角。
    她沒有說話，隻是輕輕抬手，撫上他的臉頰，指尖溫熱。
    “無論你選哪條路，我都陪你。”她說得極輕，卻字字入心。
    林詩音上前一步，素白衣袂隨風輕揚，她看著他，終於卸下多年偽裝，展露一絲柔軟笑意：“我們不需要一個神……隻需要一個能守護我們的男人。”
    慕容雪蹦跳著撲過來，一把抱住他的手臂，仰頭笑嘻嘻：“隻要你不丟下我，我就開心啦！別整天想著當什麽老大，你可是答應過帶我去現代吃冰淇淋的！”
    李雲飛怔住。
    隨即，他仰頭大笑，笑聲穿雲裂石，驚起山間飛鳥無數。
    他不再看玄空，也不再看那玉印，而是從懷中取出一物——
    那是一塊流轉著七彩微光的晶石，內裏似有萬千細絲脈絡跳動，如同心跳。
    它曾吸收過每一任“守門者”的執念，承載著九個世界的悲歡離合，也封存著他與她們之間最深的羈絆。
    此刻，它在他掌心微微震顫，仿佛感應到了某種宿命的召喚。
    遠處，月光灑落峰頂，照在一尊尚未刻字的石碑之上。
    碑體通體乳白，宛如凝脂，隱約可見內部有絲線般的靈紋遊走，似在等待銘文覺醒。
    風起了。
    帶著藥香，帶著笛音餘韻，帶著那些未曾說盡的情話。
    李雲飛望著那碑，低聲呢喃：
    “情之所至……”李雲飛掌心托著那枚流轉七彩微光的“靈核共鳴體”，晶石脈動如心跳，仿佛承載著九個世界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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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璃的身影悄然浮現於石碑之前，白衣勝雪，眸若寒星——她是係統深處最後殘存的守碑人，本不該幹涉抉擇，卻因他一句“我想帶她們回家”而破例現身。
    “你真要封印它？”夢璃輕聲問，指尖拂過碑麵，乳白色的石身泛起漣漪般的靈紋，“一旦封入‘靈音碑’，你與係統的連接將徹底斷開。再無武功通神，再不能逆轉生死……你這一身修為，就此歸零。”
    李雲飛低頭看著手中晶石，裏麵似有無數畫麵閃過：蘇媚在火海中回眸一笑，林詩音雪夜執劍為他擋下致命一擊，慕容雪踮腳把糖塞進他嘴裏時眼裏的狡黠……還有那些他曾救下的陌生人，在副本盡頭向他抱拳致謝的模樣。
    他笑了，笑得坦然。
    “我不需要記得所有事。”他說，“隻要記得她們就好。”
    夢璃凝視他良久，終是輕輕點頭。
    她雙手結印，口中低吟古咒，碑體驟然亮起，內部靈紋如江河奔湧，匯聚成一道螺旋狀的封印陣眼。
    李雲飛深吸一口氣，將靈核高舉過頭，猛然按入碑心！
    轟——！
    一聲無形巨響席卷四野，天地失音，萬籟俱寂。
    七彩光芒自碑中衝天而起，化作一道虹橋貫穿夜空，仿佛連接了所有曾走過的武林世界。
    那一瞬，蘇媚看見元末魔教總壇的殘垣上開出一朵白蓮；林詩音仿佛聽見華山之巔有人撫琴，曲調正是她父親臨終前未奏完的那一章；慕容雪則感覺手腕上的玉鐲微微發燙，像是大燕皇宮裏的老宮人正在焚香祈福。
    而李雲飛體內，那股盤踞多年的浩瀚內力正緩緩消散。
    青竹劍氣退歸笛中，逍遙步的玄妙從經脈剝離，連針灸百穴的記憶也開始模糊……他膝蓋一軟，幾乎跪倒，卻被三雙溫熱的手同時扶住。
    “我來撐著你。”蘇媚貼在他肩側，紅唇微顫，“以前是你救我，現在換我了。”
    林詩音默默運起真氣渡入他體內，助他穩住心脈。
    她沒說話，可那一抹擔憂藏不住清冷眸底。
    慕容雪幹脆撲上來抱住他的腰，仰頭嘟嘴：“不準倒啊！你答應我要吃冰淇淋的，不許賴賬！”
    李雲飛喘息著，眼眶發熱。
    他望著眼前三人，忽然覺得這一身凡骨，比任何大宗師境界都更踏實。
    就在此刻，青竹笛忽自發顫，笛孔輕鳴，一道翠綠光痕自笛身蔓延而出，在空中劃開一道扭曲裂隙——霓虹般的光影在裂縫彼端閃爍，車流轟鳴隱約可聞。
    回家的路，終於開啟了。
    他緩緩站直身體，牽起三女的手，十指緊扣。
    蘇媚的手滑膩微涼，林詩音的手纖細有力，慕容雪的小手則帶著孩子氣的依賴。
    他回頭望了一眼這片江湖：殘月依舊，山風未歇，靈音碑靜靜矗立，碑文已自動顯現，一筆一劃如血淚刻就——
    “情之所至，不問歸期。”
    共鳴印徹底消散，天地歸寧。
    李雲飛嘴角揚起最後一抹笑，牽著她們邁步走入光隙。
    身影漸隱於璀璨之中。
    虛空寂靜，唯有餘音繚繞。
    忽然，一道冰冷聲音自虛無深處緩緩響起，如同宿命低語：
    “你逃不掉的……總有一天，你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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