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影姬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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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風如刀,割過荒山古碑前的殘草。
    李雲飛跪坐在靈音碑前,雙手緊握天鳴與地吟,指節發白,額角青筋跳動。
    陽刃·天鳴溫順地貼合掌心,暖流順著經脈緩緩遊走,仿佛蘇青竹當年在他識海中低語時的撫慰;可另一側——陰刃·地吟卻像一頭蟄伏的毒蛇,冰冷、躁動,每一次細微震顫都順著骨髓鑽入腦海,撩撥著他最深的痛處。
    “你恨……”那聲音又來了,輕柔得如同情人耳語,卻又帶著腐蝕靈魂的魔性,“那些追債的混混拿砍刀劈你後背的時候,你在逃;房東把你行李扔上街頭那天,你在笑;親爹媽死時你連棺材都買不起,你還記得嗎?”
    李雲飛咬牙,牙齦滲出血腥味:“閉嘴!我不是為你活的!”
    他猛催《九轉歸心訣》,真氣自丹田奔湧而出,試圖壓製陰刃異動。
    可剛一運功,那漆黑如墨的刃身竟微微一顫,一道幽藍光紋自刃脊蔓延而下,直透他掌心穴道!
    刹那間,記憶翻江倒海——
    少年時蜷縮橋洞,被人踩著頭灌泥水;賭桌上輸光最後一張百元鈔,被老大扇耳光逼去偷車;還有那一晚,母親咽氣前伸手想摸他臉,他卻因害怕傳染肺病,躲開了……
    “他們都不要你。”影姬的聲音再度響起,這次不再虛幻。
    月光灑落,一襲素紗女子悄然立於三步之外,身形朦朧,卻美得令人心悸。
    她眉目不清,唯有一雙眸子漆黑如淵,映著李雲飛扭曲的倒影。
    她指尖輕點他胸口,觸感冰涼,卻激起一陣灼燒般的痛楚。
    “壓抑有什麽用?你本就是個廢物混混,裝什麽英雄?”她唇角微揚,“救蘇媚?她遲早背叛你。護林詩音?她眼裏隻有華山正統。至於慕容雪……嗬,公主隻會憐憫你,不會愛上你。”
    “滾!”李雲飛暴吼,一掌淩空拍出,掌風裹挾著陽刃氣息,直轟影姬麵門!
    可詭異的一幕發生了——那掌力未至,竟被陰刃自行吸納!
    緊接著,一股反噬之力從手臂炸開,五髒六腑如遭雷擊,他猛地噴出一口鮮血,踉蹌後退,單膝砸進塵土。
    “主人……”影姬俯身,發絲拂過他臉頰,聲音甜膩入骨,“我是你的影,是你藏起來的狠,是你不敢承認的欲。釋放我,你想毀的一切,都能灰飛煙滅。”
    李雲飛瞳孔劇烈收縮,冷汗浸透後背。
    這不是敵人,不是幻術……這是他自己!
    是那個在街頭廝殺十年、信奉“弱肉強食”的李雲飛,被封印在心底的黑暗麵,如今借陰刃之形,徹底覺醒!
    就在此時,一聲沉重的腳步聲傳來。
    無言緩步上前,臉上血跡未幹,眼中仍有殘血滲出。
    他沉默地蹲下,撕開僧袍下擺,蘸著自己的血,在地上緩緩畫起符陣。
    每一筆都極慢,極穩,仿佛耗盡生命在書寫禁忌。
    符成刹那,地麵微光一閃,一圈赤紅陣紋將李雲飛與雙刃圍攏其中。
    陰刃頓時劇烈震顫,發出刺耳嗡鳴,仿佛被困的凶獸嘶吼。
    無言抬起手,顫抖地在地上寫道:
    “此女非靈,乃你執念所化。陰刃嗜欲,陽刃守正,二者相克。若不能主控,終將被噬。”
    李雲飛盯著那行字,苦笑出聲:“執念?大師,你說笑了。我從小混街頭,哪來的‘正’?我能活到現在,全靠比別人更狠、更不要臉!什麽仁義道德,都是宗師們吃飽了撐的才講的東西!”
    他抬頭望向無言,“你們這些高人總說‘心魔’,可你們有沒有試過冬天睡天橋底下,餓得啃垃圾桶裏的剩飯?我沒有選擇,隻能狠下去!現在讓我用‘正’去壓‘邪’?憑什麽!”
    無言靜靜看著他,忽然抬手,指向自己喉嚨。
    那裏有一道深深疤痕,橫貫聲帶。
    他再次在地上寫:“我也曾如你,怒而弑師,狂而奪位。直到聽見心魔在我耳邊說:‘殺光他們,你就自由了。’”
    頓了頓,最後一筆落下:
    “我醒悟時,已屠盡滿門。於是自毀聲帶,永絕妄言,隻為守住最後一絲清明。”
    風停了。
    連靈音碑上的餘燼都不再飄動。
    李雲飛怔住,目光落在無言滄桑的眼中——那裏麵沒有譴責,隻有悲憫,和一種深切的懂得。
    他忽然覺得手中的陰刃更冷了。
    不是溫度,是那種來自靈魂深處的侵蝕感,像是有無數細小的蟲子在啃噬他的意誌。
    而影姬站在陣外,笑意愈深,仿佛在等他崩潰。
    “睡吧……”她輕聲道,身影漸漸淡化,“我會替你清醒。”
    話音落,李雲飛眼皮突然沉重無比,意識如潮水退去。
    他想掙紮,卻發現四肢僵硬,連動一根手指都難。
    昏迷前最後的畫麵,是無言焦急的眼神,以及——
    陰刃緩緩離鞘半寸,刃尖垂地,悄然劃出一道詭異符文。
    那線條扭曲如蛇,泛著淡淡黑氣,正是失傳已久的上古禁術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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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千裏之外的荒山頂峰,一團殘魂虛影睜開雙眼,獰笑浮現:
    “分裂已成,執念入心……隻差一步,這具身體,就是我的了。”
    夜,更深了。
    李雲飛躺在陣中,呼吸平穩,看似安睡。
    可他的左手,正一點一點,不受控製地抬起——
    掌心緊握的陰刃,刃鋒微轉,無聲地對準了身旁的無言。
    李雲飛猛然驚醒,冷汗如雨,心髒幾乎要撞出胸膛!
    就在那一瞬——左手已高高揚起,陰刃·地吟寒光凜冽,直刺無言心口!
    距離不過寸許,殺意森然!
    “不——!”他魂飛魄散,意識尚未完全回歸,身體卻已本能暴起反擊!
    右手一抖,陽刃·天鳴鏗然出鞘,橫臂格擋!
    “鐺——!!!”
    雙刃相撞,音波炸裂如雷!
    一圈肉眼可見的氣浪轟然擴散,碎石飛濺,靈音碑嗡鳴震顫,仿佛天地都在哀鳴。
    無言被勁風掀翻數尺,胸口血花綻開,僧袍瞬間染紅,卻仍死死咬牙,拚著最後一口氣將一張泛黃符紙狠狠拍向陰刃!
    “嗤——!”
    符紙觸刃即燃,幽藍火光中竟浮現出扭曲人臉,正是影姬!
    她發出一聲淒厲慘叫,身形如煙潰散,隻留下回蕩夜空的冷笑:“你逃不掉的……我就是你……”
    火焰熄滅前,灰燼飄落,四字浮現——“律鳴可解。”
    李雲飛踉蹌後退,背靠殘碑,雙腿一軟,癱坐於地。
    呼吸急促,指尖發麻。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左手,那隻曾偷過錢包、打過群架、救過女人的手,此刻正微微顫抖,仿佛還殘留著刺殺無言的衝動。
    不是幻覺。
    不是失控。
    是被操控了。
    他的心魔,早已被點燃;而陰刃,不過是那根引信。
    有人在借他的恨、他的痛、他的不甘,一點點蠶食神智,把他變成一具行屍走肉的殺器。
    “玄空……”他咬牙切齒,喉嚨幹澀如砂紙摩擦,“那個藏在雙刃裏的殘魂,想奪舍我?”
    他猛然抬頭,望向昏迷倒地的無言,胸口劇烈起伏。
    若非這啞僧以血畫陣、舍命貼符,此刻躺在這裏的,恐怕已是兩具屍體。
    他爬過去,顫抖著手探無言鼻息——還好,還有氣。
    “大師……你說得對。”李雲飛聲音沙啞,眼中卻燃起怒火,“我不是沒有選擇。我隻是……一直假裝自己沒得選。”
    他緩緩站起,眼神從驚懼轉為狠厲,像極了當年街頭被人圍毆時,嘴角帶血卻笑得猖狂的模樣。
    但這一次,不是為了活下去。
    是為了守護。
    他咬破手指,在衣角上寫下三個人的名字:蘇媚、詩音、慕容雪。
    然後一把撕下布條,死死纏住陰刃刃身,層層裹緊,直至那漆黑的刃再無法滲出一絲邪氣。
    “聽著!”他盯著被封印的陰刃,一字一句道:“你想讓我瘋?讓我殺?讓我親手毀掉所有我在乎的人?”
    “我偏不!”
    “隻要我還站著,誰也別想動她們一根頭發!”
    話音落下,夜風驟停。
    靈音碑前,殘存的符文化作點點微光,忽明忽暗。
    忽然,那些散落的紋路竟自行重組,如活蛇遊走,最終凝成一行古字,幽幽浮現——
    “律鳴將醒,音律歸位。”
    字跡一閃而逝,如同命運低語。
    李雲飛怔了一瞬,瞳孔微縮。
    他不懂這八字含義,卻本能感到一股奇異召喚,仿佛遠方有聲音在輕輕撥動他的心弦。
    他深吸一口氣,將雙刃重新負於背後,轉身抱起重傷的無言。
    就在此刻,耳邊再度響起那甜膩如毒的低語:
    “你越掙紮,我越強……你在怕嗎?你明明……享受那種毀滅的感覺。”
    是影姬。
    她沒死,隻是蟄伏。
    李雲飛腳步一頓,沒有回頭,也沒有回應。
    月光灑在他背上,一道舊疤隱隱作痛——那是母親去世那晚,他在橋洞牆上撞出來的血痕。
    他隻是攥緊了拳,繼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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