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雪窟尋核,舊戰友的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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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雪如刀,割麵而行。
    李雲飛披著玄色鬥篷,身形在暴風雪中若隱若現,像一柄出鞘未盡的利刃,逆著寒流一步步攀上雪隱窟的入口。
    狂風卷起千層雪浪,砸在石壁上發出嗚咽般的嘶鳴,仿佛整座雪山都在警告——此地不可入。
    他喘了口氣,抬手抹去眉骨上的冰碴,目光死死盯住洞口那道被冰雪半掩的刻痕。
    那是名單。
    密密麻麻的名字刻滿了整麵岩壁,皆以北地寒鐵筆一筆一劃鐫下,字字如劍,透著肅殺之氣——全是寒霜派戰死者名錄。
    他的手指緩緩撫過冰冷石麵,指尖忽然一頓。
    “白楓”二字赫然在列,卻被一道淩厲劍痕狠狠劃去,墨跡斑駁,像是被人用盡力氣抹除姓名。
    而在其下方,多了一行小字,陰刻入石,深不見底:
    “墮心者,囚於冰心台。”
    李雲飛瞳孔微縮,胸口猛地一窒。
    不是叛徒……是被廢名逐籍之人。
    “他曾是寒霜最忠的守陣人。”霜華的聲音在他識海中悄然響起,清冷如月下寒泉,“七年前風無痕夜襲斷劍崖,師父死於‘無相劍’下,頭顱落地那一刻,白楓就在三步之外。”
    她頓了頓,語調竟有一絲悲憫:“他親眼看著恩師咽氣,卻因陣法未破,不得上前收屍。那一夜,他守著屍體吹了一整晚的笛——和你手中的青竹笛,是一對。”
    李雲飛心頭劇震,猛然低頭看向腰間笛子。
    原來如此。
    難怪初見殘卷時,心髒會莫名抽痛;難怪血滴劍核那一瞬,腦海閃過一個模糊身影,抱著斷笛坐在雪中,背影孤絕。
    “心神崩裂,便成了空門。”霜華繼續道,“玄空趁虛而入,以‘夢蝕大法’侵染神識,將他改造成傀儡——不是背叛,而是被奪走了‘自己’。”
    李雲飛咬緊牙關,指節捏得發白。
    所以玄空要他斬斷情緣?
    可他自己,不正是靠吞噬他人情感與記憶來掌控人心?
    “嗬……”他冷笑出聲,聲音低啞,“你們把忠誠當弱點,卻不知,正是這些牽絆,才讓人成其為人。”
    他不再猶豫,一腳踏進雪窟深處。
    冰廊蜿蜒如蛇腹,四壁凝結著千年玄冰,幽藍剔透,映出他扭曲的身影。
    腳下地麵並非堅石,而是鋪滿了一粒粒赤紅如珠的冰晶——細看之下,竟是凍結的血珠!
    每走一步,腳底傳來細微碎裂聲。
    “救我……”
    一聲呢喃,忽從耳畔掠過。
    李雲飛腳步一滯。
    又一聲:“……別丟下我……”
    緊接著,第三聲、第四聲……無數細碎哀求自四麵八方湧來,纏繞耳際,如絲如霧,漸漸化作潮水般的精神衝擊。
    他悶哼一聲,太陽穴突突直跳,眼前竟浮現出戰場殘影:一名白衣青年持劍立於風雪之中,身後是倒下的同門,麵前是染血的師父,他張嘴獄呼,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是殘念……”他猛地醒悟,迅速從袖中抽出一根銀針,毫不猶豫刺入耳側“聽宮穴”。
    神識驟然清明。
    那些呢喃不再是雜音,而是清晰可辨的意識碎片——全來自白楓!
    這些血珠,根本不是普通的血,而是他在無數次洗腦折磨中崩裂的心神殘片,被玄空封印於此,日日夜夜重複承受精神淩遲!
    “你把他……一塊塊撕碎了,還敢說他是叛徒?”李雲飛眼神漸冷,陽刃緩緩出鞘半寸,鋒芒映照冰壁,泛起森然紅光。
    他繼續前行,步伐更穩,也更重。
    終於,前方豁然開朗。
    一座由萬年寒冰雕琢而成的高台矗立中央,形如王座,通體泛著幽幽白芒。
    台上一人盤膝而坐,白衣勝雪,長發垂落冰階,胸口赫然插著半截斷劍——劍身殘缺,銘文依稀可見“霜魂”二字。
    正是當年寒霜掌門臨終前所贈的信物,象征繼承者之位的“霜魂刃”。
    可它現在,卻深深嵌在這人的胸膛裏,仿佛自我獻祭。
    “白楓……”李雲飛輕喚一聲,聲音沙啞。
    刹那間,洞內溫度驟降十度。
    那人原本低垂的頭顱,微微顫了一下。
    紫芒,在他緊閉的眼縫中流轉。
    不是活人該有的光。
    “他醒了。”影姬的笑聲忽然在識海中蕩開,輕柔嫵媚,卻帶著毒刺,“他在看你,李雲飛……他認出你了。”
    她的聲音漸低,如同情人耳語:“可你越是靠近,玄空就越是往他心裏釘釘子——清醒一分,痛楚百倍。”
    李雲飛沉默片刻,緩緩走上冰階。
    一步,兩步,三步……
    寒氣刺骨,但他走得堅定。
    直至站定在白楓麵前,近到能看清對方臉上那道早已結冰的淚痕。
    他俯身,伸手,想要觸碰那冰冷的臉頰。
    指尖未至,空氣中驟然掀起一股無形波瀾。
    白楓的手指,幾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像是掙紮,又像是祈求。
    李雲飛收回手,低聲開口,隻有兩人能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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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來殺你的。”
    “我是來帶哥哥回家的。”白楓猛然睜眼,雙瞳如裂,紫芒暴漲,仿佛有異世惡鬼自九幽爬出。
    他沒有言語,也沒有遲疑,右手一抬,那半截“霜魂刃”竟從胸膛抽出三寸,寒光乍現,劍氣撕裂空氣,直劈李雲飛天靈!
    劍風凜冽,削斷了他額前一縷黑發。
    可李雲飛不退、不擋、不還手。
    他隻是一步步後撤,足尖輕點冰麵,身形如風中柳絮,以《逍遙步》在生死一線間遊走。
    每一次閃避都近乎極限,衣袖被劍氣割裂,肩頭劃開一道血痕,卻始終未出陽刃。
    “哥,我知道你在裏麵。”他低聲說著,聲音不大,卻穿透風雪,“你砍偏了七寸——當年你教我劍法時說,殺意藏在眼神裏。可你剛才……閉著眼。”
    話音未落,陽刃終於點地。
    嗡——!
    一聲清越笛音自地底震蕩而起,竟是青竹笛共鳴響應!
    緊接著,《清心音訣》化作無形音波,如漣漪般擴散開來,拂過冰壁、滲入血脈、直抵神魂深處。
    刹那間,白楓的劍勢一滯。
    那雙被紫芒吞噬的眼眸劇烈顫抖,肌肉繃緊如弓弦,整條右臂都在抽搐,仿佛有兩股力量在他體內瘋狂撕扯。
    喉間擠出一聲野獸般的嘶吼,又猛地壓成沙啞的低語:
    “快……走!”
    不是命令,是哀求。
    李雲飛卻笑了,笑得眼裏泛紅。
    他反手將手中那枚赤紅如血的劍核狠狠按向冰台中心凹槽!
    轟隆——!
    冰台劇震,萬年玄冰發出龜裂之聲,第二枚劍核自祭壇深處緩緩升起,通體湛藍,宛如極地星辰,與第一枚交相呼應,隱隱形成陰陽輪轉之勢。
    “我不走。”他盯著白楓扭曲的臉,一字一句道,“今天要麽你醒來,要麽我就算瘋了也陪你到底!”
    白楓全身猛然繃直,血管一根根暴起,如同蛛網爬滿脖頸與臉頰,紫芒與血絲在他皮膚下交織搏鬥,像是靈魂正被一寸寸撕裂重組。
    他仰天怒吼,聲如孤狼絕嘯,震得洞頂積雪簌簌崩落。
    然後——
    他竟用顫抖的手,將胸前那半截斷劍徹底拔出!
    鮮血如瀑噴灑,染紅冰階。
    下一瞬,劍鋒調轉,反刺心口!
    自戕!以命破控!
    “不——!”李雲飛瞳孔驟縮,想要撲上阻攔,卻被一股無形之力推開。
    霜華的聲音在識海中響起,帶著罕見的悲憫:“以殘軀拒傀儡之命,以死誌撼洗腦之術……此子,不辱寒霜。”
    影姬沉默了。連她魅惑的笑聲也消散於風雪。
    鮮血浸潤冰台,藍核升至半空,靜靜懸浮,仿佛在為這位殉道者致哀。
    李雲飛跪倒在白楓身側,接住那枚緩緩落入掌心的劍核。
    冰冷觸感順著手臂蔓延至心髒,可更冷的是眼前這具漸漸失去溫度的軀體。
    他低頭,怔住。
    白楓嘴角,竟揚著一絲極淡的笑,像風雪盡頭漏下的第一縷晨光。
    而那柄染血的斷劍跌落在旁,劍脊靠近護手處,一行小字悄然浮現,刻痕極淺,卻深埋歲月:
    “替我,看看春天。”
    風停了。
    雪也停了。
    整個世界仿佛隻剩下這一句遺言,在寂靜中反複回蕩。
    李雲飛握緊劍核,指節發白,眼底翻湧著滔天風暴——不是悲傷,是焚盡一切的執念。
    原來有些人從未背叛,隻是被世界逼到了絕路。
    而現在……該輪到他,把春天帶回這片永冬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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