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誰在替我背黑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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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鏡如墨蝶四散,湮滅於夜風之中。
李雲飛盯著掌心那道蜿蜒爬行的黑紋,像是有生命般抽搐著,仿佛在嘲笑他的掙紮。
他猛地攥拳,指甲掐進皮肉,血腥味混著冷汗順著指縫滴落。
“不是我……”他低語,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那晚,我連站都站不起來。”
記憶翻湧而來,像一把鈍刀割開陳年舊傷。
十年前,十五歲的他為了替趙小磊還賭債,偷了當鋪一條金鏈,結果被追債人砍倒在巷口。
血流了一地,意識斷片前隻記得自己蜷縮在雨裏,聽見遠處傳來警笛和哭喊。
等再醒來,已是醫院三日之後——而趙家的修車鋪,連同趙父趙母,全都葬身火海。
所有人都說:李雲飛逃了。
可他自己卻什麽都不記得。
此刻,蘇青竹的殘影浮現在他眼前,聲音如風穿林:“玄空以你之愧,織夢為牢。他要你親手否定‘浪子歸來’的意義——因為一旦你信自己是罪人,便再不敢談救贖。”
李雲飛咬牙,眼底猩紅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見底的清明。
“所以這十年,我不敢回家,不敢見小磊……是因為我心裏,也信了那個夢?”
他猛然起身,衣袍獵獵,不顧胸口仍殘留的寒意,大步衝入夜色。
次日清晨,朝陽未起,廢墟之上薄霧彌漫。
鎮東老街早已荒廢多年,焦木橫七豎八地堆疊著,像一座座沉默的墓碑。
李雲飛蹲在斷牆之間,徒手撥開腐朽的梁柱,指尖被碎木劃破也不覺痛。
終於,在一堆炭化的門框下,他摸到了半塊扭曲變形的銅牌。
“趙記修車鋪”。
字跡已被高溫熔得模糊,邊緣焦黑卷曲,但它還在。
他凝住呼吸,將青竹笛貼於心口,引動體內殘存的一縷真氣。
那是蘇青竹所傳《青竹續命訣》的根基之力,專能喚醒沉眠之物的記憶烙印。
隨著功法運轉,一縷碧光自他指尖滲入銅牌裂痕。
刹那間,微光閃爍,一道虛影浮現空中——
廚房角落,油桶傾倒,一名黑衣人悄然潛入,麵罩遮臉,袖中滑出火折。
那人動作利落,點火後迅速撤離,身影一閃而逝。
雖看不清麵容,但左肩那枚暗繡銀蝶的徽記,卻清晰可辨!
天魔教墨塵殘黨的標記!
“夜無影……”李雲飛瞳孔驟縮。
他曾剿滅過墨塵分舵,知曉此人乃玄空麾下執事,專司製造混亂、嫁禍栽贓。
而這場大火,竟是他們布下的局?
“你早知道證據未毀。”一道清冷女聲自背後響起。
林詩音不知何時已立於殘垣之上,白衣如雪,劍未出鞘,目光卻穿透迷霧,“隻是你怕找到真相——若不是你放的火,那你這些年背負的痛苦、逃避的理由,又算什麽?”
李雲飛苦笑:“你說得對。我寧願活在夢裏,也不願麵對現實——因為我怕,我真的無辜,卻沒人信我。”
林詩音躍下高牆,輕輕落地,露珠從她劍穗滑落,砸進焦土。
“但現在,你選擇了醒。”
就在這時,腳步聲由遠及近。
趙小磊來了。
他穿著洗得發白的誌願者馬甲,手裏拎著工具包,顯然是來清理社區廢墟的。
看到李雲飛手中的銅牌,臉色瞬間鐵青。
“你還敢來?”他冷笑,一把奪過銅牌,狠狠摔在地上,“十年前你跑了!現在拿一塊破銅就想洗白?做夢!我爸媽燒成灰的時候,你在哪兒?啊?!”
李雲飛沒躲,任那銅片砸在他腳邊。
風吹過廢墟,卷起灰燼如蝶舞。
突然,那半塊銅牌竟微微震顫起來,光芒再現——投影重播,夜無影潑油點火的畫麵再次浮現!
趙小磊僵住了,瞳孔劇烈收縮:“這……這不可能!我親眼看見……是你……拿著火把……”
話音未落,屋頂瓦片輕響,紅紗飄落。
蘇媚踏簷而來,一腳踩住一隻欲逃的黑蝶——那蝶通體幽紫,翅上紋路竟與銅牌投影中的火光軌跡完全一致!
“夢魘種因,記憶篡改。”她冷笑,指尖凝聚音波,“你們所有人腦中的‘李雲飛縱火’,都是這隻蝶在作祟。它把別人的罪,刻進了你們的心裏。”
趙小磊踉蹌後退,嘴唇發抖:“可……可我夢裏的畫麵那麽真實……火光照著你的臉,你手裏還拿著一支燃著的笛子……就像現在這樣……”
眾人皆靜。
李雲飛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那支青竹笛,此刻正靜靜躺在腰間。
原來,連象征他重生的信物,都被用來構陷他。
他緩緩抬頭,望向昔日兄弟,聲音低沉卻堅定:“小磊,我知道你不信。我也知道,光靠一塊銅牌、一段影像,換不回你父母的生命。”
他頓了頓,指尖輕輕撫過銅牌凹槽,那裏有一處月牙形缺口,像是曾嵌入什麽東西。
“但有些事,必須有人扛。哪怕全世界都認定了我是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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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握緊拳頭,眼中燃起決絕火焰。
“我也得把真正的火源,挖出來。”【李雲飛當眾割破手腕,將血滴入銅牌凹槽,以“血引共鳴”激活最後殘像】
風停了,灰燼凝在半空,仿佛時間也為之凍結。
李雲飛抽出腰間青竹笛,反手一劃,刀鋒掠過左腕,鮮血頓時湧出。
圍觀街坊驚呼後退,趙小磊瞪大雙眼,喉嚨像是被什麽堵住,發不出聲。
“你瘋了?!”蘇媚厲喝,身形一閃欲上前阻攔,卻被林詩音輕輕拉住。
“讓他做。”林詩音眸光微閃,聲音冷如霜雪,“這是他的命,也是他的道。”
李雲飛沒有回頭,隻是緩緩抬起手臂,任鮮血順著指尖滴落,一滴、兩滴……盡數墜入銅牌那月牙形的凹槽之中。
血與焦銅相觸刹那,嗡——!
整塊殘牌猛然震顫,碧光暴漲如井噴,一道扭曲卻清晰的虛影轟然浮現!
火光衝天,濃煙滾滾。
十五歲的李雲飛拖著一條斷腿,在烈焰中爬行,褲管早已燒爛,露出血肉模糊的小腿。
他渾身是血,臉上黑灰交錯,唯有一雙眼睛亮得駭人。
“小磊!開門!快開門啊!”他嘶吼著,用盡全身力氣撞向緊閉的修車鋪後門,手指甲崩裂,指尖滲血,“我來救你們了……求你……開開門……”
可屋內毫無回應。
火舌從窗縫竄出,屋頂轟然坍塌,一道橫梁砸下,將少年的身影徹底吞沒……
死寂。
全場死寂。
趙建國——那個十年前在火災中失去雙腿、如今拄著拐杖的老父親,猛地踉蹌撲出人群,老淚縱橫,顫抖的手指著虛影消散處,嘶啞哭喊:“雲飛……是你……真的是你……你那時候……回來了?你來救我們了?!”
沒人說話。
隻有風卷著灰燼,一圈圈盤旋。
趙小磊站在原地,臉色慘白如紙,身體劇烈顫抖。
他忽然想起那一夜,他曾聽見門外有人叫他名字,以為是幻覺,便死死抵住門板不敢開。
等他終於鼓起勇氣衝出去時,隻看到一片火海……
“我……我關了門……是我……害了你……”他雙膝一軟,重重跪倒在地,撕心裂肺地痛哭起來,“哥……我對不起你……我冤枉了你十年啊——!!”
李雲飛踉蹌上前,一把將他抱進懷裏,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
他的眼眶通紅,聲音沙啞卻堅定:“不怪你……都過去了。哥遲了十年,但這次,我不走了。”
人群靜默,有人低頭抹淚,有人默默合掌。蘇媚咬著唇,
真相落地,心魔初破。
可就在這萬籟俱寂的黎明時分,李雲飛忽覺胸口一陣劇痛,如同千萬根毒針齊刺心脈。
他悶哼一聲,單膝跪地,低頭一看——那道黑紋,竟已悄然蔓延至脖頸,隱隱逼近咽喉!
他咬牙撐地,冷汗涔涔而下。
眼前幻象驟現:趙小磊站在火場中央,手中握著一根漆黑的青竹針,眼神冰冷陌生:“你救不了所有人,就像你救不了你自己。”
“滾!”李雲飛怒吼,強行運轉《青竹續命訣》,將最後一絲真氣灌入笛中殘魂,“蘇青竹!給我醒來!告訴我——怎麽斬斷這‘情劫反噬’!”
笛身震顫,青光微閃,蘇青竹的殘影浮現半空,麵容蒼白,似隨時會消散。
她輕歎一聲,聲音如風吹竹葉:“唯有讓愛你的人……親手把你從夢裏拽回來。”
話音未落,虛影潰散。
夜深,診所小院。
李雲飛獨坐石凳,手中擦拭著斷裂的青竹笛殘片。
月光冷冷灑落,映得他眉宇間疲憊不堪。
他抬頭望天,低聲呢喃:“她們……真的能救我嗎?”
忽然,窗台輕微一顫。
一隻通體幽紫的黑蝶,悄然落下,翅膀微動,如呼吸般起伏。
蝶翼之上,竟映出三幅畫麵——蘇媚、林詩音、慕容雪沉睡的身影,安靜而美麗。
而在她們枕邊,各自浮現出一枚漆黑的青竹針虛影,緩緩旋轉,仿佛在等待某個時刻的降臨。
風起,蝶翅輕振。
夢,還未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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