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黑蝶落槐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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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風穿堂,吹得青竹堂簷角銅鈴輕響。
    百年老槐樹下,一片漆黑蝶翅靜靜伏在石階上,像一滴凝固的血。
    慕容雪立於藥櫃前,指尖仍抵在地脈圖卷之上。
    那道自西北幽山蜿蜒而來的“音脈”並未消散,反而隨著夜色漸深,震顫得愈發清晰——如怨魂低吟,似殘魂啃噬骨髓。
    她眉心微蹙,呼吸放輕:“魂引道……不是術,是執念。墨音臨死前說‘他是不願斷的那道音’,可這黑蝶,根本不是人留下的回響,而是死靈不肯散的怨念。”
    她緩緩抬頭,目光穿過堂前薄霧,落在槐樹陰影深處。
    那裏,仿佛有一雙眼睛,在無聲窺視。
    與此同時,後院竹林間,李雲飛盤膝而坐,赤裸的上身布滿新舊交錯的傷痕,胸前一道深可見骨的爪傷正緩緩滲血。
    他緊咬牙關,手中青竹笛斜插地麵,笛身泛起淡淡金光,與他掌心那枚蝶形印記交相輝映。
    “青音雙紋,引!”他低喝一聲,體內兩股氣流沿奇經八脈奔湧,一青一紅,交織成網,纏繞心脈裂口。
    這是蘇青竹秘傳的療傷之法,需以情念為引,借“三心閉環”之力重塑經絡。
    百裏之外,林詩音端坐華山別院,銀針懸空,布成七星陣型。
    她閉目凝神,指尖微顫,一縷真氣順著無形絲線直通李雲飛識海。
    “堅持住。”她輕語,聲音卻帶著罕見的焦灼。
    就在三股情念即將匯合之際——
    李雲飛猛地一震!
    識海深處,驟然響起一道陰冷低語:“宿主……你毀我軀殼,卻養我真魂。”
    那聲音像是從斷音穀最底層爬出,腐朽、扭曲,卻又詭異地熟悉。
    他瞳孔驟縮,掌心蝶印忽明忽暗,原本平穩流轉的金紅氣流竟憑空一滯!
    更可怕的是,他分明感覺到,方才用於修複心脈的“音引之力”,有一絲被悄然抽走,如同黑夜中伸出一隻無形的手,貪婪吮吸著他的生機。
    “誰?!”他怒吼,強行切斷共鳴,一口鮮血噴出。
    遠處林詩音亦受反噬,銀針崩斷三根,臉色煞白。
    她睜開眼,眸中驚疑不定:“有人在借‘閉環’偷渡殘魂……這不是普通的邪術,是‘寄命續魂’!”
    而在青竹堂東廂,柳如煙正伏案疾書。
    燭火搖曳,映照她蒼白麵容。
    她左手纏著滲血繃帶,右手卻穩如磐石,一筆一劃勾勒出冷宮地底機關全圖。
    “祭壇崩塌時,陰氣逆衝……不是潰散,是轉移。”她喃喃自語,將一枚銅雀機關嵌入圖紙縫隙,輕輕敲擊。
    嗡——
    地磚微震,傳來極其細微的共鳴。
    她眼神陡亮:“果然!魏無忌的骨符雖碎,但‘斷笛心核’未滅!它順著地脈陰流,被送進了欽天監的觀星銅柱……而那裏,此刻正以百官晨禱之血,續燃幽火!”
    她猛然起身,踉蹌一步扶住桌角,眼中卻燃起烈焰:“他們不是要複活魏無忌……是要讓他變成沒有肉身、不滅不化的‘影朝之主’!靠竊取活人陽氣,操控朝綱,永踞幕後!”
    消息幾乎同時傳至慕容雪耳中。
    她指尖輕點地脈圖,寒聲道:“魂引道終點,正是欽天監頂閣。那黑蝶不是信使,是‘錨’。它把殘魂釘在這世間的坐標,就是青竹堂的老槐樹——因為這裏,曾是三百年前初代青竹郎中埋骨之地。”
    她轉身望向後院方向,聲音冷得刺骨:“魏無忌沒死。他的魂,借著李雲飛療傷時的氣息波動,完成了第一次‘附脈’。下次,就不隻是偷一絲力了……他會趁他神誌虛弱,奪舍重生。”
    竹林中,李雲飛緩緩睜開眼。
    月光灑在他染血的臉龐,那雙慣常嬉笑玩世的眼眸,此刻沉如寒潭。
    他低頭看著掌心蝶印,那一絲被吞噬的力量仍在隱隱作痛。
    不是身體的痛,是靈魂被啃噬過的空洞感。
    “原來如此……”他低笑一聲,嘴角溢血,“你想借我的命,續你的魂?用我的醫術,養你的鬼國?”
    他緩緩抬起手,撫摸胸口那道貫穿傷,指尖沾滿溫熱鮮血。
    “可你忘了——我是個浪子。”
    “浪到不要命,也敢對著閻王咧嘴笑。”
    “更忘了……我救的人,從來不怕死。但我護的人,你也別想動一根頭發。”
    他仰頭望月,忽然揚聲:“蘇青竹!老頭兒!再不出來說話,老子就把你笛子裏藏的春宮圖燒了!”
    半晌,一道蒼老歎息自笛中浮現:“孽徒……你已被‘殘音鎖魂’,若不斬斷魂引,下次入定便是奪舍之時。”
    “那就斬。”李雲飛冷笑,“我不怕他來,就怕他不來。”
    風起,竹嘯。
    槐樹下那片黑蝶殘翅,微微顫動了一下,仿佛回應著某種遙遠的召喚。
    李雲飛拄著青竹笛緩緩起身,左腳剛一發力,傷口便撕裂般劇痛,鮮血順著小腿蜿蜒而下,在青石板上拖出一道暗紅痕跡。
    他卻咧嘴一笑,抬手將染血的繃帶狠狠撕下,露出小臂上一道焦黑扭曲的舊傷——那是三日前在冷宮地底被“斷笛心核”灼燒所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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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靠我這身經絡當養魂爐?”他冷笑,從懷中取出一片邊緣殘缺、泛著幽光的笛碎片,正是當日炸毀祭壇時,從小六子屍體旁撿回的青竹殘片。
    他咬牙,猛然將碎片刺入左臂舊傷深處!
    “呃啊——!”一聲悶吼震落竹葉,血如泉湧,可那殘片竟與血肉相融,化作一道青紋纏繞臂骨,隱隱與掌心蝶印共鳴。
    蘇青竹的聲音在識海怒斥:“瘋子!你這是以傷引傷,逆衝‘音脈鎖魂’,稍有不慎便會神魂俱滅!”
    “那就滅了又如何?”李雲飛抹去嘴角血沫,眼神卻亮得駭人,“魏無忌不是要借我的命續他的魂?好啊——我就把這條爛命,變成他重生路上的第一道坎。”他抬頭望向夜空,月隱雲後,唯有一線微光穿破烏雲,“我要讓他知道,浪子的命,不是誰都能吞的。”
    他攤開小六子臨死前塞給他的“宮心圖”——一張用宮女繡線密繪的皇城暗道圖。
    指尖劃過欽天監高聳的銅柱標記,再一路滑向冷宮廢墟,最終在兩者之間畫出一道紅線,墨跡未幹,已透殺機。
    “明日早朝前……”他低語,聲音沙啞卻堅定,“我要讓全京城聽見——真正的音脈,是救人,不是控人。你吸百官精血布控魂網?老子就用醫者仁心,給你來一記穿心針!”
    與此同時,城西荒廢多年的玄真觀內,雜草沒膝,殘碑倒伏。
    影十三如鬼魅般落地無聲,右掌攤開,一枚指節大小、刻滿符文的帶血骨符靜靜躺著。
    他蹲身,將其埋入觀前古槐樹根之下,動作精準如機關嵌合。
    “主上,音引道已通,殘魂可借銅柱複形。”他低聲稟報,語氣無波,眼底卻掠過一絲異樣波動。
    話音未落,地麵驟然陰風卷起,數十隻黑蝶自四麵八方飛來,盤旋、聚合,竟在空中凝成一道模糊人影——身形瘦長,披著褪色龍袍,麵容半隱於陰影,唯有一雙眼睛,幽綠如磷火。
    那影子緩緩開口,聲若腐井回響:“李雲飛……你救得了人,救不了命。”
    頓了頓,仿佛咀嚼著某種久違的快意:“這江山,本就是一座大墳。活人走屍,權臣食髓。我不過……替天行道罷了。”
    黑蝶紛散,人影消逝,隻餘一縷陰風鑽入地縫。
    而在青竹堂藥房深處,慕容雪突地眸光一凜!
    她手中正在研磨的“清心露”忽泛黑氣,爐火瞬間轉藍。
    電光石火間,她袖中三枚菱形暗器脫手而出——
    “叮!叮!叮!”
    三聲脆響,一隻撲向藥爐的黑蝶被釘死在牆上,蝶翅燃起幽焰,轉瞬化為灰燼,露出半片刻著“玄”字的骨片,質地與影十三所埋如出一轍。
    她瞳孔驟縮,指尖撫過那“玄”字邊緣,聲音冷至極點:
    “玄空……原來不是魂滅,是借‘音脈宿主’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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