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之中，陰風陣陣。
    李雲飛的手指停在半空，離那青銅棺蓋不過半寸。
    指尖微微顫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體內雙紋正瘋狂搏動，仿佛有兩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他血脈中撕扯——一股熾熱如熔岩奔湧，帶著情念的灼燙；另一股卻冰冷死寂，似萬年寒淵，無聲吞噬一切生機。
    就在這刹那，燭火猛地一縮，光影扭曲間，一道青影自虛空中浮現。
    素袍垂地，長發如瀑，眉心一點朱砂殷紅如血。
    蘇青竹的身影淡若煙霧，卻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威壓。
    她目光如刀，直刺李雲飛：“不可開！此棺封的是‘空無之道’——當年我以情破之，才留下雙紋護你命脈！”
    聲音冷得能凍裂魂魄。
    李雲飛瞳孔一縮，緩緩收回手，喉結滾動：“所以這紋……是你們鬥出來的？”
    他低頭看向胸口——那裏兩道交錯的暗金紋路正隱隱發燙，像活物般緩緩蠕動。
    一道溫潤流轉，似春風拂柳；一道漆黑如墨，邊緣泛著屍斑般的灰綠。
    蘇青竹沉默片刻，我偏不信命！
    至情可焚天，至性可逆命！
    你是我選的傳人，不是他的容器。”
    話音未落，異變陡生！
    “咚——咚——咚——”
    棺內心跳聲驟然加劇，不再是緩慢沉悶，而如戰鼓擂動，每一下都震得地麵龜裂。
    黑氣自棺縫噴湧而出，凝聚成扭曲人臉，發出非人的嘶吼。
    “轟！”整座地宮劇烈搖晃，碎石簌簌落下。
    通風口處，柳如煙伏身貼壁，臉色慘白。
    她手中機關羅盤瘋狂旋轉，九根紅線從地下延伸而出，在她眼前交織成陣——正是傳說中的“九脈鎖魂鏈”！
    她咬牙傳音入密：“李雲飛！別開棺！這根本不是墓穴，是靈核祭壇！棺底連著地宮九井，一旦開啟，九穴共振，整個東林地脈都會被激活——他們會借你的手，喚醒玄空子殘魂！”
    聲音剛落，遠處轟然炸響！
    磚牆崩塌，塵煙四起。
    魏無忌率十餘名影龍衛破門而入，人人黑甲覆體，麵罩鬼麵，殺氣衝霄。
    他手持一塊黑玉令，高舉過頭，厲聲喝道：“交出棺中‘玄空道種’，可免一死！違者，魂煉九幽！”
    李雲飛冷笑，看都不看他一眼。
    他從懷中取出一隻琉璃小瓶，裏麵僅剩指甲蓋大小的一滴透明藥液——醒神露。
    又摸出一包腐心散，黑色粉末沾手即化。
    旁人不懂
    “郎中不開死方，但……可以開毒方。”他低語一聲，將兩者混合，輕輕滴入棺縫。
    “嗤——”
    藥液接觸黑氣的瞬間，發出蛇吐信般的聲響。
    那濃稠如墨的邪氣竟猛地一縮，像是被烈火灼燒，退避三息。
    就是現在！
    李雲飛反手抽出青竹笛，狠狠插入棺蓋縫隙。
    笛身輕顫，金紅蝶影自七竅溢出，纏繞其上。
    他閉目凝神，吹響一段殘調——《歸魂引》。
    音不成曲，調不成章，卻帶著奇異的韻律，與棺內心跳漸漸同步。
    咚、咚、咚……笛音牽引著某種古老契約，竟讓沉重無比的青銅棺蓋，緩緩浮起半寸！
    “不好！”魏無忌大驚失色，急步上前。
    白骨夫人早已狂性大發，身形一閃，枯爪般的掌風直取李雲飛天靈！
    千鈞一發之際，李雲飛腳下踏出逍遙步，身影如竹影搖曳，堪堪避過致命一擊。
    借勢滑步至棺後，手中寒鐵銀針已疾射而出！
    “中！”
    針尖精準刺入魏無忌“神庭穴”，深入三分。
    下一瞬，這位大內總管渾身一僵，喉嚨咯咯作響，想要怒吼，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臉上血色迅速褪去，雙目凸出，顯然經脈已被藥力封鎖。
    “啞穴？”柳如煙在高處看得心驚，“不……是全身經絡凍結！他用腐心散麻痹神經，再以醒神露刺激中樞，反向引爆——這才是真正的‘針獄’！”
    李雲飛喘著粗氣，背靠青銅棺，嘴角滲血。
    剛才那一針耗盡心神，加上雙紋躁動，五髒六腑如同翻攪。
    但他眼神依舊鋒利如刀。
    抬頭望向蘇青竹虛影：“你說不能開……可它已經在等我了。”
    蘇青竹神色複雜，終是輕歎：“那你記住——無論看到什麽，別答應它的‘契問’。否則，你會成為下一個玄空子。”
    話音未落，棺蓋再次震動。
    這一次，不再隻是浮起半寸。
    而是——
    緩緩升起。棺蓋緩緩升起，青銅冷光如月傾瀉，石室內死寂無聲。
    沒有屍體，沒有骸骨，隻有一麵斜置的青銅鏡，靜靜躺在棺底。
    鏡麵斑駁，卻清晰映出李雲飛的臉——可那已不是他的臉。
    九隻眼睛，密密麻麻嵌在額心、眉骨、顴骨之上，層層疊疊，詭譎猙獰。
    那隻“他”咧開嘴角，無聲地笑了，聲音卻直接鑽進李雲飛腦海：“等了三百年……終於等到一個‘有情’的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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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意從脊椎炸起，直衝天靈。
    李雲飛卻忽然笑了，笑得放肆，笑得猖狂。
    “你等的是容器？”他抹去嘴角血跡，眼中戰意翻騰，“老子等的是債。”
    話音未落，手中銀針疾射而出——那根浸過腐心散、醒神露、還淬了蘇青竹一縷真元的寒鐵針，如流星貫日，直刺鏡心！
    “鐺——！”
    一聲尖銳鳴響，鏡麵炸裂，碎片四濺，每一片都映出不同模樣的李雲飛：有哭的，有笑的，有跪著求饒的，有仰天狂嘯的……而一道漆黑如墨的影子，自碎鏡中暴射而出，形似人首蛇身，雙瞳猩紅，直撲李雲飛心口！
    “找死！”蘇青竹虛影一閃，擋在他身前，素袍獵獵，雙掌推出。
    掌風無形，卻掀起滔天氣浪，與那黑影轟然對撞！
    “轟！！！”
    整座地宮劇烈震顫，穹頂崩裂，巨石如雨砸落。
    狂風卷著黑氣呼嘯四起，仿佛天地都在哀鳴。
    李雲飛卻借這刹那空隙，反手從懷中掏出一枚玉符——紫禁玉符，龍紋纏繞，內蘊九道隱脈。
    他眼神一厲，毫不猶豫將其狠狠壓入棺底凹槽！
    哢嚓！
    機關咬合之聲清脆響起，地下深處傳來九聲悶響，如同鎖鏈寸斷。
    柳如煙抬頭看去，隻見原本貫穿地宮的九條紅線驟然崩解，化作飛灰消散。
    “九脈鎖魂鏈斷了！”她驚呼，“地脈失衡，這裏馬上就要塌了！”
    “走！”她一把拽住李雲飛手臂，欲拖他撤離。
    可他站著沒動。
    目光死死盯著地上那堆碎鏡殘片，聲音低啞如刀刮石：“蘇青竹，你當年到底……欠了他什麽？”
    空氣仿佛凝固。
    蘇青竹的虛影微微一顫，指尖輕顫，唇角掠過一絲極淡的苦澀。
    “我欠他一敗。”她緩緩開口，語調平靜，卻藏著千鈞重量，“那一戰，我在華山之巔以情破空，劍穿他心脈，讓他墮入無生之境。他說——情是劫，我是因。可今日我才明白……”
    她回頭看向李雲飛，目光深邃如淵。
    “你不必還。”
    轟隆——！
    最後一根石柱斷裂，大地塌陷，塵浪滔天。
    三人身影被拋出廢墟，重重摔落在外院瓦礫間。
    身後，整座地宮如巨獸吞噬般轟然沉入地下，揚起百丈煙塵。
    夜風凜冽，吹亂了衣袍。
    李雲飛喘息著撐起身子，低頭看向自己心口——那裏，兩道交錯的暗金紋路依舊搏動，可在最深處，竟多了一道極細的裂痕，如蛛絲蔓延，夜色下泛著幽幽藍光，像是某種古老的咒印正在蘇醒。
    他緩緩握緊青竹笛，指節發白。
    遠處，紫禁城巍峨輪廓隱現於霧靄之中，金瓦重簷，肅穆如廟。
    他望著那方向，低聲呢喃，仿佛自語，又似回應冥冥中的召喚：
    “你們要的不是容器……”
    “是讓我自己，走進那座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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