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守門人,不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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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祭壇之上,白煙翻湧,如無數冤魂在嘶吼中掙紮升騰。
    藥汁與地脈黑氣相撞的聲響還在耳畔回蕩,像是天地間最古老的咒語被強行喚醒。
    李雲飛站在中央,青竹笛橫於胸前,指尖仍殘留著藥爐底部那行小字的觸感——“音不絕,魂不滅”。
    每一個字都像針,紮進他血脈深處。
    他終於明白了。
    這不隻是任務,不是係統給的副本通關條件。
    這是宿命。
    是三代人用血與命守下來的門。
    黑冥子踉蹌後退,一手死死按住胸口那道漆黑裂縫,仿佛要將從內裏滲出的黑暗生生壓回去。
    可那裂口卻像活物般緩緩蠕動,幽光閃爍,似有另一雙眼睛正透過縫隙窺視人間。
    “守門人?”他嘶吼,聲音扭曲如砂石摩擦,“那扇門後隻有虛無!沒有救贖!沒有重生!蘇青竹騙我!你們全都騙我!”
    李雲飛抹去臉上濺落的藥汁,嘴角扯出一抹冷笑,眼神卻冷得能凍住火焰。
    “門後是什麽,不重要。”他一步步向前,腳步沉穩,踏碎了殘存的符文陣線,“重要的是——誰來決定開不開。”
    風突然靜止。
    連那些曾被操控的屍身殘灰也停止飄散。
    “我娘封刀,不是怕。”他的聲音低下去,卻更重,如鍾鳴震穀,“她是守。她知道一旦開門,就再沒人能關上。”
    黑冥子瞳孔驟縮,喉嚨裏發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喘:“你懂什麽?你根本不知道我失去了什麽!我隻是……隻是想再見她一麵……”
    話音未落,他猛然抬頭,眼中竟閃過一絲少年時的清澈——那一瞬,他是那個跪在青竹門前發誓守護禁地的年輕弟子,而非如今被執念吞噬的玄空穀主。
    但轉瞬,黑氣翻滾,那點清明便被徹底吞沒。
    “所以你就成了它的傀儡?”李雲飛怒極反笑,“為了見一麵亡者,就要拉整個江湖陪葬?讓萬千生靈淪為祭品?這就是你說的情深?狗屁不如!”
    他不再多言,猛地抽出腰間青玉殘片,那是蘇青竹留下的最後一縷本源,也是開啟“青音雙紋”的鑰匙。
    寒光一閃,殘片插入笛心。
    嗡——!
    整根青竹笛驟然顫鳴,仿佛沉睡千年的靈脈終於蘇醒。
    金紅二色紋路自李雲飛雙臂暴起,沿著經脈直衝腦海,那是“青音雙紋”完全激活的征兆。
    靈識共鳴初成,天地元氣竟隨他呼吸起伏而律動。
    “《青音震蕩·斷魂》!”
    一聲怒喝,響徹祭壇!
    笛聲炸裂而出,不再是旋律,而是純粹的精神衝擊波。
    金紅波紋如漣漪擴散,所過之處,黑氣崩解,符文湮滅,就連地麵都寸寸龜裂。
    黑冥子慘叫一聲,雙膝重重砸地,額頭青筋暴起,仿佛有千根鋼針刺入神識。
    他胸口那道黑縫劇烈抽搐,竟傳出兩個截然不同的聲音——
    一個是蒼老陰冷、充滿惡意的獰笑:“哈哈哈……好!快撐不住了!讓他進來!讓‘玄空’歸來!”
    另一個卻是年輕的、帶著哭腔的呼喊:“不要……求你……別打開……師妹,我對不起你……”
    兩種意識在他體內撕扯,如同靈魂被淩遲。
    祭壇邊緣,白音的身影已近乎透明,衣袂隨風輕揚,似隨時會化作塵埃消散。
    她靜靜望著這一幕,眼中泛起微光。
    她緩步走到李雲飛身後,指尖輕輕撫過他的臉頰。
    那一瞬間,溫熱的觸感讓他心頭狠狠一顫。
    “青音雙紋,從來不是容器。”她的聲音輕若遊絲,卻字字入心,“它是鑰匙。三代血脈,三世輪回,隻為喚醒真正的守門人。”
    她轉身,麵向跪地的黑冥子,眸光溫柔又悲憫。
    “師兄……你本可與我一同守門。三百年前,我們曾在月下立誓:寧舍此身,不負蒼生。為何……你要走這條路?”
    黑冥子渾身劇震,頭顱低垂,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我……我隻是想再見她一麵……我想看看她的臉……哪怕一眼……”
    “可她早已不在門後。”白音輕聲道,“她在你心裏。隻要你記得,她就活著。可你若開門,連這份記憶也會被吞噬。”
    話音落下,她的身影開始消散,點點光塵升向夜空。
    就在這一刻,異變陡生!
    蘇媚突然噴出一口鮮血,身形搖晃,卻死死抱住李雲飛後背,指甲幾乎嵌進他皮肉。
    “別過去……”她聲音顫抖,眼中滿是恐懼,“他在拉你……神識同化……你會變成下一個他!”
    李雲飛心頭一震,猛地回頭,隻見黑冥子雖跪地,一隻枯瘦的手卻已悄然伸出,指尖纏繞著絲絲黑霧,正順著笛聲波動,悄然侵入他的靈識。
    同化已經開始。
    “滾!”李雲飛怒吼,反手將蘇媚推開,不顧她倒地時的悶哼,全力催動青竹笛,將所有靈識凝聚於一點。
    “給我鎮!”
    金紅波紋再次炸開,這一次直擊黑冥子識海核心!
    “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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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淒厲慘叫響徹山穀,黑冥子整個人弓起,頭頂竟浮現出一道模糊虛影——那是三百年前,白衣勝雪的蘇青竹,手持長笛,封印玄空之門的畫麵。
    而就在眾人以為勝負已定時——
    祭壇邊緣,不知何時多了一道身影。
    一襲素白衣裙,赤足踩在碎石之上,竟無半點塵染。
    她手中握著半截短笛,通體漆黑,唯有笛尾一點青痕,宛如淚滴。
    她輕輕抬起短笛,放在唇邊。
    陌生卻熟悉的旋律,悄然響起。
    那是《青竹門安魂調》的變奏。
    但多了幾分哀怨,幾分執念,仿佛來自深淵盡頭的呼喚。
    音無塵的笛聲如絲如縷,纏繞在祭壇每一寸殘破的石縫之間。
    那曲調本該安寧,卻因斷笛上的裂痕而扭曲出幾分執念的哀怨,像是從時間盡頭爬出來的低語,喚醒了不該存在的東西。
    九具棺槨震顫起來。
    棺蓋一寸寸滑開,揚起百年積塵。
    裏麵竟不是屍骨,而是九道模糊身影——或披麻戴孝,或持劍負傷,或跪地叩首……每一道都與李雲飛有七分相似,卻又眼神空洞,仿佛是他百世輪回中被遺忘的殘魂。
    他們齊齊抬頭,聲音重疊成一道古老審判:
    “開門……或守門……”
    風停了,火熄了,連蘇媚咳出的血珠都懸在半空。
    李雲飛站在風暴中心,眼前幻影翻湧:娘親把刀埋進後院土裏的背影;蘇青竹封印玄空前回眸的一瞥;還有他自己——無數個自己,在不同時空嘶吼、掙紮、倒下,隻為守住這一扇從未見過的門。
    他牙關緊咬,太陽穴突突跳動,靈識幾乎要被撕裂。
    可就在這一刻,白音最後的氣息輕輕融入他的脊梁,像是一縷暖流灌入冰河。
    “我不是什麽天命之子。”
    他低著頭,聲音沙啞,卻一字一頓,砸在地上生根發芽:
    “老子是街頭混混出身,打架靠狠,逃命靠滾,講大義我不會,寫詩更他媽不會。”
    猛地抬頭,眼中金紅雙紋爆燃如焰!
    “但我記得誰給我一碗熱麵,誰替我擋過刀!誰對我笑一次,我就敢為她撞破南牆——這門!”
    青竹笛直指黑冥子心口,聲如驚雷:
    “我不開!這紋!”
    雙臂青筋暴起,經脈中元氣逆行衝頂!
    “我不交!這命——”
    腳下地麵轟然炸裂,靈識共鳴震蕩十方!
    “我說了算!!”
    天地為之一靜。
    九具棺槨中的“前世容器”齊齊閉眼,緩緩躺回棺內,棺蓋自動合攏,仿佛接受了某種裁決。
    黑冥子渾身劇震,胸口那道漆黑裂縫竟開始收縮,如同被無形之手強行縫合。
    他仰天長嘯,不是怒吼,而是悲鳴,是三百年前那個少年在絕望呐喊:“師妹……我對不起你……”
    可就在這寂靜降臨的刹那,玄空殘魂的笑聲再度響起,縹緲如霧,藏在風裏:
    “守門人……終將變成開門人……等她歸來之時,門自會開。”
    話音散去,隻剩餘燼飄零。
    祭壇邊緣,音無塵靜靜佇立,素白衣裙無風自動。
    她一步步走來,腳步輕得像落在夢上。
    李雲飛喘息未定,戒備未消,卻被她眼中那一抹深不見底的悲憫釘在原地。
    她抬起手,將那半截短笛輕輕放入他掌心。
    冰冷的觸感瞬間刺入皮膚,仿佛有記憶順著血脈逆流而上。
    李雲飛指尖顫抖,想問,卻發不出聲。
    音無塵望著他,唇角微動,隻留下一句低語:
    “下一世容器,已在孕育。”
    然後,她轉身離去。身影淡去,如同晨霧遇陽,不留痕跡。
    李雲飛低頭,凝視手中短笛。
    就在內側幽暗處,一行小字悄然浮現,刻得極深,像是用血與恨一筆一劃鑿出——
    “雪落無聲,音斷長安。”
    掌心突然傳來劇痛。
    原來是那刻痕太深,割破了他的皮肉,鮮血緩緩滲出,順著笛身蜿蜒流下,宛如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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