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老子的笛,不為帝王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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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破霧,玄空穀死寂無聲。
風停了,雪也停了,唯有殘煙般的霧氣在斷碑與碎石間遊走。
李雲飛靠在蘇媚肩上,呼吸微弱得幾乎聽不見,胸口那片來自青竹笛的靈識殘片已徹底發黑,像一片被烈火焚燒後墜落的葉子,邊緣卷曲,脈絡斷裂。
他的意識沉浮於黑暗潮水之間,時而聽見風聲,時而聽見心跳——不,那不是自己的心跳。
是笛音。
可青竹笛早已斷裂,躺在雪地裏化作塵埃。
“雲飛!”蘇媚低喊,指尖顫抖地撫上他冰涼的臉頰。
她一身紅衣染了血,肩頭還扛著他沉重的身體,卻咬牙沒放下。
她不怕死,怕的是他閉眼。
不遠處,玄機子單膝跪地,手中緊握一塊溫潤玉令——青竹令。
玉色如碧潭深處凝結的月光,上麵兩個古篆清晰可見:“音”、“守”。
筆鋒蒼勁,似有千鈞之力壓在字上,仿佛這二字承載著三百年的斷脈、三代人的執念。
他抬起手,將玉令輕輕按在李雲飛心口。
“哢。”
一聲輕響,如同鎖扣開啟。
黑化的靈識殘片竟微微震顫,裂開一道細縫,透出一絲極淡的青芒。
那光芒雖弱,卻如星火落入幹柴,刹那點燃了某種沉睡已久的東西。
“青竹門斷脈三百年,今日重續。”玄機子聲音沙啞,帶著哭腔,“你不必拜師,也不必磕頭——因為你已經用命填上了這個位置。”
李雲飛睫毛一顫,緩緩睜眼。
視線模糊,世界像是隔著一層血紗。
但他看清了那塊玉令,看清了玄機子臉上縱橫的淚痕,也看清了自己胸前那一抹倔強的青光。
他扯了扯嘴角,虛弱一笑:“老子一沒拜師,二沒磕頭,就這麽當上掌門了?”
“不是掌門。”玄機子搖頭,眼中卻燃起希望,“是‘守門人’。青竹門從未設掌門,隻設一‘守’字——守道統,守正邪之界,守天地間最後一口氣不滅。”
李雲飛想笑,結果牽動內傷,又咳出一口血。
可他眼神亮了。
不是因為成了什麽狗屁守門人,而是因為他終於明白——蘇青竹為何選他。
一個街頭混混,父母雙亡,被人踩進泥裏長大,偷過錢、騙過人、為了五百塊替人頂罪蹲過局子……這樣的人,本不該執掌正道門戶。
但正是因為他見過最髒的巷子,才懂什麽叫幹淨;
正因為他曾把尊嚴踩在腳底換一頓飽飯,才明白有些東西不能賣。
所以他能對黑冥子說“她一直在等你回家”,不是原諒,是理解。
所以他能在靈識崩裂之際,仍守住最後一念清明——不為成仙,不為稱雄,隻為不讓那些信他的人失望。
“嗬……”他低聲笑了,望著天邊初升的日頭,“老子這輩子吹的都是撩妹小調,現在倒好,要給天下人吹安魂曲了?”
蘇媚眼眶通紅,抱著他更緊了些:“你現在別說這些,先活下來!”
話音未落,穀口傳來沉重的腳步聲。
石無名走了過來,這位千年守墓人滿身風霜,背影佝僂,手中握著那柄刻滿符文的石斧。
他在穀口停下,回望這片埋葬了無數恩怨的山穀,目光掃過祭壇殘骸、玄碑裂痕、還有那具即將封閉的石棺。
良久,他將石斧插入地縫之中。
斧刃入土那一刻,地麵悄然生出一圈青紋,蔓延如脈絡,隨即隱去。
“門已封,守已立。”他喃喃道,聲音輕得像風吹落葉,“我……該歇了。”
蘇媚猛地抬頭:“你說什麽?!”
話音落下,石無名的身體開始龜裂,一道道細紋從腳底爬向全身,如同古老的雕像遭遇風化。
他的麵容依舊平靜,甚至帶著一絲解脫的笑意。
“我守了一千年。”他看向李雲飛,目光溫和,“你才守了一天。”
李雲飛掙紮著坐直了些,伸出手,卻被蘇媚死死按住。
但他還是開口了,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可我有你們——下一千年,咱們一起守。”
石無名怔了怔,隨即笑了。
笑得像個終於卸下重擔的老父親。
然後,他的身體化作無數石粉,在晨風中緩緩飄散,融入天地,不留痕跡。
天地寂靜。
唯有風拂過山穀,帶走最後一絲怨氣。
這時,石棺前傳來一聲極輕的歎息。
黑冥子盤坐其中,白發披肩,麵容蒼老卻安寧。
他手中握著半截短笛,指尖輕輕摩挲著裂縫,仿佛在撫摸一段逝去的歲月。
“替我……”他睜開眼,渾濁的目光望向李雲飛,“去長安城頭,看一次雪。”
李雲飛看著他,許久,緩緩點頭。
他從懷中取出一包藥粉——秦素心臨別時塞給他的,說是“安神湯”的底方,能護魂安魄,延息續命。
他灑入石棺,藥香淡淡彌漫開來,混合著鬆脂與舊血的氣息。
玄機子雙手合印,低聲誦念:“蘇玄,罪止於此,魂歸於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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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棺緩緩合攏,封印落下,一道金紋纏繞其上,永世不得再啟。
陽光終於照進穀底。
李雲飛靠在蘇媚背上,氣息漸穩,臉色卻依舊蒼白。
他望著那座封閉的石棺,忽然低笑一聲。
“你說……皇帝現在醒了沒?”【歸途上,蘇媚背著李雲飛,一步一滑】
寒風割麵,碎雪如刀。
玄空穀外的山道陡峭如削,積雪覆石,每走一步都像在刀尖上挪命。
蘇媚肩頭壓著李雲飛沉重的身體,紅衣被血與雪浸透,緊貼肌膚,冷得像鐵。
她腳步踉蹌,卻始終沒鬆手。
“放我下來……我能走。”李雲飛聲音微弱,唇色發青,可眼底那點火光沒滅。
“閉嘴。”蘇媚咬牙,“你要是敢跳下去,我就用天魔舞把你迷暈了拖回去。”
他低笑出聲,笑聲牽動傷口,又咳出一口血沫,卻仍抬手從懷中摸出一張泛黃密信——邊角焦黑,似曾被火燎過,上麵是柳如煙獨有的瘦金體字跡,勾畫出一條隱秘水道脈絡,直通皇宮地宮深處。
“你還惦記那事?”蘇媚側眸,眉頭皺緊。
“玄空殘魂滅了,可‘龍脈引’還在魏無忌手裏。”李雲飛眯起眼,望向遠方京城方向,語氣忽然沉冷,“他若扶個傀儡皇帝,借龍氣練邪功,整個江湖就得跪著活。你以為那些門派爭來鬥去是為了什麽?不是武功秘籍,是命脈歸屬。”
蘇媚心頭一震。
她曾在魔教深處聽過一句古訓:“得龍脈者,掌生死;控皇權者,噬人心。”那時隻當是狂言,如今聽來,卻如寒針刺骨。
李雲飛將密信攥緊,指節發白:“柳如煙把這圖留給我,不是信任我,是賭我夠瘋、夠不要命。她知道,隻有我這種街頭混出來的爛人,才敢捅穿天子的脊梁。”
蘇媚默然。
她見過他為救一個素不相識的小乞兒,單挑三大殺手堂口;也見過他抱著快斷氣的林詩音,在暴雨中奔行三十裏隻為尋一味藥。
他嘴上說著天下大亂關我屁事,可每次刀鋒臨近,他都是第一個往前衝。
“所以你要進宮?”她問。
“不。”他搖頭,嘴角揚起一抹痞笑,“我要炸它。”
【夕陽下,青竹堂藥爐重燃】
殘陽如血,灑在破敗的青竹堂院落。
這座曾被朝廷焚毀三次的醫館,終於再度升起炊煙。
秦素心蹲在藥爐前,素手翻動炭火,神情專注。
她接過李雲飛遞來的那片青竹笛殘片,指尖觸其瞬間,瞳孔驟縮。
原本黯淡無光的竹片,此刻竟浮現出一道蜿蜒符印——不再是往日象征“容器”的環形刻痕,而是三筆淩厲豎紋,中間一點朱砂般的靈光,赫然是“守門人”印記!
“你的靈識……融合了?”秦素心抬頭,震驚難掩。
李雲飛倚門而立,肩扛新凝成的青竹笛——雖非原物,卻是以他心頭精血為引,蘇青竹殘念為基,重新煉化而成。
笛身泛著淡淡青輝,仿佛有生命般微微震顫。
他望著遠處群山,風吹亂發,眼神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清明。
“老子的笛,不為帝王吹,不為權勢響——”他輕聲道,笛尖忽地抬起,指向天際,“隻護我想護的人。”
話音落,笛尖輕挑。
“嗚——”
一縷清音破空而出,如龍吟九霄,劃裂晚霞。
刹那間,滿山飛鳥驚起,盤旋長空,似朝聖般繞庭三圈,方才散去。
秦素心怔住,手中殘片微微發燙。
她忽然意識到——那個曾經滿嘴葷話、醉臥花街的混混,真的已經站在了武林之巔。
而真正的風暴,才剛剛開始。
深夜,青竹堂藥爐火光搖曳,慕容雪從唐朝副本歸來,手中緊握一枚金令,臉色蒼白:“雲飛,大燕朝的皇位……被人用‘龍脈引’篡改了——你娘當年封刀,不隻是為了守門……更是為了防‘皇權噬心’。”
她指尖發抖:“大燕朝三日前突現‘紫氣東來’異象,可那不是天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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