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老子的湯不許你拿去喂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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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安郊外,殘月如鉤。
    破廟塌了半邊牆,枯草在風裏打顫。
    李雲飛盤坐在神龕前的蒲團上,衣襟微敞,心口那道青光流轉的“心門紋”忽明忽暗,像一盞將熄未熄的燈。
    他呼吸綿長,可眉心卻不斷抽動,額角滲出細密冷汗——魂體震蕩,識海翻湧,仿佛有無數冤魂在耳邊低語。
    蘇媚第一時間察覺不對。
    她素手一揚,紅綾自腰間飛出,如火蛇騰空,在空中劃出一道妖嬈弧線。
    腳尖輕點地麵,天魔舞起,身形旋轉間,音波隨舞步蕩開,竟是以《華山清音》為引,化樂入脈,護其神魂。
    “他在強行壓製地脈反噬。”蘇媚眸光微閃,唇瓣輕啟,“那陣法不是誰都能觸碰的……尤其是牽扯到‘歸’字圖騰。”
    話音未落,廟門外傳來急促腳步聲。
    柳如煙披著夜露衝進來,手中抱著一塊焦黑殘碑,邊緣裂痕縱橫,像是從烈火中搶出來的。
    她臉色發白,指尖都在抖:“我拚了三十六塊碎石,才還原出這一段……你看這個。”
    她將殘碑重重放在地上,拂去塵灰。
    八個古篆赫然浮現——
    雙生並蒂,一焚一歸。
    焚者為門,歸者為心。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
    蘇媚瞳孔驟縮,猛地看向李雲飛。
    而後者依舊閉目調息,但脖頸青筋已隱隱暴起。
    柳如煙咬牙,聲音壓得極低:“你娘當年生的是雙胞胎……一個被‘焚門’選中,投入祭火,燒盡七情六欲,成為鎮壓怨脈的‘門’;另一個,也就是你,被她藏入人間,以青竹笛封印血脈,養在市井混混堆裏……你以為你是孤命兒,其實——你不是唯一的‘青音血脈’。”
    風穿廟堂,吹得燭火搖曳。
    李雲飛猛然睜眼,雙目赤紅,一把抓過身旁藥方翻到背麵——原本空白的紙背,竟浮現出極淡墨跡,似用血水混墨寫成:
    雲飛雲燼,同胎異命。
    燼已成灰,飛當歸心。
    他的手指開始發抖,指尖幾乎摳進紙裏。
    “所以……那個黑袍人……是我哥?”他嗓音沙啞,像被砂石磨過。
    蘇媚蹲下身,握住他手腕,感受到那股紊亂的氣血奔湧。
    “他沒死。”她一字一句道,“‘焚門’隻燒了他的半魂,另一半被怨念吞噬,成了容器。有人用《音脈圖》喚醒他,就是要借他心中積攢二十年的恨意,點燃‘安魂網’下的所有地脈——一旦引爆,百城皆成怨窟。”
    柳如煙補充:“蘇青竹當年布‘歸心陣’,就是為了防這一天。她知道雙生血脈一旦相衝,要麽同歸於盡,要麽一人徹底湮滅。可她沒想到……會有人刻意複活‘焚’之一脈,還讓他執掌《安魂調》逆奏之法!”
    李雲飛沉默良久,忽然站起身,大步走出破廟。
    “去哪兒?”蘇媚追上去。
    “怨龍巢。”他頭也不回,“我要見娘最後一麵。”
    怨龍巢早已荒廢多年,曾是“焚門”舊址,如今隻剩一座石像孤零零立在斷崖邊。
    那是李雲飛母親的雕像——據傳她本是蘇青竹親傳弟子,因私改歸心陣,被逐出師門,臨終前親手斬斷通往地底的通道,封印了第一代“焚門守門人”。
    李雲飛跪在石像前,雙手捧著那張泛黃藥方,輕輕放在石像腳下的刀痕之上。
    “娘。”他低聲說,“你說過,火是用來滅怨的,不是添恨的。我哥燒了一半,我來燒另一半——但這次,我不讓他變成門。”
    他抽出隨身短刃,割開手掌,鮮血順著指縫滴落,在地麵畫出複雜符文。
    每一道筆畫都對應著心門紋的律動,每一滴血都牽引著地脈深處的共鳴。
    突然,心口爆燃!
    青焰自紋路中噴薄而出,順著他的手臂蔓延至符陣,又沿著斷裂的地脈逆流而上,直衝長安地底核心!
    天地無聲,唯有風在嗚咽。
    遠處觀測地脈的柳如煙猛然抬頭,望向長安方向,臉色劇變:“他在用‘歸魂音’召喚殘魂……這不是鎮壓,也不是封印……他是要救他回來!”
    蘇媚站在崖邊,紅綾無風自動,眼中泛起水光:“傻子……你知道這有多危險嗎?若他心中怨念不消,你會被反噬成第二個‘焚門傀’……”
    可她沒有阻止。
    因為她看見,李雲飛仰望著母親石像,嘴角竟揚起一絲笑。
    “哥,”他輕聲道,“你還記得小時候嗎?你總把湯讓給我喝,說我不懂事,得多吃點才能長大……現在——我的湯,不許你拿去喂狗。”
    青焰衝天,地脈轟鳴。
    而在長安最深處,某處無人知曉的幽冥裂隙中,一道沉寂已久的意識,緩緩睜開了眼睛。
    當夜,長安地底傳來轟鳴,大地如被巨獸撕咬,裂開一道深不見底的幽壑。
    狂風卷著黑灰從地縫中噴湧而出,仿佛九幽之門開啟,萬鬼哀嚎。
    就在這毀天滅地般的動靜中,一道青焰人影緩緩從深淵爬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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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披著殘破黑袍,周身纏繞著尚未熄滅的怨火,身形枯瘦卻挺拔如劍。
    正是那曾以《逆安魂調》攪動百城氣脈、令群雄膽寒的黑袍人——李雲燼。
    可此刻,他的眼神不再瘋狂,反而透著一絲清明,像是一具死而複生的軀殼,終於找回了迷失的魂。
    他站在廢墟中央,目光直直落在三丈外的李雲飛身上。
    “你不怕我?”他嗓音沙啞,像是喉嚨裏塞滿了灰燼,“我可是要燒了你護的一切……你的女人,你的江湖,你拚命守住的人間煙火。”
    風掠過殘垣,吹動李雲飛額前亂發。
    他沒退,反而上前一步,腳步沉穩,踏碎腳下焦土。
    “怕。”他低聲說,嘴角竟揚起一抹笑,“但我更怕你連湯都不喝,就把自己燒成了灰。”
    說著,他將那張泛黃藥方塞進李雲燼顫抖的手中。
    紙麵輕顫,墨跡在月光下若隱若現:“歸魂湯:青竹心三錢,血參一兩,童子淚七滴,慢火熬三刻,溫服。”
    “你還記得嗎?”李雲飛聲音低緩,“小時候發燒,你背著我去街角老郎中那兒抓藥。你說這湯苦,就一口口喂我,自己卻從來不喝。娘走之前,把這方子縫在我衣領裏,說——‘守門人可以冷,但不能絕情’。”
    李雲燼的手劇烈抖動,指尖幾乎揉碎這張薄紙。
    蘇媚冷眼旁觀,紅唇緊抿。
    她不信鬼神,更不信一個被怨念吞噬二十年的男人還能回頭。
    但她還是悄悄將紅綾纏出三道隱線,橫亙在兩兄弟之間——一旦有異動,她能在刹那絞斷對方經脈。
    柳如煙則已悄然退至陣眼,指尖扣住機關鎖的扳機。
    地脈出口已被青銅巨閘封鎖,隻待一聲令下,便可永鎮此淵。
    就在眾人屏息之際,李雲燼忽然跪地,仰頭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痛吼!
    一道漆黑如墨的火焰自他天靈衝出,扭曲盤旋,竟凝聚成一張猙獰麵孔——那是“焚門”最後的執念,是用萬人怨氣鑄就的邪識!
    “不——!”它嘶吼,“雙生歸一,門將崩!我要燃盡八荒,重立新律!”
    李雲飛眼神一厲,反手抽出短刀,刀尖點地,內力催動青竹笛共鳴,口中低吟《安魂調》殘章!
    “魂兮歸來,勿墮幽台;心門為引,逆火成海——”
    青焰騰空而起,化作層層音網,如絲如縷,將那黑焰牢牢裹住。
    每一縷火焰都帶著藥香與律動,竟是以醫道入武,以音療焚!
    柳如煙同時啟動機關鎖,七十二枚鐵樁從地底穿出,結成“鎖怨陣”,徹底切斷黑焰逃逸之路。
    而李雲燼,在火焰焚燒識海的劇痛中,終於睜開了眼睛。
    那一瞬,他不再是魔,不是傀,隻是一個被命運碾碎又拚湊回來的兄長。
    他望著李雲飛,眼中竟滾下兩行血淚,與臉上未熄的火焰交織流淌。
    “弟弟……”他聲音微弱,卻清晰如鍾,“替我……喝碗湯。”
    話音落,身軀驟然爆燃!
    不向天,不向地,唯向李雲飛。
    整具肉身化作純粹青焰,如江河歸海,盡數湧入李雲飛心口那道“心門紋”。
    紋路金光大盛,裂痕彌合,符印重塑,最終凝成八個古篆——
    守可焚,門由心。
    天地寂靜。
    李雲飛雙膝一軟,重重倒下。
    意識消散前,耳畔響起係統冰冷的聲音:
    “宿主,你吞了‘焚’,也承了‘罪’——從此天地視你為‘門’,亦為‘祭’。”
    黑暗降臨。
    而在城頭最高處,一道鬥篷身影靜靜佇立良久,轉身離去,唯留一柄短刀深深插入磚縫。
    刀身無銘,唯有一行小字,如刻如歎:
    青竹歸音,守門者終見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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