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這藥方,老子自己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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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南的清晨,霧氣未散。
    巷子深處那間臨時搭起的藥堂裏,鐵鍋正沸,藥香濃鬱得幾乎凝成絲線,在空中緩緩遊走。
    青竹笛斜插在灶台邊,笛身微光流轉,像是有呼吸一般,隨著鍋中藥液翻滾的節奏輕輕震顫。
    一縷晨光從破瓦縫隙漏下,恰好落在李雲飛挽起的袖口上——那是一道尚未痊愈的傷口,黑氣如蛇般在皮下遊走,隱隱作痛。
    他卻恍若未覺,隻專注地攪動著鍋裏的藥湯。
    木勺劃過表麵,泛起一圈圈漣漪,忽然間,金紋浮現,細密如蛛網,竟勾勒出一幅殘缺卻熟悉的圖騰——正是“歸心陣”的簡化輪廓。
    “成了。”柳如煙站在灶前,聲音輕得像怕驚擾了什麽。
    她手中攤開的是《歸音冊》殘頁,指尖順著三十六味尋常藥材逐一核對,“安魂引·初方,拆解無誤。不需要千年靈草,不需宗師真元……隻要熬藥的人,真心想救人。”
    “真心?”門邊傳來一聲冷笑。
    蘇媚倚在斑駁的牆邊,紅綢纏臂,眸光如刀,“李雲飛,你從街頭混混到浪蕩郎中,現在又當起了煮藥的廚子?下一步是不是要掛塊牌子,寫上‘守門人培訓班,包教包會’?”
    李雲飛頭也沒抬,嘴角卻揚起一絲笑:“你要真想報名,我收你半價。”
    蘇媚眼神一滯,隨即惱怒地轉過臉去。
    可那一瞬,她的目光掃過他裸露的手臂——那道傷痕正在滲血,黑氣竟隨著藥香微微退縮。
    她心頭猛地一緊。
    這藥……不是普通的方子。
    是用命換的。
    第一縷陽光灑進巷口時,第一批人來了。
    七個,不多不少。
    菜場阿婆拎著布袋,地鐵安檢員穿著製服還沒來得及換,退休教師推了副老花鏡,單親媽媽懷裏還抱著發燒的孩子……他們彼此陌生,唯一的共同點,是曾在某個深夜、某次夢中,無意識哼唱過那段詭異而安寧的旋律——《安魂調》。
    “你們聽到了召喚。”柳如煙將七枚銅牌一一遞出,每一塊都刻著簡單符文,“這不是授功,也不是賜禮。這是立約。你們願以日常之行,維係地脈安寧,護一方魂魄不墮,可?”
    空氣靜了一瞬。
    有人猶豫,有人低頭思索。
    唯有阿婆直接伸手接過,粗糙的手掌摩挲著銅牌:“我孫子前陣子半夜爬起來畫符,醒來就說‘有人在等’。我不懂這些,但熬點湯,不貴。能幫人,我就幹。”
    李雲飛笑了。
    他走到大鍋前,深吸一口氣,猛然咬破指尖,一滴心頭血墜入沸騰藥湯。
    “轟——”
    藥液驟然翻湧,金紋暴漲,整間藥堂仿佛被某種古老力量點亮。
    光影交錯中,八碗藥湯自動分盛而出,熱氣蒸騰,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安撫之力。
    “喝下這碗,”他聲音低沉卻不容置疑,“不是為了得力,不是為了長生,是為了知情。”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眾人:
    “你們要守的,從來不是什麽神秘之門……是這口熱湯,是這條巷子,是那些夜裏哭著找媽媽的孩子,是被人遺忘卻仍在等待的名字。”
    沒人說話。
    但七雙手,同時端起了藥碗。
    第一夜平安度過。
    第二夜風平浪靜。
    第三夜——
    子時三刻,藥堂內忽起異變!
    一名青年猛地跪倒在地,雙目翻白,喉嚨裏發出非人的低吼。
    他手腕上的金紋驟然暴起,如同活物般向全身蔓延,皮膚下似有無數細蟲遊走。
    “不好!”蘇媚反應極快,紅綢如血蛇疾卷而出,瞬間將青年捆住,“血脈反噬!你拿普通人試藥?!”
    柳如煙撲上前檢查脈象,臉色劇變:“不對……他不是普通人!這經絡走向,這魂印波動……他是‘協守遺脈’!三百年前被抹去名姓的守望者後裔!藥方喚醒了他體內沉睡的印記!”
    屋外風聲驟停。
    連青竹笛都發出一聲哀鳴般的輕震。
    李雲飛蹲下身,一把按住青年狂跳的心口。
    刹那間,心門處的萬象紋劇烈共鳴,一段破碎殘念如潮水湧入腦海——
    “……我不該被封……我是守望者……我的名字……還在碑上……”
    他的瞳孔一縮。
    不是試驗品。
    是失散的家人。
    “那就更不能停。”他咬牙站起,抽出隨身短刃,在掌心狠狠一劃,鮮血淋漓,“他們等了三百年,不是為了再被當成隱患清除。”
    他將血掌覆上青年額頭,閉目低吟——
    《安魂調》,起。
    笛聲無形,自心而發,繚繞於屋梁之間。
    藥香與血氣交織,金紋在青年皮膚上遊走、重組,仿佛在拚湊一段被時光撕碎的身份。
    蘇媚死死盯著他顫抖的身影,紅綢緊繃如弦:“你明知道強行洗魂可能引來怨念反噬!你要是死了——”
    “那也得有人記得我叫李雲飛。”他睜開眼,笑得桀驁,“而不是一具又被塞進陣眼的‘活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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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音落下,藥堂陷入一片死寂。
    唯有那口鐵鍋,依舊冒著熱氣。
    藥香彌漫,如同某種古老的誓言,悄然紮根於這座城市的血脈深處。
    而在無人察覺的地底,第二道信引符的光芒,正緩緩閃爍,仿佛回應著人間這一口不肯涼透的熱湯。
    三日後,晨光再度灑落巷口,藥堂的鐵鍋依舊冒著嫋嫋熱氣,仿佛這三天從未冷卻。
    那青年緩緩睜眼,瞳孔由混沌轉為清明。
    他怔怔望著屋頂斑駁的梁木,忽然喉頭一哽,眼淚無聲滾落,劃過鬢角,滴在粗糙的草席上。
    他顫抖著坐起,從懷中摸出那枚銅牌——背麵已被刻下幾道深痕,字跡歪斜卻堅定:
    “守望者·陳七,父為守門火卒,死於元末亂戰。”
    屋內一片靜默。
    蘇媚站在角落,紅綢悄然垂下,像一條收鋒的軟劍。
    她看著李雲飛蹲下身,將一把烏木藥勺輕輕塞進陳七手中。
    “從今天起,你不是遺孤。”李雲飛的聲音低沉卻不容置疑,“你是傳火人。”
    他指了指那口大鍋,藥湯仍在翻滾,金紋若隱若現:“這鍋湯,你來攪。”
    陳七指尖發抖,卻用力握住藥勺,仿佛握住了斷裂數百年的命脈。
    消息如風般傳開。
    第二日,一個穿校服的女孩出現在巷口,她說自己從小夢到一座石門,門前有青袍人執笛而立,嘴裏哼的,正是那段《安魂調》。
    她挽起袖子,臂上一道胎記,與藥湯浮現的金紋完全重合。
    第三日,一位快遞員送來半塊殘碑,說是祖上傳下的“瘋話”——碑文寫著“守門無名,唯火不熄”。
    他話沒說完,銅牌剛觸手,便渾身劇震,經脈泛起微弱金光。
    越來越多的人來了。
    他們不求神力,不問長生,隻說一句:“我夢見了……我也想熬那口湯。”
    起初嗤之以鼻的蘇媚,終於不再冷笑。
    那一夜,她獨自在藥堂外站了許久。
    月光下,她緩緩解下纏臂的紅綢,十指翻飛,竟以魔教秘技“七情結”編成七枚同心結,一一懸於梁上。
    每一結皆暗藏音絲,隨風輕顫,若有殺意逼近,必引魔音穿魂。
    “以後誰敢動這鍋湯——”她冷眸掃過巷口陰影,“我讓他七竅聽魔音,三日不得安寧。”
    李雲飛聽見了,沒說話,隻是在藥簿上添了一行小字:“紅綢護湯,勝過千軍。”
    深夜,萬籟俱寂。
    藥堂隻剩一盞油燈搖曳。
    李雲飛獨坐案前,翻閱新編的《守門手劄》。
    紙頁粗糙,卻是無數“有緣人”口述、柳如煙整理、他親筆謄寫的傳承。
    扉頁上,是他親手寫下的八字箴言:
    “守門非殉,傳火非劫。門由心守,湯由人熬。”
    忽然——
    鍋中藥液無風自沸!
    熱氣衝騰間,湯麵竟浮現出一行血字,扭曲如蛇,卻字字誅心:
    “第五門將啟,守望者·林氏,困於劍心。”
    李雲飛瞳孔驟縮。
    林詩音!
    他猛地抬頭,目光仿佛穿透時空,直刺北宋江湖的風雪劍塚。
    她曾是華山清冷俠女,是他第一個用醫針破其寒毒、用嘴皮子撬開冰心的女人。
    她曾笑著罵他“浪子郎中”,卻在他中毒昏迷時,一夜未眠守在床前。
    可她從未共鳴過《安魂調》,從未顯露天資……
    “這信息……”柳如煙疾步衝入,臉色煞白,“不是我們喚醒的!是‘守門記憶’在主動求援!說明她的血脈早已被封印,卻被某種力量強行鎮壓在劍心陣眼!”
    蘇媚一把抓起紅綢,眼神淩厲如刀:“你還等什麽?她可是第一個叫你‘浪子郎中’的人!你以為她忘了?我可記得你發燒說胡話,喊的全是她的名字!”
    李雲飛沉默片刻,低頭看著手中青竹笛。
    笛身微溫,仿佛感應到了某種召喚。
    他輕輕抬手,將笛湊至唇邊——
    嗚——
    一聲清越笛音劃破長夜,穿城而過。
    刹那間,城市各處,七盞燈火無端亮起。
    一盞在高樓陽台,屬於蘇媚的舊居;
    一盞在醫院值班室,柳如煙正盯著監控;
    一盞在地鐵盡頭,某位剛喝完藥的協守者猛然抬頭;
    還有一盞……竟在遙遠副本的風雪中,微微搖曳,似有女子執劍回眸。
    七燈同明,如星呼應。
    而在地底深處,第二道信引符的光芒,忽然劇烈跳動,仿佛有什麽沉睡的巨門,正在緩緩鬆動。
    終南山頂,柳如煙布下“音引渡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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