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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池袋、晚上九點接女人,還有尋狗嗎?

    車站四周滿是下了班的西裝男,以及裝扮冶豔、現在才要上班的女郎。頂上的天空雖窄,這一帶大廈的照明卻照亮了每個角落,車窗玻璃映照出街上的景色。羅曼史大道的前方,就是足立粱上班的公主咖啡廳。

    開放閃爍的危險警示燈,在店門前的馬路停好車,我抬頭仰望店家進駐的大廈。

    大大的招牌上,畫有走萌妹路線的大大公主圖。

    公主咖啡廳近來很受歡迎,我也在電視上看過特集。

    足立栞照約定時間從店裏出來。馬上就看到了我的車。

    她輕巧地跨過護欄,從副駕駛座的車窗窺看我。

    足立栞,十九歲,A型。五官雖然稚氣,妝卻很濃,看起來就很成熟。穿著豔粉紅色羽絨衣,一邊的頭發編成發辮,繞向脖子另一側,濃密的發量遮住了一邊的胸口。

    足立栞一上車,我就聞到柑橘調澄澈的香味。

    「啊,辛苦了。」她說。聲調低沉且冷淡。

    「嗯。」我也虛應了一聲,發動車子。

    ……果然,這女人似乎不喜歡找。

    基於SCM的效力,我和她都隸屬於同一位主人,但SCM操控不了奴隸的感情。

    即使是我們的主人龍櫻的命令,足立栞對我和龍櫻也不會有好感。奴隸之間沒有上下關係。

    我們隻是奉龍櫻的命令,身不由己一起行動而已。

    但是我們有相同的目的。就是追查善一那男人的下落。

    足立栞和中野大樹成為龍櫻的奴隸,是上個月的事。

    當時,我又接觸了另外兩名SCM持有者。不對,嚴格來說是一人和一犬。

    那個人就是善一。事後調查才知道他姓文京。

    至於另外一頭,它名叫廚子王丸,是條狗。

    我很訝異會有狗戴著SCM,但我們的主人龍櫻對這條狗很有興趣。

    本來我接到的命令是當場吸收善一到我們這邊,結果被逃了。隔天,我就開始追蹤善一和廚子王丸。說是追蹤,其實是利用名字和GPS顯示的光點位置,查出其住處和交友關係等類似偵探的工作。

    但是,善一在GPS上的光點時明時滅。看來文京善一好像學會了暫時性拆下SCM,可以躲避被偵測到位置的技巧。

    唯獨像是廚子王丸的光點一直都在。而且善一在哪,廚子王丸就在哪。隻要追蹤廚子王丸的光點,應該就能找到文京善一。

    我向授理愛如此報告。授理愛是我對龍櫻的窗口。

    然後,龍櫻派了幫手給我。就是和廚子王丸還滿親近的女人——足立栞。我得跟她合作,找到笨蛋和廚子王丸。

    現在,我們正前往善一的家。

    廚子王丸的光點,也在那裏。

    「——知道怎麽用GPS了嗎?」

    「知道。」說完,足立栞從包包拿出手機。

    「先找出善一家附近的位置。」

    足立栞很快就說「找到了」。

    「情況如何?」

    「是有主人的紅色光點,但沒有黃色的奴隸光點。」

    也就是說,狗在那裏,但地圖上沒顯示善一的光點。

    「……明白了。繼續觀察。」

    「請問,紅色光點……也就是廚子王丸,隻有它在的話還是要去善一家對不對?」

    「對。把狗帶去見龍櫻,也是目的之一。」

    「那要怎麽把狗變成奴隸?」

    「……不知道。」

    我接到的命令是「把廚子王丸帶來」。龍櫻並未指示我當場把它吸收為奴隸。

    當然,可能的話,我會把它收為奴隸後再帶去。

    至於善一,就得成為我的奴隸帶去。對決的方式等等基本事項,龍櫻全權委由我處理。就結果而言,我隻需將戴著SCM的狗、奴隸狀態下的善一扭送去見龍櫻即可。

    「那麽,假如廚子王丸成了你的奴隸,龍櫻會如何處置它?」

    「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龍櫻在想什麽。

    足立栞茫然望著窗外流逝而過的霓虹燈。車內光線很暗,隻有車子行駛的聲音回蕩在耳邊。在凝重的氣氛下,我開車載著既不是愛人也不是朋友的女人……

    「……你擔心那條狗?」

    我試著跟足立栞聊。她的目光仍舊看著窗外,回答我。

    「畢竟它算是我的救命恩狗。」

    「噗、唔。」……穩住!

    不知為何她的話點中了我的笑穴,差點笑出來。我使勁忍住。

    足立栞似乎覺得很匪夷所思,朝我看了一眼。她大概以為我想打噴嚏吧。

    好險!我可不能在如此莫名其妙的時候笑出來!

    這樣的靜默令人難以忍受。緊繃的氣氛活像是在參加葬禮,笑點才會變得特別低。

    遇到這樣的氛圍,就要喊出「嘶叭波喲喲——」這類無厘頭辭匯的日子,終於到來了……

    「嗬、呼。」糟了。被自己臨時想到的梗逗得差點失笑。

    這回,足立栞看我的表情不是似乎,而是相當地匪夷所思。

    為了打破沉悶,我打開收音機。雷鬼音樂流瀉而出。

    足立栞邊看著窗外,邊隨著音樂節拍微微前後搖擺身體。

    「……你喜歡雷鬼?」

    「啊,對。我偶爾也會去夜店那種地方,中央先生也喜歡嗎?」

    她的臉上出現了笑容。

    「不,沒有。」

    足立栞嘀咕了幾聲:「喔,是嗎?」又轉頭看窗外。

    對話又中斷了。我真是笨蛋!

    「中央先生……你為什麽會變成龍櫻的奴隸啊?」

    這問題唐突歸唐突,但這次務必得抓住這個話題聊下去!

    「……我輸給了授理愛。」

    「咦?你輸給了那個酒店小姐?」

    「對,說來話長……」

    足立栞轉動身體,麵向我。

    「我想聽。」

    「十年前的夏天,我的青梅竹馬死了。」

    「咦?怎麽一回事?」

    「我們是因為爸媽的關係才認識,彼此也隻是單純的兒時玩伴。」

    ——我們沒有交往,我也沒有愛上她。

    當時,我從大學中輟,成了俗稱的尼特族。中輟歸中輟,我還是有想做的事。我想當漫畫家。

    輟學之後,我的心情豁然開朗,像是踏上了沒有終點的旅程。

    起初我還滿樂觀,每天作畫,逢人就說自己有多麽自在逍遙。

    但是,沒多久我就過著每天無所事事的日子了。

    我也應征過臨時工,可是沒多久又完全不工作了。

    我不是在追求夢想,而是逃離了夢想。

    然後,我廿二歲那年的夏天,我的青梅竹馬死了。

    「你一直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努力,也不會有人稱讚你。」

    這是她說的。她是會為了我好,痛罵我的墮落的人。就像個龜毛又羅嗦的母親。因為我媽行動不方便,她常常來隻有男丁的我家,親切地煮飯給我們吃。雖然是個怪人,長得卻很漂亮。

    然而,她才廿二歲就香消玉殯了。

    想說好一陣子沒看到她,原來她住院了……我都不知道。

    死因是胰髒癌。聽說癌細胞最後也轉移到了肺和胃。醫生建議她接受化療,但她拒絕了。我是聼她爸媽說的,她走的時候麵容很安詳。葬禮沒發訃聞,隻通知親戚參加,我連她的遺容都沒見到。

    途中,足立栞忽然打岔。

    「——於是,你就開始奮發圖強?」

    「並沒有。在那之後我又更加墮落。」

    我繼續墮落繼續墮落,墮落到又四年過去。

    改變我的,既不是青梅竹馬的死,也不是決心。而是時間。

    終於開始認真過活的我,先找了份打工的工作。之後轉跑業務、學電腦、活用朋友做菜的好手藝,開始在網路上賣餃子。

    我訂出目標,拚死拚活地工作。事業開始上了軌道。

    然後在卅一歲的某天。我和朋友去酒店飲酒作樂,在那結識了授理愛。

    授理愛的笑臉有我已故青梅竹馬的影子,之後我就常常點授理愛的台。

    我和授理愛始終隻是酒店小姐和客人的關係,一個月大概會去店裏見她兩次。

    但是有一天,她忽然辭職了。那一陣子她男友忽然提分手,她也找我談過,足見我們之間有一定的信賴關係。

    過了一陣子,她才傳了封【授理愛改在另一家店上班了。】這樣的簡訊給我。

    外貌猶如生來就是要受人疼愛的外國少女,花大錢保養的頭發和指甲,一雙纖細長腿也仿佛會散發出甜香。那就是授理愛。但是兩個月不見的她瘦了些,感覺也不一樣了。雖然妝容完美無瑕,接發卻幹枯無光澤,披肩也綻了線。當下我還以為她是借錢度日。

    然後,許久不見的她跟我說起SCM。

    當時她是這麽形容的:「輸了會有電流竄過」,「算是裝在牙齒上的體感遊戲」。

    我太大意了。戴上SCM的我和授理愛,就在酒店內展開對決。

    「——你們的對決是比什麽?」

    「抱歉,我不能告訴你。」

    我那樣回答足立栞,其實是因為太蠢了,我不想說。

    對決內容是「猜授理愛內褲的顏色」,

    她說「我們來玩遊戲吧」,我一時色欲薰心,才會提議玩那個。

    沒有啦,和我當時喝醉了也有關係。想說揭曉答案時,就能當場看到授理愛的小褲褲,輸了也值得。還為自己的提議沾沾自喜、醉心不已。

    但是,授理愛什麽也沒穿,也就是沒穿內褲,更讓人沉醉。

    回答黑色的我輸了……但是,我看到了美景。

    我跳過那一段不談,繼續說下去。

    授理愛還有主人。主人名叫龍櫻。她已經完全成了龍櫻的奴隸。

    不久,我就見到了龍櫻,正式成了龍櫻的奴隸。

    第一次見麵時,那家夥問我:「你有多少存款?」

    「八百萬多一點。」我這麽回答,他就歎了口氣,這樣說:

    「還剩兩千一百萬啊……」

    後來我才聽說,龍櫻就是看上我的財力才想吸收我為奴隸。

    「——我說完了。」

    或許是累積了太多壓力,難得我會跟別人說自己的事。

    足立栞聽完後,說的第一句話是:

    「我感覺放心多了。」

    「為什麽?」

    「原來中央先生也是普通人。啊,對了……」

    足立栞像是忽然想到什麽。

    「這隻是我的假設,我們把廚子王丸帶到龍櫻那邊去,就是要把它變成奴隸吧?然後,善一也會自動變成龍櫻的奴隸嗎?」

    「……對。」

    「可是,主人和奴隸要是距離很遠,還會是奴隸嗎?」

    「不會。在他遇見新主人的SCM前,都會維持原狀。」

    「那麽,隻要他在那段期間拆下SCM……」

    「不不,在遇到新主人前,仍會持續受到原主人SCM的效力箝製。」

    即使主人換了,奴隸SCM在見到新主人前,隻會認原主人為主人。

    「至於新舊主人切換的辨認範圍,同三十公尺的警示範圍……算了,別太在意那些細節,目前先專注吸收善一和狗成為奴隸。」

    「知道了……」

    霓虹燈光再度照亮足立栞表情不悅的臉龐。臉上化了妝所以不明顯,其實她的臉頰有些紅腫。對了,足立栞曾受到善一施暴。我可以體諒她的心情。

    由汽車擋風玻璃看出去的開闊風景,我明白我們來到了善一家附近。

    「快到他家了。光點呢?」

    足立栞的視線從流逝的景色移回手機畫麵。

    「一樣還是隻有紅色。」

    「隻有廚子王丸在啊?……先拆掉SCM,拿在手上。」

    足立栞別過臉,用手掩住嘴巴取下SCM。

    她用手帕包起SCM,放進包包後,匪夷所思地望著我。

    「咦?這麽說,中央先生早就拆下SCM了嗎?」

    我拍了拍西裝左邊口袋。

    「對,見你之前我就拆下了。」

    車窗外的民宅吸引了我的目光。沒過多久,就看到了善一住的公寓。

    我一麵減速慢行,一麵抬頭看公寓。

    「就是那棟公寓二樓的邊間。從這裏看得到窗戶吧?」

    足立栞也從副駕駛座旁邊的車窗稍微露出臉,抬頭看馬路旁的公寓。

    「房間沒開燈。」

    時間還不到晚上十點。對一個成年人來說,這時候就寢太早了。根據我事前的調查,聽說善一最近在籌備應召站。所以才不在家嗎?

    我直接駛過公寓,在附近的投幣式停車場停好車,再次回到善一住的公寓前麵站定。從停車場到善一家,徒步約需走上三、四分鍾。

    二樓的邊間依然沒有亮燈。

    足立栞直接往公寓建地走去。我停下腳步,伸手製止她。從口袋拿出SCM,放進嘴裏戴上。

    『咿……』警鈴響了一下。我旋即拆下SCM。

    「狗可能在屋裏。」

    我低聲對足立栞說,足立栞默默頷首。

    我們走上生鏽的樓梯,鏗!鏗!鏗!鐵板的聲音輕快響起。

    然後,來到了文京善一的房門口站定。

    叩!叩!敲敲房門,沒有回應。

    足立栞將耳朵貼在門上。

    她的眼睛睜得奇大,滴溜的黑眼珠往門的反方向轉。盡管光線昏暗,仍看得清長長的睫毛根根分明。嘴唇稍嫌薄了些,看起來卻很柔軟水嫩。

    「……有沙沙聲,好像有人在裏頭。」

    她看著我的眼睛小聲說道。同時輕輕握住門把,緩緩轉開。樣式不是很華麗,但夜裏閃閃發亮的假指甲很是顯眼。手指真美。

    可是,門打不開。大概上鎖了。

    足立栞耳朵離開門上,看著我。

    「呃……請你稍等一下。」

    她走下公寓的樓梯。怎麽了嗎?

    然後在鏗!鏗!鏗的聲響中,她很快又上來。

    「找到了!」

    足立栞的手上有支像是公寓鑰匙的東西。

    「喔喔!你在哪拿到的?」

    「信箱裏。」

    信箱?這倒是,我老家也是將鑰匙藏在玄關附近。

    「可是好奇怪。」

    「奇怪?怎麽說?」

    「這一間信箱上的名牌寫的是『目黑』。」

    「目黑……?我們應該沒找錯地方。」

    「那就是之前的住戶了。」

    「……但願如此。」

    足立栞輕輕將鑰匙插進門把,緩慢地轉動。喀嚓!伴隨著清脆好聽的開啟聲,鎖打開了。

    她平靜地推開門。雖然事先沒講,可是我自然而然就站到足立栞的前方。門縫越開越大,最後開到足以讓一人進去。我與足立栞目光交會。我以眼神示意「我先進去」,下巴朝門裏努了努,再點點頭。足立栞也對我的暗號頷首。很好。我朝門內踏入一步。

    就在此時。足立栞的前額撞到了我的鼻子。

    「好痛!」原來她也同時想進到屋裏。

    「你在想什麽……!」

    雖然講得很小聲,但我的語氣很強勢,足立栞回話的口氣也有點慍怒。

    「你不是叫我先走嗎……?」

    這種狀況下怎麽可能叫你先走。一般都會由我站在前頭的男人先啊。

    「不對。我先進去。識相點。」

    足立栞嘟起下唇,眉頭緊蹙,一臉不滿。

    那是什麽友情啊,真可愛。該說這女人好強呢,還是太勇敢?

    真是,她如果再溫順一點,就是個好女人了。

    我重整好心情,由門縫窺看屋內。玄關裏頭很暗。我將門再開大一點,和足立栞一起進去。

    玄關很窄,有股人住的臭味。還有動物臭。

    就著打開的門照進的微弱光線,我看到足立栞手摸著牆像在找什麽。我抓住她的手。「咦?」

    「別開燈。他要是在外麵看到燈光,事情就曝光了。」

    我從皮包拿出兩支手電筒,一支拿給足立栞。

    「別照到窗外喔。」

    足立栞點點頭。之後,我們隨即聽到踩到紙屑喀沙作響的聲音。

    足立粱反應比我還快,馬上用手電筒照向房間深處。

    「呼、哈。」

    伴隨著獨特又急促的呼吸聲,那家夥緩緩接近我們。

    「……果真在。」

    髒得近乎灰色的毛發。頭差不多到我的腰,站起來的話會到肩膀吧。

    ……錯不了,是廚子王丸。

    它在離我們隻有數步之遙處站定。漆黑中,被光照射到的眼珠正對著我們。

    沒有發出低鳴,也沒有恫嚇我們的模樣,眼神純真無邪。

    但是,不知道它的想法為何。黑暗中的狗原本就怪異得令人毛骨悚然。

    公寓的格局是一房一廳。玄關口進來是約莫五公尺長的筆直走廊,接著就是廚子王丸後方三坪大小的房間。玄關的幅寬連一公尺半都不到。

    我右手握緊手電筒。廚子王丸要是撲上來,我就用這支手電筒拍擊它。

    站在我斜後方的足立栞忽然蹲了下來、展開雙臂。

    「啾、啾。廚子王丸,還記得我嗎?我是給過你炸雛吃的大姐姐呀。」

    它又不是鳥。這一招對那家夥不管用啪。狗說來也是猛獸。麵對我們這兩個入侵者,會齜牙裂嘴是一定的。

    可是,廚子王丸邊搖尾巴邊朝足立栞的方向靠近。

    「呼、哈、」

    「哇!你果然記得我。」

    廚子王丸聞了聞足立栞手掌的氣味,她也摸了摸狗的頭。

    ……這條狗是怎麽回事啊。它沒有自尊嗎?

    可是,我才朝旁邊移動一步,它頓時有反應,看著我。

    待我動也不動,它又朝向足立栞低頭討摸摸。

    似乎被摸頭摸得很舒服,鼻子還貼在足立栞的膝上聞聞嗅嗅。

    ……裝成天真無邪的狗,對我的警戒心仍是沒解除。

    它和善一戰鬥時,我就在想,這條狗一定擁有人一樣的靈性。

    但是,廚子王丸喜歡足立栞是無庸置疑的。順利的話,就能直接把廚子王丸帶走。

    狗就交給足立栞負責,我沒脫鞋直接踩進去,開始打量屋內。

    東西是不多,但地上有翻開的漫畫、沒喝完的瓶裝飲料、襯衫和牛仔褲也隨處亂丟。床鋪也沒有整理過的跡象。牆上掛著羽絨衣等冬季上衣。都是特大號的尺寸。也就是俗稱的B係(B-boy)服裝成人版。

    ……嗯?不對呀。也有不同尺寸的衣服。像是大叔會穿的、樣式土氣的破襯衫、運動夾克,以及綠色的工作服。很明顯是不同的穿衣品味。

    這兒有兩名以上的男人同住嗎?怎麽一回事?

    信箱上的名牌寫的也是目黑,難道這裏不是善一的家?

    我拿起手電筒照向玻璃茶幾。上麵有帳單明細、頭痛藥和杯子,以及一疊傳單。和明信片差不多大小,由厚度推測大概有兩百張以上。

    大致看了一下內容,是快遞應召之類的小廣告。就是幫善一經營的應召站宣傳的DM吧。

    DM上印有一個女子的照片。沒打馬賽克遮住臉。

    ……這女人滿漂亮的。眼睛很美。名字是……流紫江?

    我不經意看向一旁,足立栞也越過我的肩膀偷看小廣告。然後視線從廣告移到我臉上,四目交會。她雖然麵無表情,眼神卻像是初次看到好色男人的少女。

    她移開目光,打量起房間。

    ……氣氛怎會如此尷尬。

    在她輕蔑的眼神下頓時矮了半截的我,將一張傳單放進口袋。

    相對的再從皮包拿出一封信,放在桌上。

    「……我們該離開了。」

    我走向玄關口,足立栞也跟了上來。

    「啊,是。廚子王丸,過來。」

    廚子王丸看了看玄關的我們,又回頭看了看屋裏。

    然後,乖乖地跟上來。好乖好乖,真是乖狗狗。

    我將事先備妥的狗繩交給足立栞。

    「中央先生,你準備得真周到。」

    足立栞伸長了手,想將狗繩勾住項圈,廚子王丸也很順從。

    我讓足立栞拉狗繩。看著她和狗從屋裏出來後,找就將門上鎖,鑰匙丟回信箱。OK了。目的之一已經達成。

    我和足立栞帶著廚子王丸,循原路回去。

    坐進停車場的車後,暫時就可以安心了。

    握住狗繩的足立栞看著我。

    「請問……你剛才放在善一家的紙是……?」

    「啊,我留了我的手機號碼。」

    「那是什麽意思?」

    「我們要找他不好找。不如讓他來找我們。」

    回到家裏,完全沒有被翻箱倒櫃的跡象,卻留有一封寫著陌生手機號碼的侰,想必很毛骨悚然吧。即使如此,他也不是敢向警方報案的家夥。

    「你不覺得這麽做很恐怖嗎?」

    「……恐怖啊。但真正恐怖的,是這個會逼常人做出平日覺得恐怖的行為的SCM。」

    感情雖然無法操挫,但隻要是主人的命令,即使覺得懼怕也會強迫自己做出犯罪行為。

    它摧毀了我花三十二年建立起來的自我。這正是SCM可怕之處。

    「那要怎麽做才能……」

    「別提,以後也是。」

    足立栞立刻噤聲。我若不阻止她,恐怕也沒有以後了。

    以後的事我也想過好幾次。到底要怎麽做,我們才能重獲自由?

    但是,情勢還不到直接跟主人挑明要求「請放我自由」或是為此采取行動。

    SCM雖然設定馬虎,模擬兩可的要素也太多,基本上還是一麵倒向主人。奴隸本身若想做出反抗主人的行動,也會被不舒服的感覺和恐懼心壓抑住。到最後連思考如何重獲自由和背叛都做不了。

    「……對不起。隻是今天和中央先生相處之後,才發現你也不是什麽壞人,卻被逼著做壞事,不免覺得有點悲哀。」

    「公主,我教你一個生存秘訣,聽好了。」

    「咦?是,請說。」

    「秉持兩個重點,懷疑或疑上加疑。」

    「不是懷疑或相信嗎?」

    「相信不會有任何好事發生。因為SCM而遇到的人,和好人壞人沒有關係、也無所謂。因為SCM而結識的人沒有善惡之分。因此,你也別相信我。」

    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死心接受目前的生活。「是……」就此閉嘴的足立栞,深深刺激我內心的罪惡感。她和我從前失去的那家夥太像了。

    我真的也不想做這種事。如果可以,我真想獲得解放、平凡過活。

    足立栞和我之間,彌漫著一股莫可奈何的傷悲與凝重的氣氛。

    唯有快步跟上我們的廚子王丸最老神在在。畢竟這家夥是主人SCM。

    ……不管是我還是足立栞,都比這頭戴著項圈,被人牽著走的狗還不如。

    懷疑或疑上加疑……

    其實我最想說的就是:不知道,不要相信我。不要倚靠我。為什麽大家都要問我。我也很想有個人可倚靠啊。我也會怕啊。

    可惡……我好想你,櫻。

    快到停車場時,廚子王丸忽然停下腳步。耳朵竪起,回頭看來時路。在這之前的乖巧溫順宛如謊言,足立栞再怎麽拉狗繩,它也文風不動。

    「廚子王丸,怎麽了?」

    我立刻從口袋拿出手機,打開SCM的GPS。

    是善一人在附近嗎?如果是,當真不太妙。

    畫麵的中心是廚子王丸的紅〇。我和足立栞都沒戴SCM,GPS上偵測不到我們。上頭倒是有另一個光點,與廚子王丸的紅〇近到快重疊。

    那個光點的顏色是……

    「嘖!不妙!」

    我擒過足立栞手上的狗繩用力拉。

    「什麽事不妙!?」

    「附近有其他的持有者!是紅色!善一應該是奴隸的黃色!」

    「咦?呃?真的假的!?啊!」

    因為足立栞的這聲叫喊,我看向前方漆黑的道路。

    筆直的馬路前方,有兩道人影正朝我們走來。

    「吼吼吼~」廚子王丸朝我齜牙咧嘴,激烈地扭動脖子,想掙脫狗繩。

    搞什麽,馬力真驚人。我將狗繩雙折纏繞在手上,正要彎起手腕硬拉的瞬間。

    「啊!」足立栞大叫。廚子王丸一鼓作氣跑掉了。

    「可惡!」趁我卷狗繩時,它鬆脫了。我的手還因此扭到。

    躂躂躂躂躂躂!暗夜中,野獸奔跑的聲音特別響亮。

    可惡!就是這樣,我才不養狗!

    廚子王丸奔向的前方,有兩名男女。

    我頓時拉住足立栞,躲進民宅的停車場。

    「小廚!?」

    我聽見女人的聲音。

    ……對方認識廚子王丸?

    廚子王丸親昵地對著女人又叫又跳,尾巴搖得幾乎都快斷了。

    「小廚!你之前到底跑哪去了?為什麽會在這裏?」

    那對男女我是第一次看到。兩人都和足立栞差不多是廿來歲。

    女人相當漂亮。一頭鮑伯短發,發色是高雅的褐色。長長的睫毛很搶眼,大眼深邃迷人。月夜下,那對眼眸宛如冰晶閃閃生輝。

    「啊——呃……英愛,那是你的狗嗎?」

    男人是短發。外表健康清爽。拿著打開的手機。剛才的主人紅色光點,就是這兩人之一吧。

    「嗯,真令人驚訝。它走失好幾年了。」

    人狗睽違多年的……感動重逢?不會吧?

    廚子王丸望向我和足立栞所在的方向。

    「小廚,那邊有什麽嗎?」

    糟了,女人注意到我們了。

    「英愛,先回車上再說吧。」

    「啊,嗯。」

    然後,兩人一狗的氣息漸漸遠去。

    不會錯的。那兩人正是派係和我們不同的SCM持有者……大田優牙和荒川英愛。和新宿星矢說的特征也相符。記得有個叫豐島絢香的女人也是那一夥的,現在似乎沒跟他們在一起。

    發生了意料之外的突發狀況,我隻得自行決定方針。加上我個人也想避免麻煩,才會當機立斷躲起來。

    我在圍牆內拿出胸前口袋的煙盒。

    ……可惡。裏頭連根煙都沒有。

    一回到停車場,足立栞難為情地麵向我。

    「我們簡直跟小偷沒兩樣……真的就這麽放棄廚子王丸了?」

    「……假如你有更好的方法,告訴我啊。」

    我說完便打開車鎖。

    「……對不起。對了,中央先生,你沒事吧?」

    坐進車裏後,足立栞神情擔憂地凝視著我。

    「怎麽了?我哪有怎樣?」

    「你從剛才就一直在摩搓打火機的火石。」

    對喔。知道沒煙了後,我就一直握著打火機。

    「啊,嗯。這隻是我的習慣。別在意。」

    「接下來要做什麽?」

    「先一五一十向龍櫻報告。再來就等他決定。」

    足立栞抿緊嘴唇、楚楚可憐的看著我,說道。

    「請問,我們會受罰嗎……」

    受罰啊。龍櫻性子很急。今晚要是沒有任何收獲,我們應該會受罰吧。

    「那個啊,別擔心。反正一定又是整人妙招。」

    「整人妙招?」

    我先跟授理愛聯絡,報告來龍去脈。

    龍櫻時常在授理愛的身旁。足立栞雖然在玩手機,卻頻頻不安地朝我的方向看。途中換龍櫻和我講電話,講了十分鍾左右就結束。

    我掛斷電話後,自然咂了一下舌頭。

    「……請問他說了什麽?」

    「首先,廚子王丸和那兩人暫且保留。繼續追擊善一。」

    從我剛才電話中的應對,足立栞似乎也猜到了。

    她耿耿於懷的是懲罰吧。

    「至於我,又是禁煙。」

    聽起來或許很無趣,但要我這個老煙槍不抽煙根本是要命。想再度得到抽於的允許,就必須得到新的奴隸。

    「那我……」

    「你是這個。」

    我一說完,就開啟手機的照相功能。

    「扮黑猩猩的鬼臉、拍好照,寄過去。」

    「啊?你是說真的?」

    我拍下足立栞拉長裝猩猩的臉寄給龍櫻,沒多久,我的手機就開始震動。

    不認識的號碼。我接起電話的瞬間,就聼到酷似黑猩猩的聲音。

    「喂!混帳東西!你到底是誰啊!」

    真想不到,是善一。嗓門真大。聲音斷斷續續的,很難聽得清楚。

    「追擊你的人。」

    「啊?那你在哪裏?」

    「在你附近。」

    「再鬧我就宰了你!」

    我切換成車用免持係統,發動車子。

    接著打手勢指示足立栞用手機開啟那個GPS網站。

    「冷靜一點,我想你也猜到了,我是SCM持有者。你的主人不在家裏吧?但是你依然是奴隸狀態。」

    「淖帳……你是上次那個眼鏡男?」

    「喔,你還記得啊?不錯嘛。怎樣?當我們的夥伴比當狗的奴才好多了吧?」

    「開什麽玩笑,臭跟蹤狂。啊?難不成你迷上狂野的我了?」

    「嗯,差不多啦。不過你能先迷上我是最好……要不要和我較量?」

    「啊?你頭殼壞掉啦?」

    足立栞睜大了眼睛,給我看手機的畫麵。

    GPS顯示出善一家附近有個黃色的〇。

    很好。善一現在戴著SCM。

    善一這陣子的行蹤不易掌握,不過這個時間點都能看到他的光點。

    「先聽聽我的提案。你打架很強是吧?我找到你,把你打飛就算我贏,如何?」

    「哈!什麽鬼提案。」

    「白癡也聽得懂吧?這場對決的提案,就是『捉迷藏』。」

    「捉迷藏?」

    「SCM的對決必須在廿四小時內比出結果。超過廿四小時,雙方都會受罰。在廿四小時內,我抓到你,但沒能把你打飛的話就算我輸。你現在就死命地逃吧。廿四小時內沒讓我找到,就算你贏。」

    我看看手表。還不到淩晨零時。

    「……就算你找到了我,但我打倒了你,也算我贏吧?」

    「嗯,沒錯。」來吧。

    我一麵和他對話,一麵從口袋拿出SCM。

    「要比嗎?還是不要?你怕了?」

    來吧。來吧。快放馬過來!

    「誰怕誰啊,我要宰了你!我會痛宰你這個渾帳,比就比!」

    來了!我旋即戴上SCM。

    「好!一決勝負!」

    『——咿!喀!』

    「啊?渾帳!你現在在哪裏?」

    善一認定我不在這附近,才會接受挑戰。

    「……對決開始了。」

    「啊?你腦袋有沒有問題啊?哪有人透過電話對決的!」

    「就是有。隻要彼此在三十公尺以內……你從窗戶看外麵的馬路。」

    我說完後,公寓的窗簾就拉開了。

    我的車就停在善一的公寓眼前。

    「你!渾帳東西!」電話掛斷了。

    公寓樓梯響起鏗鏗鏗的聲音,我曉得善一正朝我們全速衝過來。

    善一上次拆掉SCM的時間已快逼近廿四小時。再戴上時就得連續戴人個小時以上。

    「中央先生……請問……」

    足立栞神色不安,一會看著擋風玻璃前方,一會又看著我。

    「我要就這麽活捉善一。」

    我才不想浪費廿四小時在那樣的終極笨蛋身上。

    我倒車停住公寓出入口附近。

    很快的,出入口出現一個魁梧的人影。

    ……就是現在。看到人影的瞬間,我就猛踩油門。普嚕嚕嚕!感覺車子引擎爆出至今不曾聽過的聲響。筆直開過去。

    「咦?等等!中央先生!嗚哇!」

    前方保險杆撞到龐然大物,先是磅一聲,再來是咚!鏗!聽到三階段的聲響。引擎蓋載了個人的身體。好個漂亮的「翻身上車」啊。

    就連好勝的足立栞也被擋風玻璃外的景象嚇得呆掉了。

    「抱歉讓你看到這麽恐怖的一幕……」

    這是龍櫻交代的,他要我「不擇手段對付善一」。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足立栞,臉緩緩轉向我。

    「你到底在幹麽!」

    她的口氣有點嚇到我,但我確實開車撞上了善一。

    不過這樣的距離和速度撞不死人的,頂多隻會骨折。

    直接把那家夥納為奴隸,他就不會跑去報警了。

    我將嚇得臉色發白的足立栞留在車上,自己下了車,

    隻要巧言蒙騙受傷的善一,這場捉迷藏對決就是我贏了。

    我上前想確認引擎蓋上的善一時,聽到出入口傳來碰撞聲。

    那家夥是……善一?不會吧?

    我頓時往引擎蓋看去。我開車撞上的……不是善一。

    心髒怦咚怦咚激烈鼓動,我沒跑步也沒幹麽卻感到呼吸困雛。呼吸聲清楚得令人厭惡。慘了。我撞到了無辜的人。

    我搞砸了。

    『喀鏘!』口中的SCM響起時,我的眼眶發熱。

    腦袋瓜像是被人抓著三百六十度轉了一圈。頭號痛又好暈,差點就常場崩潰倒下。我死命將意識集中於膝蓋、撐住。差點就哭喊出來。

    喉嚨好渴。冷靜。冷靜下來。我調整呼吸,克製想哭的衝動。

    ……我撞錯人了,撞到了無辜的人。

    這份罪惡感,足以讓SCM認定是挫敗感。

    對決開始才三分鍾,我就輸了……名副其實的意外事故。

    足立栞也下了車,看著躺在引擎蓋上的男人。

    「這個人……是誰?」

    「……天曉得。搬上車。」

    「咦?」再待在道裏就不妙了。

    雖然已是深夜時分,四周也沒人,車子撞上人的聲音,附近的住家應該都聽到了。

    總之,常務之急是離開現場。

    「幫我打開後座的車門。」

    我對足立栞那麽說,抱起男人。

    男人的臉部隻有擦傷,但應該撞到了頭。可惡。左腳好像斷了。

    我叫足立栞打開後座車門,我把男人放進車內。他失去了意識。隻聼得見紊亂的呼吸聲。我從皮包拿出膠帶,纏繞住男人的兩手。

    「不用做到那種地步吧。」

    「……閉嘴。」

    要是他恢複意識,在車內大鬧就糟了。總之,得快點處理掉這件事。

    男人發出「呼、呼」的急促呼吸,臉孔痛苦得扭曲。

    我將男人的腳壓進車裏收好,關上後座車門。

    一回到駕駛座,確認足立栞也坐上車後,我隨即駕車駛離。

    馬路上沒有血跡也沒有車子的碎片。

    我一麵開車在狹窄的住宅街穿梭,一麵透過後照鏡看後座的男人。

    ……他是這棟公寓的住戶嗎?怎麽辦?這事要如何處理?我開車撞了無辜的人,又輸掉了對決。

    撞人。輸了。這兩個字眼不停在我的腦海裏打轉。

    我同時犯下兩個無法挽回的大錯。

    驅車行駛了好一陣子,發現有家超商,我便駛入超商的停車場。

    一切換成停車檔,足立栞便平靜地說:

    「不好意思,我想去買杯咖啡。」

    「好……」我把額頭靠在方向盤上,閉上眼睛。

    不知為何,忽然好困。

    不將後座的男人送醫,我也無心處理SCM的對決。

    可是若不快點追上善一……不對,事實上見到麵後,我就會成為那家夥的奴隸。

    當我感到挫敗時,那家夥已逃到三十公尺的外圍了。

    因此,我目前還是龍櫻的奴隸。主從關係是暫且保留狀態。可是……要是任由這樣過了廿四小時,我記得主從雙方都會受罰。

    我的呼吸聲與男人的重疊了。

    怎麽辦?該怎麽辦才好?眼看就要尖叫出來……可惡。

    我頭直往方向盤撞,碰碰作響。

    可惡!可惡!如果可能,真希望能回到三十分鍾前!畜生!我為什麽要開車撞人,意圖逼死善一結果卻逼死自己!車上有女人就得意忘形了嗎!

    「中央先生!請不要這樣!」

    足立栞雙手壓住我的肩膀。她的阻止我也不停,頭一味地往方向盤撞。

    可惡!可惡!麻煩透了!我到底該如何是好!

    世界現在就毀滅吧!

    ——我額頭靠在方向盤上看著一旁。

    足立栞坐在剛駕駛座上滑手機。

    好一陣子,車內隻聽得到男人紊亂的呼吸聲。

    我呆呆地望著方向盤上刻的車子商標。口水都快滴下來了,我仍是什麽事都不想做。

    我聽見了開車門的聲音。

    足立栞好像下車去了。接著,我聽到開啟後座車門的聲音。

    「中央先生,這個人戴著SCM。」

    我一時沒聼懂,緩緩轉頭看後麵。

    足立栞用手指扳開男人嘴巴,眼睛盯著我。

    「我說,這個人戴著SCM。」

    我朝後座探出上半身。然後觸碰男人的上排牙齒內側。

    「我察看GPS發現有黃色光點,就在猜可能是他。」

    「他有戴SCM……」

    我開車撞上的男人戴著SCM。我不由得睜大眼睛,「噗哈!」安心地籲了一口氣。得救了。雖然不知道這家夥是什麽來曆,但他的確戴著SCM。

    我察看足立栞拿著的手機畫麵再次確認。

    我們的所在地附近確實有黃色光點。而且是顏色很鮮明的黃色。

    注意看的話,就知道是重疊的黃色光點。我的光點複活了。

    看來一分出勝負,GPS上的光點就會再度出現。原來對決模式和待機模式之間,尚有保留模式啊。

    進入保留模式時,即使戴上SCM的人就在附近,警報也不會響。

    換句話說,也無法申請或接受對決。但是,GPS上會顯示光點。

    這麽說來,善一應該和我一樣也進入了保留模式,那就找得到他的光點了。

    我懂了!我和善一通電話時,這家夥和善一同在屋裏。

    兩人的黃色光點太接近,以致於在GPS上看起來就像隻有一個。隻要注意看,就能發現是同色的光點重疊了。這個GPS網站真的很兩光。

    話說回來,這男人又是誰的奴隸?廚子王丸有兩名奴隸嗎?

    雖然疑惑,可是現在有比這個更重要的事。

    我在男人口袋找到錢包,看了他的證件。男人名叫目黑雅和。

    我用手機拍下證件。

    我要讓目黑雅和就這麽成為我們這一派的奴隸。

    我打電話給授理愛,請求允許我和這男人對決。簡單報告了一下現況,決定等簡訊的指示再行動。

    「喂,你醒醒。」

    目黑依然閉著眼睛,直喊著:「好痛、好痛。」

    他的腦子似乎還很混亂,但是意識恢複了。

    「……我想你大概無法接受,不過你若想活命,就立刻接受對決。」

    足立栞已經拿出SCM,準備戴上。

    她真的很機靈。目前在場能和這男人一決勝負的人,就隻有足立栞了。

    「向她提出挑戰。」

    「叫……救護車……」

    我貼著目黑的耳朵,竭盡全力用恫嚇的語氣說話。

    「你就答應吧。再耗下去你會死喔。」

    ……抱歉,再等一下就好。我也是很拚命的。

    日黑微微張開了眼睛,對著足立栞說。

    「請和我……對決……」

    「那樣就對了,快,比什麽都可以,簡單比一下。」

    這男人的心已經未戰先降了。就和之前吸收足立栞為奴隸時一樣,應該很輕易就能引發他的挫敗感。足立栞思索了一下,開口說:

    「那麽,就比文字接龍。」

    「對決是比文字接龍。你明白了吧?一定要輸喔。」

    目黑的模樣已比剛才冷靜許多,答說「明白」。

    下一秒,足立栞和目黑的口中響起『喀』一聲。

    「呃,那就……しりとり(SIRITORI:接龍)。」

    「り、りんご(RINGO:蘋果)。」「ゴリラ(GORIRA:黑猩猩)。」「ら、ら……ラーメン(RA-MEN:拉麵)。」

    兩人發出的聲音都好沙啞。目黑很幹脆地就認輸了。

    「嗚噗!」目黑忽然開始嘔吐。

    我連忙從皮包拿出毛巾,貼住目黑嘴巴。我第一個想到的原因是他的傷勢,後來想想應該是成為奴隸後的副作用。這家夥想必換主人換得很頻繁。

    足立栞成了目黑暫時的主人。

    我對足立粱轉速要她對目黑下達的命令。

    我和足立栞接下來要去追善一,目黑留在這間超商。再自己叫救護車。不能提到我們的事。萬一有其他人想申請對決,死也不能接受。好好養傷,等我們去接他。

    足立栞照我的意思對目黑下令。目黑隻平靜地說一句「知道了」。

    我記下手機號碼,並留了一些錢給目黑。

    「現在還會想吐嗎?肚子痛不痛?」

    「全身上下都很痛,尤其是左腳特別痛。」

    ……似乎沒有生命危險。

    隻要他乖乖聽從足立栞的命令,我就不會被問罪。總算處理好了。

    「我問你,你之前是誰的奴隸?」

    「我、我之前是文京善一的奴隸。」

    「文京善一?那你就是廚子王丸的奴隸羅?」

    「廚子王丸?那是什麽?」

    足立栞和我麵麵相覷。

    這是怎麽回事?善一應該是廚子王丸的奴隸才對。換句話說,目黑也必然會是廚子王丸的奴隸。奴隸的奴隸,基本上是不成立的。

    「啊,是不是我和中央先生今天見麵時談到的那個?新主人要在三十公尺內才會切換!」

    「……哦。新主人不在三十公尺內的話,奴隸是會繼續受到前主人SCM的效力牽製。」

    也就是說,善一成為廚子王丸的奴隸時,目黑並不在附近。

    ……我懂了。廚子王丸是狗。因此破壞了所有的平衡。

    善一一方麵是廚子王丸的奴隸,一方麵又不讓目黑接近廚子王丸,好繼續把目黑當奴隸差遣。他的主人是條狗反倒給了我補救的機會。

    謎底解開了。雖然還有些小細節沒搞懂,但再不讓目黑接受治療可不行。我抱起目黑帶到電話亭,再放他坐下。

    「後麵知道怎麽做吧?」

    「嗯,知道。」

    已經轉告他真正的主人是龍櫻這號人物,也做了應急的指示。

    在場能做的事,我都做了。

    我想回到車上時,目黑喊住我:「請等一下。」

    我回過頭,目黑仰望著我。

    「拜托。救救一個名叫杉並流紫江的女人。」

    杉並流紫江?這名字好像在哪聽過。

    「她是誰?」

    「是我的前主人,但現在是善一的奴隸。」

    「除了你和杉並流紫江,善一還有別的奴隸嗎?」

    目黑搖搖頭。

    杉並流紫江那個女人好像也沒和廚子王丸打過照麵。

    「……我不會開車撞她。能幫她的,我一定幫。」

    聽我那樣一說,目黑抿緊的嘴唇稍稍放鬆了些。

    我們和目黑道別,駕車駛離。

    我用眼角餘光掃了足立栞一眼。隻見她默默滑著手機。

    渾身散發出「別跟老娘說話」的氛圍。

    雖說我是為了求勝,但麵不改色地開車撞人,最後為了明哲保身還吸收目黑為奴隸。

    她對我的印象想必差到了極點。離開超商才過了幾分鍾,我卻覺得時間相當漫長。哎呀,傷腦筋。這麽凝重的氣氛該如何打破?

    「啊,足立栞。」

    剛好遇到紅燈,停車等候時,我試圖和足立栞攀談。

    原本麵朝手機的她,轉過來看著我。要打破如此沉重的氣氛,就聊點有趣的吧。我也把臉轉向她,看著她的眼睛。然後——

    「嘶叭波喲喲——」

    一秒後,足立栞反問我:「啊?」

    頓時,我真的羞愧到想死。

    不,其實我是為了緩和氣氛。現在怎麽辦?氣氛反倒變得更尷尬了。

    「中央先生,看前麵。」

    「啊,好……」

    燈號已經轉綠。但我的心亮起了紅燈。

    足立栞的視線又回到手機上。若不把握這個時機跟她交談,怕就沒機會了。

    「不,沒有啦,該怎麽說呢。雖說是SCM的對決,但開車輾過陌生人實屬意外……」

    「我知道。」

    她打斷我的話。果然在生氣。

    「現在開車是要去哪裏?」

    這個問題提醒了我重要的事。對喔。我有事要告訴她。

    「……我和善一的對決,已經輸了。」

    「咦?」她十分驚訝,注視手機的臉也抬起來。

    「我誤撞上目黑那個男人,罪惡感作祟,引發了我心頭的挫敗感。」

    「難道中央先生現在進入了和目黑那個男人同樣的模式?」

    「沒錯,我現在仍是受到原主人龍櫻的箝製。」

    「善一逃走了嗎?」

    「嗯。大概他逃到了超過三十公尺的地方,SCM才沒有響。所以他才沒發現他嬴了我,而繼續逃跑。」

    「這稱情況下會怎樣?」

    「善一和我要是沒能在廿四小時內碰麵,雙方都會受到懲罰。」

    我歎了一口氣。

    「此外,要是遇到善一,我就會變成他的奴隸……大致上就是這樣。」

    我想從胸前口袋拿出香煙……這才想到我早就沒煙了。

    超商也過了。因為龍櫻的命令,我也不能去買煙。

    我不僅困在和善一對決輸掉的挫敗感,也仍然受到龍櫻的命令箝製……可惡!這什麽狀況嘛。有夠麻煩的。

    「可是,假如我找到善一,向他提出新的對決申請也贏了,是否就皆大歡喜了?」

    「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會有兩個問題。」

    我稍微提高了音量。

    「第一個,我得先成為善一的奴隸,讓那家夥解除保留模式。在保留模式下,GPS網站上雖會顯示光點,卻無法接受或申請新的對決。要讓善一接受對決,我就得先成為善一的奴隸。到時候,我就幫不了你了。」

    總之,足立栞必須獨自和善一對決。

    「第二個就是——你要如何贏過那個暴力狂?」

    足立栞擺出戰鬥姿勢。

    「我會以鬥誌贏過他。」

    我無力地笑了。

    「哈哈……第一次見到你時,我就認為你是個很有趣的女生。」

    我露出溫柔的表情,足立栞也對我淺淺一笑。

    此時,我的手機收到了簡訊。車正好開到平交道前,柵欄隨著當當作響的鍾聲放下。還要一點時間電車才會駛來。

    我讀取簡訊,臉轉向足立栞。

    「……不知道有沒有用,或許真有辦法可想。」

    「怎麽了嗎?」

    剛才為了請求允許你和目黑對決,我聯絡了龍櫻。

    當時我也跟他說明,我進入了保留模式。

    「龍櫻派了一名幫手,正過來與我們會合。」

    「啊。」足立栞似乎也知道那個人是誰。幫手正是那個反串偽娘。

    「是中野大樹。」

    貨物列車通過我們麵前。

    「是中野妹啊……」

    因為列車的聲音幹擾,我沒聽到,但我看見了足立栞的嘴唇那麽說。

    中野大樹目前人在很遠的地方。剛才的簡訊是授理愛傳來的,內容是說他正朝這裏來。可是這樣還要等上一段時間。

    柵欄升起,我驅車前進。

    「……我和你繼續找善一,一旦發現他就尾隨,靜待中野大樹來支援。」

    足立栞一本正經地頷首。時間已過深夜一點。善一的SCM還得戴上五個鍾頭。要是拖到那家夥拆下SCM,GPS偵測不到就完了。接下來要做的事,就單純許多。

    我們要在往後五個小時內找到善一,再由足立栞或中野大樹其中一人與他展開新的對決。然後取得勝利。

    「……GPS呢?」

    「有善一的光點。沿著這條路直走就到了。」

    「喔,這麽快就發現啦。」

    「不,從剛才我就一直在注意他的行蹤。不過,他移動得很快。大概是搭上了汽車或什麽交通工具。」

    駕車經過街燈,瞬間打亮了足立栞的側臉,美得像模特兒……人美又心善。

    「那個不是問題。這個時間要連續五小時不斷移動也很難。」

    我的車事前就加滿油了。

    「接下來五小時,我們就持續追蹤那家夥。」

    足立栞看著我,應了聲「是」。我加快車速。

    「啊!」她怱然大叫一聲。

    「幹麽?怎麽了嗎?」

    「善一和另一個黃色光點會合了。」

    足立栞給我看的GPS畫麵上,確實有兩個黃〇重疊在一起。

    「是杉並流紫江那個女人的可能性極高。」

    「杉並流紫江?流紫江、流紫江……中央先生,善一房裏的傳單上麵的女孩,是不是叫流紫江?」

    我從口袋取出在善一房裏拿到的快遞應召傳單。傳單上刊登的女人照片底下,確實寫著「流紫江」。

    是不是她的本名不曉得,但這樣的名字絕對不是菜市場名。

    「沒有錯,這女人正是流紫江。」

    飛車追逐快一個小時,與善一之間的距離大幅縮短。

    景色從住宅區轉變成商業大樓和店鋪林立的閙區。

    「這一帶是……」

    「對,是六本木。」

    這一帶外商公司很多,名流的娛樂埸所也不少。深夜仍住營業的店家很多,計程車和巡邏車特別醒目。車子不好開快。

    「善一的移動速度變慢了。大概是下車了吧。不過,相當近了。」

    我注意周遭、環視人群,沒有像是善一的人。開車搜索已達到極限了。

    剛好看到停車他,我就停車了,也拆下了SCM。要是繼續戴著,一旦接近善一到三十公尺範圍內,我就會變成他的奴隸。

    我拿起皮包,和足立栞走上人行道。

    路上也有日本人,但外國人比較多。

    「光點呢?」

    「應該相當近了,從剛才就一直不動,但就是找不到。」

    附近有超商和量販店,也有電子遊藝場。

    「……可能進到某棟建築物了。」

    我看看手表,已經兩點。再過四小時,善一就能拆下SCM了。疑似杉並流紫江的光點已經消失。大概拆下SCM了吧。傷腦筋。

    自手表移開目光的我抬起頭,不經意往對向人行道一看。

    ……喂、喂,不會吧?「是善一。」

    我看到了善一進入住商混居大樓的身影。

    那家夥穿的綠色衣服,我記得很清楚。

    「咦?那邊是俱樂部。」

    足立栞和我快步走向附近的斑馬線,並以目光追逐消失在大樓出入口的善一。

    「俱樂部?有小姐接待的那種夜總會嗎?」

    「呃,不是,是有舞池的那種。會播放嘻哈舞曲或是雷鬼樂的夜店。」

    「……不是都播迪斯可嗎?」

    大樓一樓到二樓鋪設了金色階梯,最前方有道厚重的紅色雙開門。

    階梯前有很多外國人和年輕人在排隊,穿黑色上衣的工作人員正在發號碼牌。看樣子,不排隊似乎不能進去。

    沒辦法,我乖乖朝排尾走去,足立栞卻大剌剌地走到前麵。

    然後跟體格魁梧的保全熟稔似地開始攀談。

    不到一分鍾就回來,笑著對我說:

    「可以進去了。」

    「你常來這裏嗎?」

    「我恰巧認識那個工作人員……」

    我越來越覺得,今天帶足立栞來是正確的。

    在大門附近就感受到了重低音,一進到雙開門裏頭,驚人的大音量隨即撲麵而來。英文歌詞我有聽沒有懂,但聽得出這震耳欲聾的音樂是嘻哈。

    煙味和甜酒的臭味交相混雜,而且好熱。夜店給我的印象一向是燈光昏暗又瘋狂,實際上……怎麽說呢?熱情奔放,氛圍又很時尚。雖然震天價響的音樂吵死人,昏暗的室內,水煙鬥正吹起魔幻氣息的泡泡,許多人正各自隨著音樂搖擺。

    我脫下外套,和皮包一起拿在手上。

    足立栞也脫掉了外衣。羽絨衣下是件露肩又低胸的小背心。

    這小我十歲有餘的小丫頭,也有性感的風情啊。

    「……說!」在震天價響的音樂轟炸下,足立栞跟我說什麽,我完全沒聽清楚。

    「你說什麽!」

    「我、說!」

    我把頭湊過去,她拉住我開始移動。幹麽?幹麽?

    穿過樓層、爬上樓梯來到了另一個樓層,流瀉出沉靜的音樂。

    那是不斷複誦Jamaica(牙買加)這個單字的雷鬼樂。也設有吧台,說是俱樂部更像是酒吧。原來如此,來到這裏就有辦法對話了。

    「我去看一下VIP室。」

    VIP?我往足立栞指出的方向看去,挑高的樓層上方,有個可以看到整個樓層的空間。有對男女手肘佇著圍欄,一麵觀看我們這一樓一麵談笑。女人是日本人,男人是西裝筆挺的外國人。

    「那我也能進去嗎?」

    「我就是要去問問看。」

    足立栞走向吧台的酒保。

    酒保聽了她的話後,手指貼著耳上的無線對講機,VIP樓層就有一個男人下樓來了。

    男人好像醉了,搖搖晃晃地來到足立栞麵前,忽然抱住她。足立栞將他推回去,說了什麽。

    男人朝我的方向瞥了一眼,然後朝站在樓梯上的工作人員打了個暗號。

    兩、三分鍾後,足立栞回來了,手上拿著兩瓶調酒。

    她將一瓶拿給我。

    「可以上去了。」

    看樣子,她好像取得了上去VIP樓層的許可。

    「你真厲害。VIP樓層這麽好上去?」

    足立栞搖了搖瓶裝酒。

    「沒有啦,我和這間酒吧的工作人員滿熟的……剛才那個,是我前男友。」

    啊~~就是剛才被足立栞推開的那家夥?這瓶酒和VIP樓層通行權就是禮物啊。

    我走在足立栞前麵,登上通往VIP樓層的櫻梯。

    樓梯口站著一個黑色上衣印有「SECURITY」,體格像是摔角手的日本男人。足立栞跟他說了兩句,他就放行了。

    我可以理解善一為何會逃進這裏了。就算有追兵,也會被保全擋下。一直在這躲到時間過,那家夥就贏了。

    但是,我方有足立栞。這女孩的人脈在這次管用得恐怖。

    我試著從走廊偷窺VIP室。沙發圍著茶幾擺設,最裏頭裝有豪華氣派的大紅色窗簾。

    同樣的空間並排了好幾個。宛如處於同一平麵的橫穴式洞穴。坐在沙發上,也隻要拉開窗簾,下方的樓層就一覽無遺了。

    我一間一間偷看。客人多是外國人,日本人則都是裝扮華麗的女人。我的心髒跳得越來越快。第三間拉下了窗簾。

    緩緩掀開窗簾,看到一對激吻的男女。

    男人當然不是善一。我再次邁開步伐。

    VIP樓層有七間房。看到第四間時,我的心緒也已平穩許多。

    到了第五間,我像個舉槍待發的刑警,背貼著牆小心翼翼偷看。不知是腦袋變靈光了還是我的直覺太強,抑或隻是偶然?

    他就在我偷看的第五間窗簾後。善一就在這一間。

    我不由得縮回身子。除廠善一,還有好幾人在裏麵。我再次緩緩自窗簾縫隙偷看裏麵。

    善一座在沙發正中央。坐他隔壁的女人,和傳單照片上的臉一致。應該就是杉並流紫江。兩人左右分別坐著兩名戰鬥能力相當高強的日本男人。

    個個高大壯碩,短袖上衣露出粗壯的臂膀,紋有刺青。

    一人是刺印第安人,另一人是刺鬥牛犬。

    我轉身離開,進到足立栞占好給我們用的VIP室。

    我將飲料和皮包放在茶幾上,叫足立栞將窗簾拉起來。

    時間已是淩晨三點半。

    足立栞似乎也從我的表情看出了善一人就在這裏。

    「他在?」

    「對,但是情況很棘手。」

    我說明了一下善一那間VIP室的配置。

    我再厲害,也無法一次對上三頭大猩猩。

    「中野大樹呢?」

    「我剛才傳簡訊給他了,他沒回。」

    那個「偽娘」到底在幹麽。都什麽時候了還慢吞吞的。

    我握緊了皮包裏的某種東西。實在不想用,可是沒辦法了。

    「……我要直接闖進去。」

    我瞪著窗簾的彼端,對足立栞說。

    「咦?不等中野妹了?」

    「坦白說,他有來沒來都沒差。」

    「可是,我要怎麽做才能把善一納為奴隸?」

    「我有必殺絕招。會有辦法的。」

    沉默了半晌,她隻說:「……請不要亂來。」

    「嗯。我現在就進去威脅善一,把他押上車。」

    計劃草率了些,但想不到其他方法了。我吞下酒,灌入幹渴的喉嚨。

    「另一個人——那個叫流紫江的女人呢?」

    「不用管她。流紫江是善一的奴隸。等善一到手了,她自然也是我們的人。」

    我將皮包內的那個放進西裝口袋,準備就緒。

    「好,走吧。」

    一鼓作氣站起身,足立栞也跟著起來。

    來到善一房間的入口處,我將一直帶著的皮包交給她。

    「你在這裏等著。我和善一出來後,幫我們開路。」

    她接過皮包,用力點了點頭。我手放在善一房間的窗簾上。

    樓下的人個個都喝醉了,隨著音樂起舞。

    明明緊張得像是肚子被挖掉一塊,還是會在意周遭的動靜。

    ……好。我大大地深呼吸,靜靜地掀起窗簾,悄悄進到房裏。

    善一和兩名大猩猩手下把流紫江夾在中間。

    「找到你了,禿頭猩猩。」

    善一率先站起來。

    「是你!渾帳眼鏡男!」

    「啊,這家夥就是迷上善一兄的跟蹤狂?」

    善一踢翻茶幾,兩名男人也站了起來。流紫江依然坐著,交互看了我和善一。牆壁是隔音牆,窗簾質地也很厚,音量雖小,室內還是有播放音樂。咆哮聲之類的,外麵聼不到。

    「別動。」我說完,從西裝底下擧起「某物」對準善一等人。

    「什麽啊!你這家夥也敢威脅我!」

    看到我的西裝猶如勃起般隆起,善一鼻子嗤笑了一聲。

    「哈哈!你是笨蛋啊?我看那是你的手指吧!」

    周遭的大猩猩手下也指著我狂笑。喔嗬嗬、喔嗬嗬。

    「……善一,真人麵前不說假話,就你一個,跟我走。」

    「嗯,那就這麽辦吧——你以為我會這麽說嗎?跟蹤狂渾帳!別把我看扁了!」

    善一一放聲咆哮,左右的兩人就朝我撲過來。

    我用空著的右手揍鬥牛犬刺青人。鬥牛犬當場跌了個狗吃屎。我立刻踩過他的後腦勺,鬥牛犬前額親吻地板。

    我一隻腳擱在那家夥的後腦勺,重心移到腳上。一聲悶響傳來。鬥牛犬很快就想爬起來,我也死命踩住他。說什麽都不讓他起身。

    「渾帳東西——!」

    我拔出西裝內的手槍,威脅善一。

    「別動!我說過了!」

    「……那是什麽?」

    善一等人看到我手上的槍,無不目瞪口呆。

    唉,也不能怪他們。因為我在黑色手槍的前方,裝上了咖啡空罐。

    善一眼神銳利地說道。

    「……你這家夥,當真把我看扁了。」

    「隨你怎麽說。我可是再認真不過。拜托,別逼我開槍。」

    在座所有人都認為我手上的槍是模型槍吧。流紫江也是目瞪口呆,臉上完全不見驚懼之色。

    「你這BB彈渾帳!」

    印第安人跳上茶幾,朝我飛撲而來。

    我在心裏咂嘴,放在扳機上的指頭加強了力力道

    霎時「喀」地一聲,像是卡住,我又更加用力。

    砰!差不多在響起的同時,印第安人也發出呻吟:「嗚!」

    子彈打中大猩猩手下的大腿附近。喀咚鏗當的聲響過後,印第安人倒臥在茶幾上。酒瓶碎掉的聲音,大到恐怕外麵都聽見了。

    「可惡!可惡!那是真槍!是真槍!」

    他壓住腳的手,指間潺潺流出鮮血。

    我有種闖禍的感覺,可是煩躁的情緒卻獲得了紓解。

    沒錯,這把槍是不折不扣的真槍。

    用空罐蓋住槍口並固定住,射擊時會有些許消音效果。但隻限一發。第二發之後,空罐已經被射穿,消音效果就沒指望了。

    如果可以,我也隻想開一槍就好。不是不想傷害他們,我沒那麽善良;而是我自己也不太敢用這把槍。

    這把槍是土製手槍。我照著網路教的做法試著做出來的。

    唯一稱得上槍枝的部分隻有彈匣。子彈是我上網買到的真品。

    至於做好後的感想,就是早知道直接買一把比較快,有夠麻煩。

    才試射第一發,手槍本身就解體了。當時沒受傷真是萬幸,弄不好要是爆炸,我的手就灰飛煙滅了。

    這次雖然槍沒壞掉,子彈也成功射出去了,但我並不想打中人。瞄準器太不準了。

    這種山寨槍,管它剩兩發還三發子彈我也不想再射了。

    就連善一看到與碳酸混合後起泡的血窪,也安靜了下來。

    躺在我腳邊的鬥牛犬,依然趴著用雙手護住頭,直接投降了。流紫江抱著膝蓋坐在沙發上,搗住耳朵、閉緊眼睛。

    善一定睛瞪著我,向流紫江下令。

    「流紫江,快奪下那家夥的噴子。那家夥不會對女人開槍。」

    「咦?不……嗚。」

    我的確沒打算對女人開槍,但善一的話根本是信口雌黃。

    流紫江張著嘴,交互看了看我和善一。

    我竭盡全力以冰冷的眼神瞪視流紫江。

    「……不,女人要是抵抗,我也照樣開槍。」

    ……流紫江,拜托你一定要害怕。對我和手槍感到畏懼,像是攸關自己的生死。

    即使戴著SCM,攸關生死的命令仍然可以不接受。

    善一露出野獸般的表情,朝流紫江咆哮。

    「快上啊,聽到沒有!」

    「不要啊啊!」

    流紫江捂住耳朵,當場定格,一動也不動。

    我趁那家夥的臉轉向流紫江之際,舉槍抵住善一的側腹。

    「你最好別輕舉妄動,禿頭。」

    我湊近那家夥的耳朵說。「我要聲明一件事,我不是很滿意你的說法。」

    掉到地板上的礦泉水映入眼簾。

    「我不是跟蹤狂,我是Chaser(追擊者)。」

    他臉一沉,像是想以詛咒和鬥氣殺掉我。不過在車馬都被吃了、炮又沒路用的現況下,他也隻有被將軍的份了。

    我拉住善一上衣的領口,對仍然趴著,雙手護住頭部的兩名大猩猩手下說道。

    「我在店裏有眼線。直到店要打烊了,你們才能離開。你們,出去就會被擊中。」

    「……我、我們知道了。」

    我留下對我的虛張聲勢不敢造次的手下和流紫江,抓起善一走到通道。

    足立栞看著我和善一。

    「成功了,我們走。」

    我們走下VIP樓層的階梯,穿著保全上衣的壯漢朝我們走來。

    糟了。我們嚷得太大聲了嗎?他要是就近打量我們,就會看到手槍了。

    但我也不能因此就把槍收起來。

    足立栞走上前,跟保全說:

    「這個人喝醉了不舒服,酒灑了一身,我帶他去外麵吹吹風……」

    店員訝異歸訝異,還是轉過身背對我們。這一關算是過了。

    酒吧樓層也順利通過,快步下樓。

    接下來的熱舞樓層才是問題所在。不經過這裏,就無法抵達出口。

    熱舞樓層的人比剛才還要多,震耳欲聾的音樂更加炒熱了氣氛。連我這個第一次來夜店的人,也明白這個時間點是生意最好的時候。

    我縮著肩,邊勾住善一的脖子邊在人群中前進。旁人看來或許會以為我們是如膠似漆的同誌伴侶,其實我們是彼此若找到機會就恨不得打爆對方眼珠子的關係。

    足立栞走在前方,為我們開路。

    來到樓層中央,有個年輕男人抓住足立栞的手。

    「喂!你要去哪裏?阿栞!」

    是她的前男友。足立栞好像答應要陪那個男人去玩。搞不好她就是以此交換讓我上去VIP樓層。

    男人醉得相當厲害,一把抓住足立栞的雙手。

    足立栞奮力抵抗,但對方相當魁梧,她根本掙脫不了。

    她的臉轉向我,朝出口方向努了努下巴。

    像是在說:我沒關係,你快帶善一走。

    ……和那家夥好像。和去世的櫻。一想到這,我忽然很想保護她。

    但是我的腦中,對於「把善一納為奴隸」的指令絲毫不敢輕忘。

    我沒帶回廚子王丸,龍櫻本來就很火大了。我又連續出錯。

    這次再沒能帶走善一,真不曉得龍櫻會如何處置我們。

    前男友雙手緊緊環抱住足立栞的腰部。在熱氣和震耳音浪以及擁擠人群中,足立栞和前男友乍看就像是一對情侶。

    善一不懷好意地訕笑,朝我舉起中指。

    「怎麽辦啊,臭眼鏡男。再放著那女人不管,她就會以輪暴類型的A片出道了。要我幫忙想片名嗎?就命名為『六本木狂野打炮!』」

    我頭往旁邊一撞,讓他吃了個側頭槌。

    「痛!可惡!」

    我和善一一小步一小步朝出口接近。

    現在也隻能放著遭到糾纏的足立栞不管,在這個擁擠的樓層中前進。

    我咬牙咬到牙齦都快流血,以舌頭強力抵住牙齒內側。

    去他的奴隸!去他的SCM!我明明將SCM拆下來了,龍櫻的束縛卻還深植腦海!

    我明明可以救她的!我想救她,卻不能去救她!現在這到底是什麽狀況!

    汗水滴進眼睛,刺痛了我。就在我閉上眼睛的瞬間——

    「嘶砰砰砰砰——!」

    怱然間,我聽到了宛如雷鳴的奇怪聲響。

    回頭一望,映入我眼簾的是一個年輕人的背影以及足立栞前男友倒地的身影。

    一瞬間我以為那個人是中野大樹,但感覺和體格完全不像。

    我看不到年輕人的臉,但他的體格高大,頭發倒豎,露在背心外的肌膚健康黝黑。我的驚訝當然不在話下,就連善一也看呆了。

    「震乃助……是那家夥。」

    震乃助?善一看著年輕人,道出了那個名字。

    「你認識?」

    善一不肯配合地別過臉,看也不看我。

    名叫震乃助的年輕人,似乎對足立栞說了什麽,發現場內有狀況的保全也過來了,一把抓住震乃助的臂膀。

    「這家夥對女孩子施暴耶!我阻止他有什麽不對!搞什麽!放開我!」

    周圍的人群紛紛以大聲怒吼的震乃助為中心,散開成甜甜圈狀。

    「痛痛痛痛!對不起!我太得意忘形了!」

    可是下一秒,方才還大聲嚷嚷的人就轉了性、窩囊地道歉。

    也托他的福,足立栞才能趁亂跑來我們這邊。

    「你有沒有怎樣?那個家夥也是你的前男友或什麽人嗎?」

    「啊!對!應該說是認識而已,我們叫他舞獅………」

    「算了,出去再說!」

    名叫震乃助的年輕人被兩名保全架走。

    雖然是他先打人,可是應該有人從頭看到尾,能為他作證。我想不會鬧到報警才對……

    總之,今天要感謝那位叫震乃助的鬆獅頭,我們才能順利離開夜店。

    一到停車場,我就叫足立栞付停車費。

    我說「上車」,善一也不肯上車。他的頭低低的,一臉不高興地瞪著車子。我打開後座的車門。

    「少拿翹,上車!」

    我的語氣比剛才強硬,善一不甘心似的彎下身子,我一時鬆懈了,放下了對準善一的槍。

    就在那一瞬間,善一假裝彎下身,將我的手臂踢得老高。

    喀鏘一聲,手槍掉到地上。

    「你這渾帳!」我急忙想撿起來,可是晚了半步,善一撿走了。

    我和足立栞嚇得都僵在原地。

    隆了。雖然有冒冷汗這個說法,我倒覺得是汗腺全數關閉的感覺。

    善一壞壞地訕笑並退後一步,看了那把槍一眼,就把槍口對著我。

    「改造手槍啊。有夠粗製濫造的。不過,這就叫作形勢逆轉吧?」

    停車場雖然設在大馬路旁,離鬧區還是有段距離,人煙稀少。再加上我的車停在停車場最裏邊,這個時間點有人經過的希望渺茫。

    一般遇到這種狀況,都會說「住手」或址「冷靜點」,但對方不是善類。像善一這種衝動型的家夥,完全不知何時會踩到他的雷。

    足立栞站在副駕駛座車門的前麵,瞪著善一。

    善一依然把槍口對準我,看著足立栞。

    「喂,你叫足立栞是吧。來續續前緣吧?」

    善一舉起左腳。

    「幫我把鞋子舔幹淨並幫我吹簫。舌頭伸出來,口水滴下去,楚楚可憐的說『善一大爺的鞋子好好吃喔』。」

    足立栞一言不發,瞪著善一。善一不斷訕笑,忽然大喊:「射!」,槍口轉向足立栞。

    「哪、一、邊、」接著轉向我,然後又轉向足立栞。「才、好、呢?」

    「看誰比較聽善一大爺說、的、話、」這回槍口對準的人…

    「就射……誰!」是我。

    善一放在扳機的手指加強了力道,發出喀一聲。

    對,我第一次射擊時,也是卡在那裏……那個渾帳,這可是在大街上耶!

    「慢著……!」

    足立栞才開口,善一就毫不遲疑扣下扳機——

    轟然巨響炸開,我猛然閉上眼睛。

    ……我身上沒一個地方會痛。伴隨著耳鳴,我緩緩張開眼睛。

    「咦?啊?」善一看著自己的右手,一臉不可置信。

    我看到那家夥的右手瞬間變成暗紅色,而且濕濕的。

    再仔細一瞧,那家夥的右手支離破碎,食指和中指都沒了。

    「嗚哇!好燙!好痛!可惡!」

    ……爆炸了。善一的右手血流如注,他連忙用左手壓住右手腕。

    槍把和零散的碎屑、卷曲的空罐碎片掉落在那家夥的腳邊。

    地上還有疑似善一手指的東西。

    「可惡!可惡!可惡~!」

    我馬上跑近善一,朝他的下巴揍下去。

    「撿大的碎片就好!放進皮包!」

    足立栞立刻蹲下來,抓起碎片。善一的手指也用手帕包好。這女孩才十九歲,做事卻相當仔細穩健。

    善一當場蹲下,呻吟不止。我解下領帶,牢牢地卷緊善一的右手腕。他這輩子可能無法再自慰到爽了,但總比流血過多死掉來得好。

    然後我將放在後座的毛巾攤開,扶善一坐上車。

    「……算我拜托你,別讓血弄髒了我的車。」

    我也直接坐進後座,把車鑰交給坐在駕駛座上的足立栞。

    「你會開車吧?」

    她回答「會」,轉動車鑰,穩穩地駕車駛離停車場。

    「嗚啊、呼呼。可惡!可惡!」

    我朝善一的腳揍一拳,從副駕駛座上的皮包拿出封箱膠帶。再來就是老梗了。我先將善一的兩隻腳踝全纏上膠帶。

    「渾帳!快去醫院!快載我去醫院!好痛!嗚噗!」

    「……閉嘴。」

    他實在太吵,我幹脆迎他的嘴巴也用膠帶一圈一圈封住。光頭真的很方便。

    不久,車子在超商前停下。

    「怎麽了?」

    「……我去買一下冰塊。」

    足立栞朝店裏走去。對喔,剛才她撿起了善一的斷指。

    「……喂,善一。」

    善一氣喘籲籲的看著我。

    「那女孩才十九歲,卻鼓起勇氣撿起你的斷指,還好心去買冰塊要幫你冰存。今後不管發生什麽事,都不準你挾怨報複。萬一那女孩出了什麽事……」

    我話還沒講完,車內就灌入了冷空氣。

    「呃,中央先生,這個就拜托你了。」

    足立栞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樣子,將用手帕包住的善一斷指和放了冰塊的袋子拿給我。我默默接過。

    看善一的眼神似乎還想抱怨,但他比剛才安靜多了。

    「呃,接下來要去哪裏?」

    「不用了。把車停到裏麵一點就好。」

    我一麵將善一的斷指裝進冰袋,一麵說。她重新將車停進停車場的最裏側。我從皮包拿出膠帶,交給足立栞。

    「用這個把我的手腳一圈一圈纏好。」

    「可是……」

    「別問了,皮包裏還有小刀。你先拿著。」

    她遵照了我的指示去做。我動了動手腳,緊纏的膠帶雖然卷起,但我似乎不能靠自己的力量掙脫。準備妥當了。

    「我的SCM放在外套裏。不好意思,請幫我戴上。」

    「呃——是這樣戴嗎?」

    纖細又冰冷的女人手指進到我的嘴裏。

    雖然牙齒一度撞到了五金器具,SCM總算順利鑲嵌在我的上顎內側。

    『喀鏘!』戴上SCM之後,緊接著口中響起不熟悉的聲音。

    同時,熱熱的嘔吐物湧到了喉頭,我強行咽了下去。我是聽說過,但沒想到會如此難受。足立栞還換了兩次主人。虧她撐得住。

    想吐的感覺稍微舒緩了後,我對後座的善一在意得不得了。

    頭暈得要死,眼球深處也平靜不下來。

    心髒怦咚怦咚激烈跳動。緊張感加上焦慮,讓我隻能大口大口呼吸。

    「……切換過來了。」

    嘴巴被封住的善一,麵向我似乎想說什麽。

    現在要是善一對我下任何具體的命令,想必我會全力回應他吧。

    我扭轉纏住雙手的膠帶,想要將它撕扯拉開。

    龍櫻的命令什麽的,我已經不在乎了。我腦中甚至閃過想和善一聯手、反攻龍櫻的念頭。

    ……越來越覺得不可思議。一戴上SCM,我的體內就會產生另一個順從的自己。再次感受到SCM脫離常軌的瘋狂力量。

    ……後續的事,足立栞應該處理得來。

    她打開善一那邊的車門。

    「我會撕掉你嘴巴的膠帶,不過你要是亂來,你的斷指就會被我踩碎成葡萄汁。」

    足立栞拿著裝有善一斷指的冰袋。

    「接下來要做的對決是……」

    足立栞話說到一半,善一就朝超商看去。

    「什麽?」怎麽了?

    之後我的SCM就開始震動且『咿』聲大作。恐怕足立栞和善一的也是。

    定睛一看,有個年輕男人下了計程車,正朝這裏走來。

    每當那家夥更加靠近,SCM就『咿咿』作響。

    ……啊,是他啊。我都忘了。

    「中野妹……!」

    「足立小姐!你沒事吧?哇!那是什麽?血嗎?」

    中野大樹第一個就衝向足立栞。

    「中野妹,說來話長……」

    「我到了那家夜店,不隻沒看到你們,光點還離我越來越遠,總算追到你們了!」

    他今天沒有男扮女裝,穿了黑色外套搭緊身牛仔褲。發型也是短發。下巴尖瘦得像是豆腐也咬不斷,五官倒是很順眼,是女人會喜歡的那一型。他到底是施了什麽魔法,居然能裝扮得那麽像女人。

    中野大樹窺看了一下善一的臉,說道。

    「嗚喔!善一滿身是血!手指頭也沒了!……啊,中央。」

    「不是『啊,中央』。是中央先生。」

    我們對彼此都有話要講,但我那句話終結了一切。

    「中野妹,聽我說。現在,中央先生成了善一的奴隸,我們好不容易抓到善一,接下來我要和善一對決。」

    足立栞的說明雖然簡單扼要,中野大樹仍一臉驚訝。

    「……總之,我現在要把善一收為奴隸!」

    「呃,是,我懂了!這場對決,我來!」

    大家都看著中野大樹,他看著足立栞。

    「你、你在說什麽啊,中野妹?」

    「栞大姐要是有什麽萬一就糟了,所以我來。對決還沒開始吧?」

    足立栞點點頭。比什麽都好,快點比就是了。

    停了一拍後,中野大樹臉轉向善一。

    「對決的內容就是『互相痛毆』。」

    中野大樹撕掉善一嘴上的膠帶。

    「渾帳……噗。」

    善一還想說什麽,但中野大樹冷不防州那家夥的臉頰痛打下去。

    「你沒有選擇權。快說啊,我們比『互相痛毆』。先投降的人就輸。」

    「渾帳!臭小鬼!你給我記……噗?」

    他又被打了。中野大樹說的話盡竹亂來,但善一是自作自受。

    ——結果,直到天快亮,善一都沒有答應對決。

    由於善一會大吼大叫,我們也換了地方。大概有兩個小時以上,善一都拒絕成為奴隸。期間中野大樹不斷毆打善一,甚至拿打火機燒他的眉毛。

    要火烤睫毛和鼻子時,被足立栞製止了。

    早上八點左右,托惡鬼中野與善佛足立的福,善一終於答應接受必輸的對決,之後直接認輸,成了中野大樹的奴隸。那時候,善一一邊的眉毛已經焦黑,臉頰腫成紫色,鼻血也凝固了,無法靠鼻子呼吸。

    中野大樹也因為善一的牙齒傷了拳頭,最後是使出肘擊痛毆那家夥,口水和血沾得衣服都是。雖說有私怨,但中野大樹把善一毆打成那樣,該說是恐怖還是倒胃口呢。

    不管怎樣,我總算是放下了心頭大石,再度成為龍櫻的奴隸。

    ……是奴隸的奴隸的奴隸。我累垮了。吐了好幾次,頭也痛得要死。

    然後再叫善一把杉並流紫江叫出來,成為中野大樹的奴隸。

    事情全向授理愛報告過,也將善一送醫了。

    我叫善一到院時隨便編個謊,說是在家自製煙火失敗了。

    結果,聽說他的手指無法再接合。唉,有點抱歉但也無所謂。

    話說回來,最讓我吃驚的是中野大樹的指正。

    我將事情經過告訴中野大樹後,他是這麽說的:

    「是說中央成為善一的奴隸時,馬上找足立小姐對決不就得了?」

    「啊!」足立栞和我不約而同喊出聲。的確是這樣。

    進入保留模式的我,隻要在正好距離三十公尺的安全地帶成為善一的奴隸,再和足立栞對決、並輸給她就沒事了。

    「為什麽當時沒想到呢……」

    足立栞也這麽說,但說再多都是馬後炮了。

    這是人一慌就會失去理智的最佳例子。

    那天我已經什麽也無法思考,隻想回家好好睡一覺。

    我送足立栞和中野大樹各自回家後,也回到自己家。

    在那之後有好一段時間,我得以過著正常的生活。

    但是,幾個星期後有一天,我的手機響了。

    來電顯示的名字是授理愛。

    記得最後一次聯絡時,她說過發現了新的SCM光點。

    又出了什麽麻煩事吧。可惡。

    誰叫我是奴隸的奴隸的奴隸。忽然間,我遙遠又燦爛的昔日記憶又浮現出那張笑臉。

    我好想你……櫻。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