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廣州的模樣

字數:4927   加入書籤

A+A-


    一九七八年·春·廣州城內
    接下來的幾天,在葉英緊鑼密鼓地對接具體項目細節的同時,李雲龍和丁偉婉拒了過多的官方陪同,隻帶著幾名隨從和熟悉本地情況的向導,一頭紮進了廣州的街巷裏弄。他們想親眼看看,這片即將被改革開放春風吹拂的土地,此刻真實的模樣。
    騎樓下的煙火氣:
    他們漫步在騎樓林立的上下九、北京路一帶。初春的陽光透過騎樓頂部的雕花縫隙灑下,光影斑駁。街道兩旁,國營商店如百貨公司、副食品店)的門前依然排著長隊,但隊伍的長度和人們臉上的焦慮感,似乎比傳聞中要稍好一些。向導低聲解釋:“多虧了石鬆先生76年底那批糧食和副食品,還有後來的化肥,供應緊張確實緩解了不少,排隊時間短了,偶爾還能買到點計劃外的‘議價’肉。” 李雲龍點點頭,目光掃過貨架上略顯單調的商品——多是“老三樣”暖水瓶、搪瓷盆、鐵殼熱水瓶),高檔消費品寥寥無幾。
    珠江邊的忙碌與陳舊:
    站在珠江岸邊,鹹濕的江風撲麵而來。江麵上,老舊的拖輪鳴著汽笛,拖著駁船緩慢前行,運載著煤炭、木材或沙石。白鵝潭附近,還能看到一些老式帆船疍家船)。遠處的海珠橋鋼鐵骨架巍峨,但橋麵狹窄,自行車流和行人混雜,汽車稀少。對岸的河南海珠區)多是低矮的平房和工廠區,煙囪冒著或濃或淡的煙。丁偉指著江麵說:“老李,你看這珠江,水運潛力巨大。石鬆和葉英要建深水港的想法太對了,現在的碼頭太原始,吞吐量太小。”
    市井的生機與渴望:
    穿行在荔灣、越秀的老城區,狹窄的巷子裏彌漫著濃濃的生活氣息。清晨,主婦們在公用水龍頭前排隊洗衣洗菜;午間,街邊小食店飄出牛腩粉、雲吞麵的香氣,吸引著囊中羞澀但渴望改善夥食的工人和市民;傍晚,收音機裏播放著粵劇或新聞廣播,老人們搖著蒲扇在街邊乘涼、下棋。他們看到一些膽子大的人,在不起眼的角落,偷偷摸摸地交換著糧票、布票,或者擺弄著幾件從“南洋”帶回來的舊衣服、小電器,進行著最原始的地下交易。向導苦笑道:“都這樣,偷偷摸摸的,想換點錢或者緊俏東西。政策不明朗,大家想改善生活,又怕。” 李雲龍和丁偉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複雜的神色——這裏有堅韌的生活智慧,也有對改變現狀的強烈渴望。
    工廠與標語:
    他們參觀了城郊的一家國營紡織廠。巨大的廠房裏,機器轟鳴,穿著藍色工裝的工人們在流水線上忙碌。牆壁上刷著醒目的標語:“抓革命,促生產!”、“工業學大慶!”、“為實現四個現代化而奮鬥!”。廠領導熱情介紹著生產指標和“學大慶”的先進事跡,但李雲龍和丁偉這樣經曆過帝汶島現代化工業體係的人,一眼就看出設備的陳舊、管理效率的低下以及產品花色品種的單一。工人們雖然幹勁十足,但工資微薄,福利有限。走出工廠,李雲龍沉默了片刻,對丁偉說:“老丁,光有幹勁不夠啊。設備、技術、管理,都得跟上。葉英他們搞特區,引進外資和技術,是條正路。這廠子,以後要是能接點外貿單子,工人們日子就好過了。”
    幾天的觀察下來,李雲龍和丁偉心中有了更清晰的圖景:廣州,這座南國門戶,如同一個沉睡的巨人,背負著曆史的沉重,卻也積蓄著蘇醒的力量。物資依然匱乏,生活依然清苦,計劃經濟體製的束縛依然明顯,但石鬆的援助如同注入了一劑強心針,讓緊繃的弦稍微鬆弛了一些。更重要的是,在略顯灰暗的底色下,他們感受到了底層民眾那股壓抑不住的、對更好生活的向往和民間自發的活力。這讓他們對即將展開的合作,充滿了更務實的期待。
    歸鄉路·奔赴麻城
    幾天後,李雲龍向葉英和許世友告了假。他心中有個強烈的念頭:回老家湖北麻城看看。幾十年戎馬倥傯,漂泊海外,故鄉的山川草木、父老鄉親,始終是他心底最深的牽掛。葉英深表理解,立刻調撥了十輛滿載物資的卡車——有帝汶島農場的優質麵粉、大米、罐頭食品,有香港采購的常用藥品尤其是盤尼西青黴素)、解放膠鞋、棉布、肥皂、火柴等日用品,還有一些適合山區使用的農具和良種。丁偉自然同行,他笑著說:“老李,我陪你回去看看,也看看是什麽樣的水土,養出了你這個‘活閻王’!”
    車隊從廣州出發,一路向北。李雲龍拒絕了乘坐專列的建議,堅持坐吉普車,他要親眼看看沿途的變化。
    沿途見聞:路與希望
    道路狀況比預想的還要糟糕。出了珠三角平原,進入粵北、湘南山區,柏油路變成了砂石路,再後來幹脆是坑坑窪窪的土路。顛簸異常,塵土飛揚。車隊常常要小心翼翼地避讓緩慢前行的牛車、馬車,以及背著沉重竹簍的山民。沿途的村莊,多是低矮的土坯房或磚木房,不少顯得破敗。田野裏,農民們正彎腰插秧,水牛在田埂上緩慢行走。一些刷在牆上的標語已經褪色:“農業學大寨!”、“深挖洞,廣積糧,不稱霸!”。偶爾能看到一些新建的水庫和灌溉渠,這是少有的顯出現代化氣息的基礎設施。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比帝汶島的農場差遠了。”丁偉看著窗外,感歎道,“但你看那些修水利的人,那股子勁頭還在。老李,咱們當年打仗,不也是靠著這股子勁?”
    李雲龍默默點頭,目光深遠。他看到了貧困,但也看到了堅韌。他想起了鄧公的話,想起了石鬆爪哇農場的豐收景象,更加堅定了要把先進農業技術帶回來的決心。
    故土難離·麻城
    幾天的顛簸後,車隊終於駛入了大別山南麓的麻城縣今麻城市)。熟悉的丘陵地貌,層巒疊嶂,山間點綴著梯田和村落。空氣中彌漫著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氣息。離他的出生地——一個叫做“李家坳”的小山村越近,李雲龍的心情越是激動難抑。他指著遠處山梁上的一棵老鬆樹,聲音有些沙啞:“老丁,看!就是那棵樹!我小時候放牛,總在它下麵躲雨!錯不了,快到了!”
    李家坳的震撼與心酸
    當車隊卷著煙塵駛入李家坳時,整個山村都轟動了。村民們從未見過如此多的汽車,更沒見過車上堆得像小山一樣的物資。孩子們光著腳丫,好奇又膽怯地遠遠跟著;老人們拄著拐杖,眯著眼睛辨認著從車上下來的李雲龍。
    眼前的景象,讓經曆過無數戰火和海外繁華的李雲龍,心頭湧起巨大的酸楚。
    貧窮的烙印: 村子比他記憶中的更加破敗。大部分房屋還是幾十年前的土坯房,不少牆壁開裂,屋頂的茅草或瓦片殘破。村裏幾乎沒有像樣的磚瓦房。
    饑餓的痕跡: 村民們普遍麵黃肌瘦,穿著打滿補丁、洗得發白的衣服。很多孩子明顯營養不良,肚子顯得很大,四肢卻纖細。
    落後的生產: 田地裏莊稼長勢一般,工具極其簡陋,還是原始的犁耙鋤頭。看不到任何機械的影子。
    故人的凋零: 當年的玩伴、長輩,大多已不在人世。少數還健在的老人,也已老態龍鍾,牙齒掉光,皺紋深深刻在臉上,見到李雲龍,渾濁的眼睛裏先是茫然,繼而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光芒和淚水。
    “是…是龍伢子?是雲龍回來了?”一位被後生攙扶著的老族長,顫抖著聲音問道,手哆嗦著伸向李雲龍。
    李雲龍緊走幾步,一把抓住老人枯瘦的手,雙膝一軟,幾乎要跪下去,聲音哽咽:“三叔公!是我!是我啊!李雲龍!您的龍伢子回來了!”
    鄉音與熱淚
    刹那間,整個村子都沸騰了。確認了是當年那個“鬧紅”出去的李家小子回來了,而且成了“大人物”,鄉親們激動地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的鄉音,訴說著幾十年的思念、困苦和對逝去親人的哀傷。李雲龍緊緊握著一位位老人的手,撫摸著孩子們的頭,聽著他們講述當年的紅軍往事、白匪的迫害、以及這些年來的艱難歲月。當聽到村裏這些年因為饑餓和缺醫少藥,又走了多少老人孩子時,這位鐵打的漢子,再也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
    “鄉親們!父老們!我李雲龍…回來晚了!讓你們受苦了!”他抹了把臉,指著身後的卡車,“這些,是我和我在海外的兄弟石鬆親王,一點心意!糧食、衣服、鞋子、藥!先解燃眉之急!”
    發放物資與沉重的承諾
    在老族長和村支書的組織下,物資開始有序發放。當一袋袋雪白的麵粉、一匹匹厚實的棉布、一箱箱救命的藥品分發到鄉親們手中時,許多人激動得當場落淚,甚至有人要下跪磕頭。一位抱著生病孩子的母親,拿到幾支珍貴的盤尼西林時,泣不成聲。
    看著鄉親們捧著物資時那充滿感激卻又帶著長久苦難印記的眼神,李雲龍的心像被針紮一樣疼。他站在村口那棵熟悉的老槐樹下,對圍攏過來的鄉親們,也像是對自己發誓:
    “鄉親們!這點東西,隻能頂一時!我李雲龍回來了,就不會再看著老家這麽窮下去!我這次回來,是跟著政策,回來搞建設的!石鬆親王、葉英同誌他們在廣東搞特區,搞外貿,搞現代化農場!這些,以後都要搞到我們麻城來!搞到大別山來!”
    他指著遠處的梯田:“我們要修路!要引水!要種高產的良種!要用新農具!要讓咱們的孩子有書念,有病能治!要讓咱們李家坳,不再餓肚子!讓咱們麻城,富起來!”
    他的聲音鏗鏘有力,在山穀間回蕩。丁偉站在一旁,看著這位老戰友眼中閃爍的堅定光芒,知道這不僅是一份鄉情,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責任和承諾。夕陽的餘暉灑在李家坳破舊的屋頂和鄉親們充滿希望的臉上,仿佛預示著這片飽經滄桑的革命老區,即將迎來新的生機。
    車隊離開李家坳時,幾乎全村人都出來送行,一直送到山梁上。李雲龍站在吉普車上,久久回望著那在暮色中越來越小的山村輪廓,直到它完全隱沒在蒼茫的群山之中。他的心中,對“開發廣東”的意義,有了更深沉、更迫切的理解——那不僅僅是為了南粵的繁榮,更是為了千千萬萬個像李家坳這樣亟待改變的故鄉。
    喜歡1946:係統綁定,家族傳奇請大家收藏:()1946:係統綁定,家族傳奇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