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麽盯著那隻從地裏伸出來的手，沒動。
    他腳下一沉，直接踩住手腕根部。右眼一熱，黑火瞬間燒起，視野裏那些亂飄的鬼火全成了灰點，三條地下脈絡清清楚楚——其中一條直通前方塌陷的墳區。
    他順著主脈往前走，二十步後停下。
    前麵是個孤墳，沒碑，封土是新翻的，棺木埋得淺，四角釘著鐵釘。這不像是用來葬人的，倒像是專門擺出來給人看的。
    “這玩意兒……”江麽蹲下，手指蹭了蹭棺蓋邊緣的泥，“根本沒打算讓人挖深。”
    他正想伸手撬釘子，背後風聲一緊。
    “砰！”
    一腳踹在肩窩，他整個人被掀翻出去，滾了兩圈才停住。
    抬頭一看，紅影立在霧中，雙刀掛在腰上，眉心額飾下那道朱砂紋微微發亮。
    穆映雪冷笑：“又裝死？你當陰司是你家後院，想進出就進出？”
    江麽坐起來，抹了把臉上的泥：“這次真沒死。我要是再躺進去，怕是你得給我燒紙錢。”
    穆映雪眯眼打量他，又看向那口假棺。她伸手按了下棺蓋，儺紋一閃，眉頭皺起：“裏麵沒魂，也沒屍氣。不是葬具，是幌子。”
    江麽攤手：“我跟著一根從地裏爬出來的黑手來的。你呢？”
    “找你！”她瞪他一眼，“半夜失蹤，還讓不讓人睡？”
    “我這不是活著嘛。”江麽拍拍褲子站起來，“再說了，你要真擔心我，早該來接應，別等我快進棺材了才出現。”
    “你還嫌我不來？”穆映雪抬腳又要踹，江麽趕緊往後跳一步。
    “行行行，我不裝，我不躺，我站著說話。”他舉手投降，“你說咋辦？拆？炸？還是繞過去？”
    “繞什麽繞。”穆映雪抽出骨刀，“這種東西留著就是坑自己人。”
    “等等！”江麽喊，“別炸！我剛長好的腿經不起震！”
    話音未落，刀光一閃。
    “哢！”
    棺蓋應聲裂開，木屑飛濺。裏麵空空如也，隻有一張焦黃符紙貼在內壁上，寫著四個字：引魄歸位。
    穆映雪伸手取下符紙，湊近看了看，冷笑：“果然是陷阱，專等不怕死的往裏鑽。”
    江麽接過符紙看了一眼，突然覺得氣息有點熟。
    “這味兒……”他鼻子抽了抽，“跟黑市那口青銅匣一個路子。”
    “你也注意到了？”穆映雪收刀入鞘，“所以，咱們目標一致。”
    她轉身就走。
    江麽愣了一下：“喂，你這就走了？好歹商量下路線吧？”
    “你不是挺能跑嗎？”她頭也不回，“跟上啊，慫貨。”
    江麽站在原地，看著她背影消失在霧裏，歎了口氣。
    “每次見麵都非得踹我一下是吧……”
    他低頭看了眼手裏的符紙，折了兩下塞進乾坤袋，邁步追上去。
    霧越來越濃，腳下地麵開始發軟，裂紋越來越多。江麽走得小心，每一步都試探著落腳。新生的皮肉碰到陰氣還有點疼，但他沒吭聲。
    追了十幾步，終於看見穆映雪停在一處塌陷的坑邊。
    她蹲下，手指劃過地麵裂痕：“這些紋路不對勁，像是被人刻過又填平的。”
    江麽湊過去：“你是說，有人故意掩蓋入口？”
    “嗯。”她站起身，“而且就在這一片。”
    江麽環顧四周，忽然注意到不遠處有塊歪斜的石板，表麵浮著一層油光，像是剛被人翻動過。
    他走過去，蹲下摸了摸。
    “這兒。”他說，“土是鬆的。”
    穆映雪走過來，一腳踩下去，石板“咯”地一聲陷了半寸。
    “機關。”她說，“踩重一點試試。”
    “別！”江麽拉住她，“萬一觸發陷阱呢？我可不想再死一次。”
    “那你來？”
    “我不碰！上次燒成炭還沒夠？”
    穆映雪翻了個白眼：“那你躲後麵去。”
    “我就喜歡躲在後麵。”江麽往後退兩步，“安全。”
    她深吸一口氣，抬腳猛地一跺。
    “轟！”
    地麵震動，石板下沉，露出一道狹窄的台階，向下延伸，看不見底。
    一股腐臭味衝上來，和之前那根黑線的氣息一模一樣。
    江麽捂住鼻子：“這味兒，真夠衝的。”
    “怕了？”穆映雪斜眼看他。
    “怕啥。”江麽嘴硬，“就是提醒你，待會兒別讓我斷後。”
    “你敢走前麵我就謝天謝地了。”
    兩人對視一眼，誰都沒動。
    過了三秒，江麽小聲說：“要不……猜拳？”
    “猜你個頭！”穆映雪一把將他往前推，“你身上沾過那匣子的怨氣，你先探路！”
    “你這是利用我！”
    “對，我就是利用你。”
    江麽踉蹌幾步，差點一頭栽進洞裏。他扶著牆穩住身子，回頭罵：“你早晚把我害死！”
    “你死不了。”穆映雪站在他身後，“你不是有係統嗎？作死換能力，多劃算。”
    江麽翻白眼：“這波血虧但穩賺，你說得輕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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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走唄。”她拍了下他肩膀，“閻王都管不著你作死，我還怕啥？”
    江麽歎了口氣，從乾坤袋掏出一根陽燭，點燃後遞到前麵。
    燭光昏黃，照出台階上滿是暗紅色的劃痕，像是指甲摳出來的。
    他咽了口唾沫：“這地方……真有人下來過？”
    “不然呢？”穆映雪從他旁邊擠過去，“你以為是貓撓的？”
    “我是說，下來的人，有沒有活著回去的？”
    “你要是怕，現在退出還來得及。”
    江麽盯著她背影，咬牙：“誰怕了？我就是提醒你，待會兒別讓我背鍋。”
    “行，鍋歸我。”穆映雪往前走了一步，“但命歸你——你死了還能複活，我死了可沒人救。”
    江麽站在原地沒動。
    風吹過耳畔，銀鈴輕響。
    他低頭看了眼袖口藏著的半截陽燭，又抬頭看向那幽深台階。
    “……真得走下去？”
    “不然呢？”穆映雪已經走下兩級，“你不會是慫了吧？”
    江麽磨了磨牙，抬腳跟上。
    “誰慫了？我這是戰術性評估風險！”
    台階很窄，隻能容一人通行。江麽走在前麵，陽燭舉高，光暈晃動，照出牆上幾道模糊的抓痕。
    他忽然停下。
    “怎麽了？”穆映雪問。
    江麽沒說話，伸手摸了摸牆上的痕跡。
    指尖傳來一絲溫熱。
    這牆……還在滲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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