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麽的手指又動了一下，黑水順著指尖滴到地上，腐蝕出一個小坑。穆映雪立刻湊近，盯著他的臉看。他沒睜眼，也沒說話，可那一下抽動讓她心裏猛地一跳。
    他還活著。
    哪怕隻剩一口氣，也還在撐著。她知道這人向來不怕死，死一次還能複活，可這次不一樣。血契反噬是衝著魂魄去的，閻羅補丁係統壓根沒反應，說明他已經不在“死亡”範疇裏了——他是快被規則直接抹掉。
    她不能等了。
    風刮得更猛，吹得她額飾叮當響。那塊遮儺紋的金屬片早就歪了，滑到一邊，露出眉心一點紅。她沒管，隻低頭看著江麽的臉。他嘴唇發紫，呼吸幾乎感覺不到，胸口 barey 起伏。她伸手摸他脖子，脈搏像斷線的珠子，一顆一顆往下掉。
    再這樣下去，下一秒他就沒了。
    她突然想起小時候在古墓裏聽到的一句話。大祭司說：“儺神血可鎮萬咒，但隻能救有緣之人。”當時她不懂什麽叫有緣，現在明白了——江麽能聽懂守墓鬼的話，能觸發雙生咒，能讓她手臂上的紅線亮起來。他就是那個“有緣”。
    可問題是，這法子從來沒用在外族人身上。要是血脈排斥，他死得更快，她也撐不了多久。
    她咬牙，從腰間抽出骨刀。刀刃在掌心試了試，鋒利得能割破風。她盯著刀鋒，低聲說：“慫貨，你要敢死，我做鬼也剁你墳頭草。”
    話音落，手腕一翻，刀光一閃。
    血噴出來的時候她沒躲。鮮紅的血順著腕口往外湧，她抬手就把傷口往江麽嘴邊送。他牙關緊閉，她用右手用力掰開，把流血的手腕塞進去。
    “喝啊！”她吼，“你不是最能撐嗎？現在裝什麽死！”
    一開始沒反應。血順著嘴角往下流，滴在他衣領上，暈成一片暗紅。她急了，另一隻手拍他臉頰：“江麽！你給我吞下去！你要是死了，誰替我買辣糖葫蘆？誰陪我罵謝無咎那個麵具狂魔？誰幫我偷鬼婆婆的玉匣？”
    還是不動。
    她眼睛發酸，嗓音都啞了：“你說過要踹老東西下去墊背的……你自己先躺這兒算啥？你答應我的事一件都沒做完，你敢走試試？”
    就在她以為沒用的時候，江麽喉頭忽然動了一下。
    一口血，被他本能地咽了下去。
    穆映雪整個人僵住，接著心跳猛地撞上嗓子眼。她死死盯著他臉，見他眉頭微微鬆了一點，皮膚下那幾條猙獰的紅線開始變淡，像是被什麽東西一點點吸走。
    有效了！
    她趕緊穩住手腕，讓血繼續流進他嘴裏。失血讓她頭暈，眼前發黑，但她不敢鬆手。她知道這時候隻要一停，前功盡棄。
    江麽的呼吸慢慢變得平穩了些，雖然還是很弱，但不再斷斷續續。絞索指也不再滲黑水，五指慢慢放鬆，搭在地上。她摸他脖子，脈搏還是細得像絲線，可總算連上了。
    她鬆了口氣，差點一頭栽倒。左手腕的血還在流，她撕下衣角胡亂纏了幾圈，勉強止住。然後一把將江麽上半身撈起來，摟進自己懷裏。
    “你給我挺住。”她貼著他耳朵說，“你要再敢斷氣，我把你挖出來煉成傀儡，天天拿你當靶子練刀。”
    江麽沒回應，但胸口有了起伏，一下，兩下，三下……規律得很。
    她抬頭看天上那道旋轉的血契符文，紅光一圈圈掃下來，照得廢墟像血池。她冷笑一聲：“你說別碰祭壇……那我就偏不碰。但我救你，不用它。”
    風更大了，卷著沙石砸在她背上。遠處傳來嘶鳴聲，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在叫。她沒動，一隻手按在江麽心口感知心跳，另一隻手緊緊攥著他冰冷的手。
    她知道現在很危險。她失血太多，體力快到極限，要是有人來攻，她連站都站不穩。可她不能走，也不能放他。
    江麽是為了提醒她才硬扛著不死的。他明明可以選“是”，讓係統複活，可他怕血契炸開連累她，所以選了“否”。他寧可自己崩解，也不願她出事。
    這份賬，她得還。
    她低頭看他，發現他睫毛抖了一下。她立刻湊近：“江麽？”
    沒反應。
    可能是錯覺。
    她屏住呼吸，繼續盯著。三秒後，他右手又抽了一下，五指張開，指尖滴下一滴黑水，落在地上“滋”地冒煙。
    她眼神一緊。
    他還活著。
    係統沒斷聯，隻是被壓住了。隻要他還有一口氣，閻羅補丁就在運作。她剛才那一口血，不隻是壓了詛咒，更像是給係統續了火。
    她慢慢把他的手塞回自己懷裏暖著，另一隻手一直貼在他胸口。
    “你要是敢死。”她低聲說，“我以後天天拿刀剁你墳頭草。”
    她說完，咧了咧嘴，想笑，結果眼淚先掉了下來。
    她趕緊抬手抹掉，罵自己沒出息。砍鬼都不帶眨眼的，怎麽現在哭上了？可她控製不住。這人平時吊兒郎當，裝慫躲後頭，關鍵時刻總往前衝。他不怕死，可她怕他死。
    她想起他第一次複活時的樣子，燒成炭還爬起來罵街；想起他在賭坊扮死人傀，贏了陽燭回頭就啃她半串糖葫蘆；想起他每次作死完都說“這波血虧但穩賺”，其實疼得直冒冷汗也不吭聲。
    她抱緊他，聲音壓得很低：“你答應過我的事，一件都沒做完。”
    天邊開始發白，灰蒙蒙的光照在廢墟上。血契符文還在轉，速度沒變。她抬頭看了一眼，又低頭。
    江麽的指尖又動了一下。
    她立刻湊近，盯著他臉。
    他沒睜眼，但嘴唇輕輕動了半下，像是想說什麽。
    她屏住呼吸，把耳朵貼過去。
    “……辣……”
    他喉嚨裏擠出一個字，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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