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麽感覺手心那股熱流還在竄，可人已經快散架了。他靠著斷牆滑下去半截，屁股落地的時候骨頭都在響。穆映雪也沒好到哪去，雙刀杵地，整個人晃得像風裏頭的破旗子。
    他倆的手還是死死攥著，一點沒鬆。
    天上那十丈高的虛影還立著，麵具朝下，鎖鏈垂在身側。鬼婆婆站在三十步開外，綠眼珠子盯著他們不放，骷髏杖在地上劃拉兩下，像是在算命。
    江麽喘著粗氣，腦子裏嗡嗡的。係統界麵浮出來一行血字：【神性能量幹擾，陰職能力紊亂，暫時無法調用】。
    “靠。”他罵了一聲，“這波升級升了個寂寞。”
    穆映雪咬著牙，舌尖又滲出血來。她不是故意的，是真撐不住了。剛才那一口精血噴出去，現在腦袋發飄，眼前一陣陣發黑。但她知道不能倒，一倒下，這血契就得斷。
    虛影忽然抬手。
    鎖鏈嘩啦一聲甩出去，砸進旁邊一堆碎石裏。幾道黑影剛從地縫往外冒頭，連叫都沒叫，直接被抽成渣，化作黑煙散了。
    鬼婆婆往後退了半步。
    “你別裝蒜。”江麽抬頭看她，聲音啞得不像話，“你就是想等我們倆放手，對吧？等我們撐不住，你再上來補刀。”
    鬼婆婆沒說話，嘴角抽了一下。
    穆映雪冷笑：“那你得失望了。我寧可死在這兒，也不會鬆手。”
    江麽咧嘴：“就是。咱倆現在可是綁定情侶號，掉線一個全崩。”
    鬼婆婆終於開口，聲音像砂紙磨鐵：“雙生咒……能護你們一時，護不住一世。”
    她說完，骷髏杖往地上一頓。黑霧騰起，把她整個人裹進去。那霧濃得邪門，眨眼就把她吞了。
    可江麽聽到了——她走之前，腳步聲是拖著的，左腳比右腳慢半拍。
    “瘸了？”他眯眼，“剛才虛影那一震，把她老腿給震傷了？”
    穆映雪喘著氣：“管她傷沒傷，反正沒死透。這種人，死一次都能爬回來。”
    “那我不也是。”江麽抹了把嘴角的黑血，“閻王都嫌我煩，我能怕她？”
    他說著想站起來，結果膝蓋一軟，差點趴地上。穆映雪伸手扶他，自己也跟著晃了一下。
    “別動。”她說，“你現在就是個移動棺材，躺平最安全。”
    “我躺可以。”江麽靠著牆角坐下，“但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說。”
    “等這事完了，你請我吃頓好的。糖葫蘆太寒磣，換成烤串，加辣加蒜。”
    “你想得美。”穆映雪白他一眼，“你自己差點死透，還好意思要點菜？”
    “我這不是為了劇情推進嘛。”江麽歎氣，“每次死都死得很有意義，你說我容易嗎？”
    穆映雪懶得理他，低頭看自己手臂上的紅線。那紋路沒再動，但皮膚底下有點發熱，像是埋了根燒紅的鐵絲。
    江麽也看了眼自己的左臂。暗金痕跡還在，跟以前不一樣的是，現在那道印會自己跳，一下一下，像在打摩斯密碼。
    “係統呢？”他問。
    “還能用嗎？”
    “廢了。”江麽搖頭，“剛才那虛影一來，它直接藍屏了。現在連‘複活倒計時’都不顯示。”
    “那就靠自己。”
    穆映雪把雙刀往前挪了挪，確保伸手就能摸到。她坐下來，背靠著另一麵斷牆，和江麽麵對麵。
    兩人中間的地麵上，還有那圈停滯的血契符文。紅光不閃，也不滅，就那麽懸著，像個壞掉的燈泡。
    “它不動了。”江麽伸手戳了戳空氣，“是不是說明咱們過關了？”
    “你當打遊戲呢？”穆映雪瞪他，“這是命契，不是通關券。”
    “差不多意思。”江麽咧嘴，“反正鬼婆婆跑了，咱倆還活著，這不就贏了？”
    “她沒跑。”穆映雪突然壓低聲音，“她在等。”
    “等啥？”
    “等我們鬆手。”
    江麽低頭看兩人交握的手。他的手心全是汗，穆映雪的也一樣，黏糊糊的，但抓得死緊。
    “那她得等到猴年馬月。”他說，“我現在連手指頭都不想動。”
    穆映雪閉了會兒眼，再睜開時眼神清了幾分。她摸了摸眉心，那裏還在燙，朱砂儺紋沒完全熄。
    “你還記得剛才召神咒的詞嗎？”她問。
    “啥？”
    “‘雙生引，命同燃’那段。”
    “記不清了。”江麽搖頭，“我當時快斷氣了，全靠本能撐著。”
    穆映雪皺眉：“那不是本能。是你體內有東西在回應。”
    “啥東西？”
    “我不知道。”她盯著他，“但你聽到的那個男聲……不是幻覺。”
    江麽愣住。
    他也覺得不對勁。那聲音出現得太準了，正好在他快撐不住的時候，說了句“握住她的手”。
    不是命令，也不是提示，更像是……提醒。
    “會不會是謝無咎？”他問。
    “不知道。”穆映雪搖頭，“但現在不是查這個的時候。”
    江麽點頭，環顧四周。廢墟靜得很怪，連風都停了。剛才被虛影震碎的怨靈殘渣還在地上冒煙，一股焦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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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要是再殺回來怎麽辦？”他問。
    “那就再拚一次。”
    “我沒力氣了。”
    “我也沒有。”
    “那咋辦？”
    “坐著等。”穆映雪冷臉，“等你能動為止。”
    江麽歎了口氣，把頭往後一靠。牆磚硌得他腦殼疼，但他沒換地方。動一下都是浪費體力。
    穆映雪閉上眼，開始調息。她呼吸很淺，但節奏穩住了。江麽看著她，發現她嘴唇發白，手腕上的布條又被血浸透了一圈。
    “你失血太多了。”他說。
    “廢話。”
    “要不……我割點給你？”
    “你敢動我一刀，我現在就砍了你。”
    “我這不是好心嘛。”
    “你的心比煤球還黑。”
    江麽笑了一聲，結果牽動傷口，咳出一口黑水。他拿袖子擦嘴，發現指尖有點發麻。
    係統還是沒反應。
    他試著召喚絞索指，五根手指動了動，沒變化。想點陽燭，乾坤袋裏的火折子濕了，打不著。
    徹底廢了。
    穆映雪睜開眼：“別試了。你現在就是個普通人。”
    “普通人也能活下來。”江麽咧嘴，“你看我不是挺能苟的？”
    “苟得住現在，苟不住以後。”
    “以後再說以後的。”江麽靠在牆邊，“我現在就想睡一覺。”
    “不準睡。”穆映雪立刻警告，“血契連著，你要是昏迷，我會跟著一起塌。”
    “那我數羊？”
    “數你大爺。”
    江麽嘿嘿笑了兩聲，沒再說話。
    兩人就這麽靠著牆，誰也沒鬆手。天上的血契符文依舊懸著，不動，不散。
    遠處的殘垣後，一道枯瘦的身影靜靜站著。
    鬼婆婆拄著杖，左腿微微打顫。她盯著祭壇方向，綠眼裏全是恨意。
    她沒走遠。
    她就在等。
    等他們撐不住那一刻。
    江麽忽然轉頭，看向那個方向。
    穆映雪察覺，也睜開了眼。
    他們的手，依然緊緊握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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