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麽剛把四道銀流砸散，腳底的屍水陣還沒穩住，胸口那窟窿就抽著疼。他低頭看了眼，黑索纏在浮石上繃得死緊，左手掌心裂開的勾魂手自己往外冒氣，像是餓急了要抓點啥。
    他咬牙沒動。
    剛才那一波攻擊耗太大，命線牽引拉偏了兩根銀流，腐淵凝滯撐住了腳下碎石，鬼瞳看得清，可每用一次，骨頭縫裏就跟有刀片刮似的。這身子剛拚好，還沒焊牢，再猛來幾下就得散架。
    遠處銀絲又動了。
    不是亂飄，是一股一股地往中間收，像有人在背後扯線。他眯眼一看，七八個灰袍人正踩著斷裂的天軌殘片往這邊靠，手裏鉤子閃著陰光，走路一個步調，跟提線木偶似的。    可他剛站穩，左腿突然一軟。屍水順著腳踝往下淌，不是主動控的，是身體自己漏的。他知道這狀態撐不了多久，現在動手等於送死——死了倒能複活，問題是係統剛升級完，再來一次誰知道會不會直接崩盤？
    他沒敢再試新能力，隻把鬼瞳開到最大，盯著那群人逼近。七個人，全蒙臉，骨甲罩頭，鎖魂鉤對準他方向，明顯不是衝穆映雪去的，就是奔他來的。
    他剛想往後撤，裂縫邊緣紅光一閃。
    穆映雪整個人撞進銀流層，雙刀交叉往前一劃，刀風掃出弧形紅芒，直接把最前頭兩個追兵掀翻。她落地不站直，順勢滾半圈，鐵刀插地借力彈起，骨刀橫劈，哢嚓一聲砍斷一人手腕，鉤子掉下去瞬間就被亂流卷走。
    “江麽！別動！”她吼了一聲，嗓門炸得銀絲都在震，“老娘還沒打夠，輪不到你們撿便宜！”
    話音沒落，她一腳踹飛一個撲上來的灰袍人，轉身甩刀逼退三人圍攻。額飾崩了一角，朱砂儺紋露出來，紅得發燙。她抬手一抹臉上濺的血，發現不是自己的，冷笑：“喲，還挺能出血？那我多砍幾刀。”
    那群人也不吭聲，被砍倒一個立馬有人補位，動作整齊得嚇人。五把鎖魂鉤同時出手，鉤鏈在空中絞成網，直罩穆映雪頭頂。
    她不躲，反而往前衝。
    雙刀掄圓了往上撩，紅光炸開，鉤網當場撕裂。她趁機躍起，一腳踩在一個追兵肩上，借力翻身落到江麽身邊，落地時還順手把他往身後拽了半步。
    “你丫站我後頭。”她喘了口氣，“別添亂。”
    江麽沒反駁。他確實不敢亂動，剛才試著調動勾魂手，結果魂力反衝，眼前閃了三秒黑屏。現在全靠屍水勉強粘住腳下浮石，要是穆映雪不來，他真得靠裝死續命。
    “五個。”他低聲說，“左邊那個藏得深，右邊兩個一組，中間那個帶頭。”
    穆映雪點頭，刀尖點地：“聽你報點，別廢話。”
    話音剛落，五人合圍壓上。
    鎖魂鉤從四麵八方甩來，鉤尖帶風，專挑關節和脖頸。穆映雪雙刀舞得密不透風，叮當亂響中硬是守住一圈空地。但她也不敢久拖，這些人配合太默契，稍一疏忽就會被鉤住拖走。
    江麽趴在地上，右手黑索猛地射出，纏住左側那人脖子，用力一拽。那人踉蹌撲近，雙腳剛落地，江麽左掌拍地，屍水像藤蔓一樣竄出，纏住對方雙腿。
    穆映雪眼神一亮，騰空躍起，一刀斬下。
    人頭飛出去那一刻，血噴出來沒落地，全被屍水吸住，蒸成一股黑霧。她落地不回頭，大喊：“下一個！”
    江麽鬼瞳鎖定右側兩人，他們躲在銀流後頭，正悄悄繞後。他低吼：“三點，七丈！”
    穆映雪聞聲旋身，雙刀脫手飛出。
    刀刃破空，精準釘進兩人咽喉。他們連叫都沒叫，身子一僵，被亂流卷著往後甩。
    最後一個見勢不對，轉身就跑。
    江麽左手一抬，勾魂手黑爪探出，一把抓住那人後腦勺，硬生生把魂魄扯出半寸。那人當場跪地，慘叫卡在喉嚨裏，臉皮抽搐變形。
    穆映雪追上去，一刀砍下。
    刀落人亡。
    她拔刀時還踹了屍體一腳：“跑啥？不是挺能溜的嗎？”
    幹完收工，她拄著刀喘氣，額頭上全是汗，混著血往下滴。她抬手抹了一把，回頭瞪江麽：“你剛才差點就廢了知道不？再愣一秒我救都救不了。”
    江麽坐在地上沒起來，手還在抖。他想說話，張嘴卻咳出一口黑血。屍水從指尖滲出來，在地上畫了個圈，自動護住兩人。
    “我沒想逞能。”他聲音啞，“就是……剛醒過來，腦子沒跟上。”
    穆映雪哼了聲：“你每次都說這話，上回說‘我就躺會兒’，結果躺進血池差點被燉熟。”
    江麽咧嘴想笑，牽動傷口又疼得齜牙。
    他抬頭看她，發現她額飾裂了，儺紋全露出來，紅得刺眼。她站的位置正好擋在他前麵，哪怕累得直晃也沒往後退一步。
    他忽然覺得胸口那窟窿沒那麽疼了。
    “謝了。”他說。
    穆映雪扭頭：“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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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啥。”他擺手，“就說你刀法還行。”
    她翻白眼：“少捧我，下次再自己作死，我可不管你。”
    她說完轉身查探四周，刀尖劃過地麵，把幾個破碎骨甲踢開。灰袍燒沒了，裏麵空蕩蕩的，連具完整屍體都沒有，隻剩下一縷殘念消散前飄出口字：
    “主上……未能……阻截……”
    江麽聽見了，沒吱聲。
    他摸了摸袖子裏的陽燭，火苗還在燒，但比之前暗。這地方不能久留，追兵一波接一波，說明有人盯上了他們。可現在他動一下都費勁，穆映雪也快到極限，硬闖肯定不行。
    他抬頭看她背影。
    她正彎腰撿起一塊斷裂的鎖魂鉤，拿指頭蹭了蹭刃口，眉頭皺著。風吹得她發尾小辮亂晃，銀鈴叮當響。
    “喂。”他突然開口。
    “咋？”她回頭。
    “你累不？”
    她愣了下，嗤笑：“你說呢？剛砍完七個活靶子，我能不累？”
    “那你還站前麵幹嘛。”
    “廢話。”她瞪他，“你不站後麵誰站後麵？你那小身板，風一吹就得倒。”
    江麽沒接話。
    他慢慢撐著站起來，屍水順著褲管往下滴，在腳邊凝成一圈黑環。他走到她旁邊，沒往前，也沒往後，就並排站著。
    “下次。”他說，“咱倆一塊上。”
    穆映雪斜他一眼：“你行嗎？別一會兒又死十回。”
    “死多了也就那樣。”他聳肩，“反正閻王不管我。”
    她哼了聲，沒再說啥。
    兩人就這麽站著，看著前方翻湧的銀流。風還在刮，浮石在顫，遠處還有新的波動傳來，不知道是不是下一波追兵。
    穆映雪握緊刀柄，拇指擦過刀脊上的豁口。
    江麽抬起右手，黑索緩緩收回掌心，像條聽話的蛇。
    他們誰都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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