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蒼白的手剛從暗膜裂縫裏探出來，江麽整個人就猛地抽了一下。
    魂回來了。
    不是一點點飄回來的，是硬拽著往身體裏塞。最後一絲殘念順著血契那根線，衝進陽燭錨點的瞬間，他感覺自己的骨頭像是被燒紅的鐵釺子一根根穿過去。
    疼。
    但沒叫。
    牙咬得咯吱響，嘴角都裂了，也沒哼一聲。他知道穆映雪在看著，這娘們兒最煩人裝英雄，可也最討厭誰在她麵前倒下。
    他不能倒。
    皮膚開始發黑，起泡，像被屍水泡過三天的死人皮。血管裏咕嘟咕嘟冒黑氣，整條胳膊直接腫了一圈。但他抬手了——抬得很慢，很穩。
    指尖一勾。
    地上那些散落的屍水全動了。
    像活了一樣，嘩地聚成一條黑蛇，順著他的命令纏上手腕，又縮回掌心。他握拳，黑水消失不見。
    睜眼。
    瞳孔綠了，幽幽的，跟墳地裏的鬼火一個色。
    【陰職覺醒：屍水控完全體）】
    係統血字浮在眼前，晃都沒晃。
    成了。
    他撐著地麵站起來，腿還有點軟，但能走。扭頭看穆映雪，那丫頭還坐在高岩上，刀橫著，臉白得跟紙一樣，嘴唇都紫了。
    “咋樣？”他啞著嗓子問，“還能砍不？”
    穆映雪眼皮都沒抬：“你再晚回來三分鍾，我就把你那堆破爛全扔了。”
    “別啊。”江麽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帶血的牙，“我辣條還剩半根呢。”
    他踉蹌兩步走到她旁邊，從乾坤袋裏摸出一堆東西：三截陽燭頭、五張黑火符、兩塊辟邪玉。分一半遞過去。
    穆映雪隻接了兩張符：“你死得多，留著保命。”
    “這次我不亂衝了。”江麽把剩下的往懷裏塞，“聽指揮。”
    “你能聽指揮？”穆映雪終於抬頭，冷笑，“上回說好躲後麵，結果你丫第一個跳出去送死。”
    “那不一樣。”江麽聳肩，“上回是意外，這回是計劃。”
    “你哪次不說計劃？”
    “這次真有。”他指了指自己腦袋，“係統提示了，原初命軌就在裏麵。咱不是瞎闖，是去修bug。”
    穆映雪沒說話，盯著他看了兩秒，忽然伸手按在他肩膀上。
    力道不大，但沉。
    她站起身，雙刀插回腰間，走到東南角那道窄縫前。暗膜還在鼓，像個快孵出來的蛋，表麵青筋暴起，咚咚地跳。
    “就是這兒。”她說。
    江麽走過去，抬手摸了下。膜麵滑膩，溫度低得嚇人，碰一下手背汗毛全豎起來。
    “咋破？”他問。
    穆映雪沒答，從袖子裏抖出最後一點陰玉粉，混著指尖血抹在刀刃上。儺神血一沾刀，整把刀嗡地一震，發出低鳴。
    她閉眼。
    不再看，不再聽。
    隻靠血契那根線，感受江麽的位置，感受裂縫深處那一絲不對勁的牽引。
    刀尖點地。
    第一下，在左前方三尺。
    第二下，右後兩步。
    第三下，正前方一步半。
    三道血線從刀尖蔓延出去，像蜘蛛網一樣鋪開，最後全都指向那道窄縫。
    她睜眼。
    一刀劈下。
    暗膜炸了。
    沒有聲音，就像一塊肥皂泡被人戳破。黑霧四散，露出裏麵旋轉的灰白漩渦。風一下子大了，卷著碎石和灰燼往裏吸。
    江麽站到她身邊。
    兩人並排，麵對裂縫。
    “門開了。”穆映雪說。
    “咱進去？”江麽問。
    “你不是一直想死個痛快？”
    “那也得死得值。”他掏出最後一截陽燭，咬牙點上。火苗躥起來，泛著青紅，照得兩人影子拉得老長，投在漩渦邊緣。
    他把手伸向血契印記。
    穆映雪也抬手。
    掌心對掌心，貼在那道發燙的紋路上。
    “要是再散……”江麽低聲說，“我就順著這根線回來。”
    “我在這兒。”穆映雪盯著漩渦，“門不開，我不走。”
    風更大了。
    燭火搖，影子晃。
    江麽往前半步，腳已經踩進引力圈。身子被往前扯，但他站著沒動。
    穆映雪也跟上一步。
    兩人半個身子都陷進漩渦邊緣的光暈裏。
    “這次別丟下我。”他說。
    “你先跑我才煩。”她回，“老規矩，你死，我收屍。”
    “穩賺。”江麽笑出聲，“閻王都管不著咱作死。”
    他深吸一口氣，抬腳。
    下一秒，整個人被吸了進去。
    穆映雪緊跟著躍起。
    她的刀尖劃過空氣，留下一道血痕。
    裂縫劇烈震動，灰白漩渦突然加速旋轉，中心塌陷出一個黑洞。
    兩個人影徹底沒入其中。
    外層空間轟然閉合。
    碎石砸落地麵，塵煙揚起。
    幾秒後，一切歸於寂靜。
    隻有地上那截燒盡的陽燭頭，還冒著一縷青煙。
    煙歪歪扭扭升到半空，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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