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麽盯著地上那堆灰燼，手指摳著心口的舊疤。那地方還在發燙，像有根燒紅的針往骨頭縫裏鑽。他剛才用陽燭引鬼瞳看的那一幕太邪門了——自己穿官服、眼神空洞，穆映雪被光柱吸走，整個過程跟排練過一樣。
    可現在他好好的，人還在這兒，沒變成誰的提線木偶。
    “看來你召喚失敗了啊。”他咧嘴一笑，聲音壓得低，“想讓我乖乖回去？那你得先問問這十根絞索答不答應。”
    他說完，五根手指哢哢彈了兩下，指節泛黑，像是剛從屍油裏撈出來。
    旁邊穆映雪動了動眼皮，喉嚨裏哼了一聲。江麽趕緊扭頭看她，見她手指能動，呼吸也穩了，這才鬆了口氣。
    “醒了？”他問。
    穆映雪慢慢睜眼，眼神有點散，但幾秒後就聚焦在他臉上。“你還活著？”她嗓音啞得像砂紙磨鐵。
    “我死八十七回都回來了，這一會兒能出啥事？”江麽伸手扶她坐起來，順手把乾坤袋墊她背後當靠墊。
    穆映雪靠著石棺殘骸喘了兩口氣，抬手摸了摸後背。龍印已經不燙了，可輪廓還在，像塊烙鐵印在皮肉上。
    “你知道剛才看見的是啥嗎？”她突然問。
    “命官方服那個我？”江麽冷笑，“長得跟我一個模子刻的，就差頭上頂個‘我是替身’四個大字。”
    “不是替身。”穆映雪搖頭，“他是你。或者說……是你該變成的樣子。”
    江麽一愣：“啥意思？”
    “他在等你回去。”她盯著他，“不隻是為了完成封印，是為了重啟天軌。你說你是容器，其實你也是鑰匙的一部分。”
    江麽聽得腦殼疼：“等等，咱倆不是說好了她是祭品、他是容器嗎？怎麽又繞回來了？”
    “因為雙生咒。”穆映雪按住背紋，“剛才竹簡裏的聲音說了，儺神護世，需雙生咒平衡地脈。我和你綁的是血契，但血契隻是表象。真正的咒，是另一半在我娘留下的東西裏。”
    江麽皺眉：“所以你要找另一半咒印？”
    “對。”她點頭，“有兩個地方可能藏著——一個是儺族聖地，那裏有曆代聖女傳承的秘典；另一個……”她看向腳下，“就是這墓底深處。”
    江麽沉默了幾秒，從乾坤袋裏摸出三截陽燭頭，擺在麵前。
    “去聖地，得穿過黑市三層關卡，再翻鬼道嶺，最後硬闖儺門。路上全是大祭司的眼線，沒十天半個月到不了。”他一根根點著，“可這兒不一樣。”
    他指著地麵：“剛才龍印震動的時候，我用鬼瞳掃了一眼底下。百米深的位置，有光脈跳動，形狀像極了儺族古陣圖裏的‘通幽引’。”
    穆映雪挑眉：“你是說下麵有傳送陣？”
    “不止是陣。”江麽眯眼，“那光路走向，跟封印核心的連接方式一模一樣。要是我沒猜錯，那是直通命軌裂口的捷徑。”
    穆映雪忽然笑了：“慫貨，這次腦子轉得挺快。”
    “我哪次不快？”江麽不服氣，“上次賭坊贏屍麵郎君那局，我不是一眼看出他袖子裏藏了陰牌？”
    “那是我砍破他麵具才露餡的好吧。”穆映雪白他一眼。
    兩人吵完，氣氛反倒輕鬆了些。江麽盤腿坐著，右手搭在膝蓋上，絞索指時不時彈一下，像是在給自己充電。
    “問題是。”他語氣沉下來，“咱倆現在狀態都不行。你剛被龍印反噬，我這邊能量條還是空的。係統連個提示都沒有，跟報廢了一樣。”
    穆映雪低頭看了看手腕上的紅紋——那是血契啟動後留下的印記，還沒消。“但我能撐。隻要不碰封印核心，就不會觸發獻祭機製。”
    “那你打算咋辦？”江麽問，“二選一，走哪個？”
    穆映雪拔出骨刀，在地上劃出兩條線。“要麽送死路上慢慢走，十天後被人堵在半道上宰了；要麽現在就跳下去，賭一把下麵有沒有活路。”她抬頭看他，“你說呢？”
    江麽盯著那兩條線看了三秒，咧嘴一笑：“賭命我專業。”
    他站起身，拍掉褲子上的灰。“不過規矩得定好——你開路，我斷後。”
    “老規矩。”穆映雪甩刀入鞘，“我劈路，你補刀。”
    江麽點點頭，閉上右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瞳孔已變成幽藍色。
    鬼瞳開啟。
    他蹲下身，手掌貼地，意識順著視線往下探。岩石、屍水、蛇蛻層層剝離，越往下越暗，直到百米深處——
    一道圓形石台浮現眼前。
    台上刻滿儺紋，中央嵌著一顆血珠，正微微跳動，像顆沒死透的心髒。
    “看到了。”江麽睜眼，收回能力，“下麵是空的，有陣，沒激活。”
    穆映雪眼神一緊：“那就是出口，也是入口。”
    “地靈不會讓我們輕易下去。”江麽握緊絞索指，“但它攔得住活人，攔不住死人。”
    穆映雪懂他的意思。閻羅補丁係統的複活機製，能讓江麽以“屍體”形態穿過某些禁製區域，再原地複活。這是他們唯一的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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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對視一眼，沒再多話。
    一個眼神，就夠了。
    江麽收起鬼瞳，從乾坤袋掏出一塊陰玉塞給穆映雪。“拿著，壓壓寒氣。待會兒下到底，說不定還得你一刀劈開陣眼。”
    穆映雪接過玉，攥在手裏。“你呢？要不要留點保命的東西？”
    “我有這個。”江麽晃了晃右手，五根絞索指哢哢作響，“再說了，死一次才賺一次，閻王都管不著我作死。”
    穆映雪翻了個白眼：“你就吹吧。”
    江麽嘿嘿一笑，走到石棺邊，蹲下來檢查裂縫。剛才穆映雪劈開的地方還有餘溫，符文收縮後留下一個拳頭大的洞口，往下漆黑一片，什麽都看不見。
    他掏出最後一截陽燭頭，輕輕放在洞口邊緣。燭芯沒點，可幾秒後，頂端冒出一縷極淡的青煙，歪歪扭扭飄了三寸高，然後斷了。
    “通風的。”他說，“下麵有空氣流動。”
    穆映雪走過來，站在他身後看了一眼。“能跳？”
    “能。”江麽回頭，“但得你先來。萬一底下有陷阱，你刀快，反應也快。”
    “行。”穆映雪活動了下手腕，“等我落穩了，喊你。”
    江麽點頭，退後兩步。穆映雪深吸一口氣，骨刀橫握，縱身一躍——
    人影消失在洞口的瞬間，江麽右手猛地繃直，絞索指泛起黑光。
    他盯著那黑洞，嘴裏嘀咕了一句：
    “這波血虧但穩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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