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麽感覺自己快散了。
    不是疼，是整個人從裏往外被抽空，像一袋米漏了底。右臂那股黑氣已經爬到肩膀，皮膚底下咕嚕咕嚕冒泡，像是有東西在煮他的骨頭。他想抬手，手指頭都不聽使喚，連呼吸都變得費勁。
    眼前飄出一行血字：
    【再觸儺神之力，將魂飛魄散】
    他咧了下嘴，沒笑出來。這回真栽了。本來想試試能不能搶個先機，結果差點把自己玩沒了。現在別說握劍，站著都難。
    可他還不能死。
    穆映雪還在往前衝。
    就在兩人躍起的瞬間，穆映雪突然變向，一把將他撲倒在地。後背重重砸在地上，震得他五髒六腑都在抖。他剛想罵人，就看見穆映雪反身壓在他身上，雙刀插地，整個人像塊盾牌似的擋在他前麵。
    “你瘋了吧！”他嗓子啞得不像話。
    穆映雪沒理他。她咬破舌尖，一口血噴在掌心，雙手猛地往胸前一合：“雙生咒·守魂！”
    轟——
    金光炸開。
    那光不是照下來的，是從她背上紋路裏鑽出來的。龍形圖騰睜開眼，金線順著她經脈爬滿全身，最後纏上江麽的身體，一圈又一圈，把他整個人裹住，像是打了個結。
    江麽隻覺得一股熱流鑽進胸口，原本快要飄走的感覺一下子被拽了回來。他猛地咳出一口黑血，眼睛睜開了。
    “別……浪費力氣……”他聲音斷斷續續，“我這身子骨，閻王都嫌棄。”
    穆映雪低頭瞪他，額角全是汗：“你剛才不也說了？不是誰帶誰，是一塊兒上。”
    她一把抓住他還能動的左手，狠狠拍在自己掌心：“現在輪到我了。要認，就認我們兩個！”
    江麽愣了一下。
    這丫頭平時砍鬼比切西瓜還利索，說話從來不過腦子，可這時候眼神亮得嚇人，根本不像是在逞強。
    他知道她撐不住多久。
    雙生咒不是鬧著玩的，耗的是本命精氣。她現在等於拿命給他續命。
    “你傻啊？”他聲音發顫，“我要是廢了，誰給你買糖葫蘆？”
    “你不買我自己搶。”穆映雪冷笑，“但你要是敢在這兒躺下，老娘把你埋了種樹，年年清明去踩兩腳。”
    她說完，直接拽著他站起來。江麽腿軟得跟麵條似的，全靠她架著。右臂垂著，皮肉已經開始發灰，像是爛透的木頭。
    “走。”她把雙刀插回腰間，一手扶他，一手往前指，“再去一次。”
    “你瘋了……”江麽喘著氣，“我都快成鬼了，你還讓我碰劍？”
    “不是你碰。”穆映雪咬牙，“是我們一起。”
    她拖著他往前走，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淺淺的腳印。江麽能感覺到她的手臂在抖，但她沒鬆手。風卷著黑霧刮過來，遠處那些幽靈的眼睛又亮了，可沒人敢靠近。
    他們走到巨劍下方。
    儺神虛影依舊懸浮在空中，巨劍低垂，像是在等什麽。
    穆映雪抬頭，聲音不大：“你要規矩，我們給你。”
    她拉著江麽，慢慢抬起手，“但規矩是你定的，人也是你選的。認不認，一句話。”
    江麽看著她側臉。
    這丫頭平時凶巴巴的，打架時喊他“慫貨”，吃糖葫蘆時眼巴巴瞅著他，現在卻站得筆直，像是要把天扛起來。
    他忽然笑了。
    “行啊。”他說，“咱倆加起來，才配叫‘人’。”
    穆映雪瞥他一眼：“那你可得賴我一輩子。”
    “賴你？你賴我還差不多。”江麽深吸一口氣，“來吧，這次別鬆手。”
    兩人同時躍起。
    穆映雪左手緊握江麽手腕，右手拍向劍柄。江麽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把左手覆上去。
    就在雙掌交疊觸劍的刹那——
    嗡！
    她背上的龍印爆發出刺目金光，江麽體內猛地一震，一股暖流從心髒衝出來，順著經脈奔湧而下，直衝右臂。黑氣像遇到火的冰，開始嘩嘩往下掉，露出底下新生的皮肉。
    係統血字一閃：
    【雙生契印激活，魂損修複中】
    江麽感覺身體回來了。不是一點點，是整條命都被撈了回來。他能動手指了，能喘氣了，甚至能罵人了。
    “這波……血虧但穩賺。”他咧嘴。
    穆映雪沒理他。她盯著巨劍，眉頭都沒鬆：“還沒完。”
    話音剛落，一股巨力從劍上傳來。
    像是整座山壓在了他們手上。江麽膝蓋一彎，差點跪下。穆映雪咬破嘴唇，硬是撐住了。
    “測試？”江麽冷笑，“你當這是麵試呢？”
    他抬頭盯著虛影：“你要看我們能不能扛，那我們就扛給你看。”
    他扭頭對穆映雪說：“你鬆手我就跳崖。”
    “你跳我也推你下去。”穆映雪回瞪，“別廢話，用力！”
    兩人同時發力。
    金光與黑焰從他們體內衝出，纏繞巨劍，形成一個環。劍身開始震動，一聲低沉的嗡鳴響徹戰場。
    終於，儺神虛影開口了。
    聲音像從地底傳來，震得空氣都在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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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你們才是真正的修正者。”
    巨劍微微一震，一股純淨力量順著手臂流入體內。江麽右臂的潰爛停止了，新肉一層層長出來，像是時間倒流。他能感覺到那股力量不隻是治傷，更像是在改寫他的命格。
    他和穆映雪的手 sti 沒鬆。
    金黑交織的光暈圍著他們轉，像是某種契約正式生效。
    江麽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
    皮膚完好，絞索指還在，但多了一道金線，從掌心一直延伸到指尖。
    “這算啥？”他嘀咕，“情侶紋身？”
    穆映雪聽見了，抬腳就想踹他，結果腿一軟，差點摔倒。江麽反手把她扶住，兩人踉蹌了一下，還是沒撒手。
    “你不行了？”他笑，“剛才不是挺猛？”
    “我猛你個頭。”穆映雪喘著氣，“再廢話，下次讓你一個人去死。”
    “我不怕死。”江麽聳肩，“我怕沒人給我收屍。”
    他們站在原地，手還握著劍。
    儺神虛影沒消失，也沒說話，就這麽靜靜看著他們。
    江麽忽然覺得有點不對。
    那股灌入體內的力量，好像不止是療傷這麽簡單。他心口發熱，像是有什麽東西要破膛而出。
    “喂。”他小聲問穆映雪，“你有沒有覺得……咱倆中間多了點啥？”
    穆映雪皺眉：“少扯有的沒的，你是不是又想偷懶？”
    “不是。”江麽盯著她眼睛，“我是說……咱倆的呼吸，咋同步了？”
    穆映雪一愣，剛想反駁，就發現自己的心跳和江麽的一模一樣。
    一下，一下，像是共用一顆心。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巨劍突然發出一聲尖銳的鳴響。
    一道銀藍光芒從劍尖射出，直衝天際。
    遠處的地脈開始震動，裂縫深處傳來低吼。
    但這一次，那聲音裏帶著懼意。
    江麽咧嘴笑了。
    “看來。”他說，“咱們真的被認了。”
    穆映雪白他一眼：“現在知道怕了？剛才誰非要摸劍的？”
    “探索精神懂不懂？”江麽得意，“沒有犧牲，哪來的進步？”
    “你進步個鬼。”穆映雪甩開他手，“再亂來，我真不管你了。”
    她說完轉身要走，結果手腕一緊。
    江麽又把她拉了回來。
    “別啊。”他嬉皮笑臉，“你不管我，誰給我擦屁股？”
    穆映雪翻白眼：“煩死了。”
    她甩了兩下沒甩開，幹脆隨他去了。
    兩人並肩站著，手還連著劍，金黑光暈未散。
    巨劍仍在震顫。
    虛影依舊俯視。
    江麽忽然低聲說：“你說它會不會……給我們發工資？”
    穆映雪一腳踩在他腳麵上。
    江麽嗷了一聲，手一抖，劍柄上的血跡滑落一滴，正正落在地麵裂痕裏。
    裂縫猛地收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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