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天花板那個孤零零的鉤子，像一隻冷漠的眼睛注視著我。
    前任室友兄似乎比較宅，或者是對我提供的“無聲關懷”比較滿意，連續幾天都沒來串門。這讓我在鬆了口氣的同時，又有點小小的……業績焦慮。
    兩筆“谘詢費”到賬，我的債務壓力驟減，但距離徹底還清還有距離。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體驗過幾天內入賬五萬的快感後，再讓我回去搬磚一天賺一百二，簡直是一種折磨。
    現在，這棟破樓在我眼裏不再是凶宅，而是一座等待開發的、充滿機遇的金礦。每個奇怪的聲響，都可能是一個潛在客戶。
    我的期待沒有落空。
    新“業務”在一個淩晨兩點鍾找上門來。不是哭聲，也不是撓牆聲，而是——
    “噠……噠……噠……”
    清脆、規律、帶著某種執拗節奏的高跟鞋聲。
    聲音來自樓上。
    804室。據中介小哥之前哆哆嗦嗦的介紹，804空置更久，傳聞更邪乎，說以前住過一個愛穿高跟鞋的單身女人，後來莫名其妙失蹤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這“噠噠”聲，不疾不徐，就在我頭頂正上方來回踱步，仿佛有個看不見的女人，正穿著她心愛的高跟鞋，在空無一物的水泥地上，進行一場永無止境的孤獨漫步。
    這聲音穿透力極強，直接鑽進耳膜，挑戰著睡眠神經的極限。
    要換做以前，我估計早就嚇得縮進被窩瑟瑟發抖了。但現在，我隻是煩躁地坐起身，打開手機手電筒，對著天花板照了照。
    “喂！樓上的！大半夜的，能不能有點公德心！還讓不讓人睡覺了！”我沒好氣地喊了一嗓子。
    回應我的，是更加清晰、甚至帶上一絲挑釁意味的“噠、噠、噠！”。
    得，看來這位姐們兒脾氣不太好。
    我認命地爬起來，嚐試集中精神。這次的目標是樓上，我該對著天花板掐訣嗎？
    意念一動，那種熟悉的感覺再次湧現。提示框如期而至，但內容讓我有點懵：
    【執念徘徊，空屋踱步。非厲鬼作祟，乃殘存意念依附於物。根源：804室門口遺落之紅色高跟鞋一隻。破局之法：於明日午時11點13點），陽氣最盛之時，將鞋取出，置於樓下槐樹下焚燒，並默念‘塵歸塵，土歸土’三遍。】
    高跟鞋？還就在門口？這提示框連任務道具的位置都標出來了？這麽智能？
    關鍵是，我怎麽進804？那可是鎖著的。
    第二天一早，我頂著黑眼圈去找中介小哥。小哥一聽804，臉又白了：“大師，那間……那間真不能進！邪門得很！”
    “有沒有鑰匙？”我直接問。
    “有是有，但是……”
    “沒有但是。”我打斷他，晃了晃手機，“昨晚樓上的‘裝修’吵得我一宿沒睡，嚴重影響了我的……‘鎮宅’效果。我得上去看看，到底是什麽東西在作怪。不然，我很難保證下麵幾層的‘安定團結’。”
    我故意把話說得玄乎，配上我睡眠不足的憔悴臉，很有說服力。
    小哥被我唬住了，糾結了半天，還是顫顫巍巍地拿來了804的鑰匙，再三叮囑：“大師，您千萬小心！有事……有事您就大聲喊！我……我在樓下給您報警！”
    我接過鑰匙，感覺像是接了個限時任務。
    中午十一點，我準時用鑰匙打開了804鏽跡斑斑的防盜門。一股濃重的灰塵味撲麵而來。裏麵果然空空蕩蕩，積滿了厚厚的灰塵。
    按照提示，我看向門口。果然，在角落的雜物堆裏，看到了一隻落滿灰塵的、顏色依舊鮮豔的紅色高跟鞋。款式有些過時，但看得出曾經很精致。
    一隻鞋。另一隻不知所蹤。
    我仿佛能看到，一個穿著這雙鞋的女人，曾經怎樣意氣風發地進出這扇門。而現在，隻剩下一隻鞋，和一段在深夜重複播放的孤獨腳步聲。
    我找了個塑料袋，小心翼翼地把鞋裝起來。午時的陽光透過破窗照進來，屋裏並不顯得陰森。
    我拿著鞋下樓，按照提示，在樓門口那棵老槐樹下這樓風水果然差，槐樹招鬼都不知道避諱），找了個鐵桶，把鞋點了。
    火焰吞噬了那隻紅色的高跟鞋，發出細微的劈啪聲。我默默地重複了三遍“塵歸塵，土歸土”。
    做完這一切，我回到704，心裏有點沒底。這就能行？
    當晚，我幾乎是豎著耳朵睡的。
    一夜寂靜。“噠噠”聲再也沒有響起。
    第二天，我沒等來中介小哥的電話，卻等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訪客。
    一個六十多歲、頭發花白的老太太，提著一籃子還帶著泥土的蔬菜和雞蛋，敲響了我的門。
    “小夥子，你就是新搬來的小林大師吧？”老太太笑容和藹，眼神裏充滿了感激。
    “您是？”
    “我住三樓，你王阿姨。哎呀，真是太謝謝你了！”老太太把籃子往我手裏塞，“我家衛生間，還有樓上那走路聲，這幾天都消停了！我老伴昨晚又托夢了，說樓道裏清靜多了，他溜達著都舒心！這點自家種的東西，不值錢，你千萬別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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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點手足無措地接過沉甸甸的籃子。雞蛋，蔬菜……這報酬形式有點出乎意料。
    “阿姨，您太客氣了，我就是……做了點力所能及的小事。”
    “什麽小事！這是積德行善的大好事！”王阿姨壓低聲音，“這樓裏啊，以前不太平，大家心裏都毛毛的。你來了之後，感覺空氣都清新了！小林大師，以後有啥需要幫忙的，盡管跟阿姨說！”
    送走熱情的王阿姨，我看著那一籃子新鮮的土雞蛋和翠綠的蔬菜，心裏有種奇異的感覺。
    之前賺那五萬塊，是交易，是“鎮宅費”。但這一籃子東西，卻帶著樸素的、真實的感激。
    好像……做這種事，也不僅僅是為了錢？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我掐滅了。矯情！林楓，你是個負債者！你的目標是還清二十萬！別被幾根青菜腐蝕了鬥誌！
    正當我準備煮兩個土雞蛋當午餐時，手機響了。是中介小哥，語氣興奮又神秘：
    “大師！神了！804的業主今天居然主動聯係我們了！說感覺房子‘幹淨’了，問能不能盡快租出去！他還特意說了，如果是因為您的功勞，他願意付一筆‘清潔費’！錢已經打我賬上了，我馬上轉給您！”
    我看著微信上再次到賬的一萬塊，又看了看桌上那籃子雞蛋。
    好吧，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雙豐收，這感覺……確實不賴。
    看來，我這“凶宅售後客服”的工作，還得繼續幹下去。而且，業務範圍似乎從室內維修，擴展到了整棟樓的“鄰裏關係調解”和“環境優化”。
    隻是不知道，下一個需要調解的“鄰居”，會是誰呢？
    我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窗外那棵老槐樹。槐者，木之鬼也。提示框特意指明在那裏燒鞋……是巧合，還是那棵樹本身，也有點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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