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山塌方引發的風波，如同投入池塘的石子，在青雲派高層引起了一陣微瀾，旋即便歸於平靜。
    巡邏隊的報告最終被定性為“局部地脈氣流異常波動引發的自然塌方”，至於那驚天動地的鼾聲…自然被選擇性忽略了。
    醉老頭在石頭上睡到日上三竿，酒醒後拍拍屁股，打著哈欠晃晃悠悠地走了，仿佛昨夜山崩地裂的動靜與他毫無關係。
    陳實則花了整整兩天時間，才把他那多災多難、落滿灰塵和碎石屑的秘密基地清理幹淨。
    新陶盆裏的靈植倒是因禍得福，吸收了山崩時逸散出的些許地脈土氣陳實自己腦補的），加上他持續不斷地偷偷“喂養”靈植園的“廢料”，長得愈發茁壯喜人，靈氣盎然，總算撫慰了他飽受驚嚇的小心靈。
    那塊撿來的溫潤白石，被他洗幹淨後，隨意地放在石亭角落的一塊平整石頭上，權當個擺設。
    然而，清淨日子沒過幾天，管事老張頭的召喚又來了。
    “陳實！”老張頭的聲音在雜役院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藏經閣底層西北角，就你之前打掃過的那片地方，收徒大典前收拾得不錯。
    現在大典過了，積灰又厚了。你再去掃一遍，仔細點！別像上次那樣搞出大動靜,書架倒塌！”
    又是藏經閣角落！
    陳實心裏哀歎一聲。那地方又偏又暗，積灰厚得能種蘑菇，每次打掃都像在考古。但老張頭的命令不容置疑。
    他隻能扛起他那把禿毛掃把，揣著滿心的不情願，再次踏入了那座散發著古老書卷和灰塵氣息的龐大建築。
    藏經閣內光線幽暗，隻有高處窄小的窗戶透進幾縷天光。空氣裏彌漫著紙張、油墨、塵埃混合的獨特氣味，安靜得能聽到自己心跳的回音。
    偶爾有內門弟子匆匆走過高大的書架叢林，腳步聲在空曠的大廳裏回蕩，帶著一種遠離塵囂的肅穆感。
    陳實熟門熟路地摸到最底層西北角。這裏果然如他所料，光線更加昏暗，仿佛被整個世界遺忘。
    幾個搖搖欲墜的腐朽書架靠牆立著，上麵堆滿了落滿厚厚灰塵、書脊模糊不清的典籍和卷軸。牆角掛著蛛網，地上積著厚厚的浮灰，角落裏甚至還散落著幾塊不知何時剝落的牆皮。
    “唉…這鬼地方…”陳實歎了口氣，認命地開始幹活。他先是用禿毛掃把小心翼翼地清理地麵，盡量不揚起太多灰塵。掃把劃過地麵，發出沙沙的聲響，在寂靜的角落裏格外清晰。
    剛掃了沒幾尺寬——
    “叮！”
    一聲清脆的提示音在陳實腦海響起。
    【發布日常任務：清理書架頂層積灰
    任務時限：兩個時辰。
    任務獎勵：不易察覺的清潔度+2
    存在感微弱降低。
    灰塵是知識的敵人，是懶惰的溫床】
    又來了！這雞肋係統！陳實看著眼前浮現的光幕，嘴角抽搐了一下。
    清理書架頂層積灰？這破地方的書架搖搖晃晃，爬上去都費勁！還“不易察覺的清潔度+2”？
    這玩意兒除了讓他自己感覺幹淨點，還能有啥用？還有那“存在感微弱降低”，在這種鬼影子都沒有的角落，降低給誰看？
    雖然滿腹牢騷，但本著“蚊子腿也是肉”的原則主要是怕不完成任務係統抽風），陳實還是決定幹了。
    他環顧四周，在牆角找到一架蒙著厚厚灰塵、看起來比他爺爺年紀還大的木梯子。
    “希望這老古董別散架…”陳實嘀咕著，用力吹掉梯子上的積灰，又試著晃了晃。梯子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但總算沒散開。他深吸一口氣，一手提著掃把，一手扶著梯子，小心翼翼地往上爬。
    梯子每爬一級，就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搖搖晃晃，仿佛下一秒就要解體。陳實的心也跟著梯子一起晃蕩，冷汗順著鬢角往下淌。他感覺自己不是在爬梯子，而是在走高空鋼絲。
    好不容易顫顫巍巍地爬到了書架頂層的高度，這裏積灰更厚，光線也更暗。陳實一手死死抓住書架邊緣不敢太用力，怕把腐朽的書架拽倒），另一隻手拿著掃把，努力伸長了胳膊，去夠最裏麵角落的灰塵。
    “呼…呼…”他笨拙地揮舞著掃把，動作僵硬得像隻大號的提線木偶。掃把頭在厚厚的積灰上劃過，帶起一片灰蒙蒙的塵霧，嗆得他連連咳嗽，眼淚直流。
    “這破活…真不是人幹的…”陳實一邊咳一邊在心裏瘋狂吐槽，“係統大爺…您這獎勵也太摳門了…‘不易察覺的清潔度+2’…誰察覺啊？我自己都察覺不到！有這功夫…我還不如去後山多掃幾片葉子…”
    就在他一邊腹誹一邊機械地揮舞掃把，清理到最裏麵一個書架頂層的角落時，一陣穿堂風不知從哪個縫隙裏鑽了進來。
    這風來得極其突兀，帶著藏經閣深處特有的陰涼氣息，打著旋兒，精準地吹向陳實所在的角落！
    “嗚——”
    風聲灌入耳朵。陳實正全神貫注或者說麻木）地對付著角落裏一團頑固的、結成絮狀的陳年老灰，對這突如其來的穿堂風毫無防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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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拂過他的後背，帶著一股涼意，同時帶來一股更強的力量，猛地推了他一下！
    “哎喲！”陳實本就重心不穩，全靠抓著書架和梯子維持平衡。被這風一推，他腳下猛地一滑！手中的掃把下意識地揮舞著想要保持平衡，卻“啪”地一聲，掃把頭不偏不倚，正抽在書架頂層最裏麵、一本用來墊書架腿、保持書架平衡的破舊薄冊子上！
    那冊子本就放得極其隨意，邊緣已經懸空。被掃把頭這麽一抽，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咣當！”
    一聲悶響！
    那本不起眼的薄冊子，被掃把抽得脫離了原位，翻滾著從書架頂層直直地掉了下來！目標——正是陳實那顆在梯子上晃晃悠悠、毫無防備的腦袋！
    陳實隻覺頭頂風聲呼嘯，眼前一黑！
    砰！
    一聲結結實實的悶響。
    那本硬皮封麵、邊緣磨損嚴重的薄冊子，帶著積攢了不知多少年的厚重灰塵，如同一塊板磚，精準無比地拍在了陳實的天靈蓋上！
    “嗷——！”陳實發出一聲短促的痛呼，眼前金星亂冒，隻覺得腦袋像是被榔頭狠狠敲了一下，嗡嗡作響，脖子都差點被砸斷！他抓著書架的手一鬆，整個人如同斷了線的木偶，從梯子上直直地摔了下去！
    “噗通！嘩啦——！”
    陳實以極其狼狽的姿勢，四仰八叉地摔在了冰冷堅硬、滿是灰塵的地麵上！屁股和後背傳來一陣劇痛，摔得他七葷八素，眼冒金星。被他帶倒的梯子也砸在旁邊，發出一連串散架的哀鳴。同時，那本“行凶”的薄冊子也“啪嗒”一聲，掉在他腦袋旁邊，激起一小片塵土。
    “嘶…疼死我了…”陳實捂著被砸得生疼的腦袋，又揉著快要摔成八瓣的屁股，疼得齜牙咧嘴，眼淚都快出來了。他感覺自己今天出門沒看黃曆，倒黴到家了！
    他掙紮著想爬起來，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被旁邊那本“罪魁禍首”吸引。
    那是一本非常薄的小冊子，大概隻有巴掌厚。封麵是深褐色的硬皮，早已磨損得看不清原來的顏色和紋路，邊緣卷曲毛糙。
    這封麵看起來十分樸素，沒有絲毫燙金的字跡或者華麗的圖案，仿佛它隻是一個被人隨意丟棄的舊物。
    然而，仔細觀察，卻能發現幾個用最普通的墨汁書寫的、歪歪扭扭、幾乎褪色到看不清的古體字。這些字仿佛經曆了漫長的歲月，被時間侵蝕得模糊不清，但仍能勉強辨認出它們的輪廓。
    陳實忍著痛，好奇地撿起冊子，吹掉上麵的浮灰，借著高處窗戶透進來的微弱天光，努力辨認著封麵上那幾個模糊的字跡。
    “基…基礎…符籙…描摹…入門？”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念出來，語氣充滿了不確定。
    基礎符籙描摹入門？
    符籙？
    陳實的心跳莫名地漏跳了一拍。他記得小說與遊戲裏，那些修仙者飛天遁地、呼風喚雨，除了飛劍法寶，好像還有一種手段就是…丟符紙？什麽火球符、神行符、金光符…聽起來就很厲害！
    難道…自己這飛來橫禍…不對，這從天而降的破書…竟然是講符籙的？！
    他趕緊翻開封麵，裏麵是發黃發脆的紙張。開篇是極其簡陋的線條圖解，畫著一些奇形怪狀的符號，旁邊配著歪歪扭扭、如同孩童塗鴉般的文字說明。
    文字內容也極其接地氣，沒什麽高深莫測的口訣心法，全是諸如“手腕要穩”、“下筆要快”、“心神要定”之類的實操性廢話。
    陳實耐著性子一頁頁往後翻。前麵的符號都歪歪扭扭，看著像鬼畫符。翻到大概三分之二的位置，他的目光猛地頓住了！
    這一頁的標題用稍大的字體寫著：【附錄：實用小符籙拾遺】。
    而下麵第一幅圖，畫著一個相對簡單、線條清晰流暢的符文圖案。
    圖案旁邊，赫然標注著幾個清晰的小字：
    清潔除塵符詳解
    下麵還跟著幾行歪歪扭扭的注解：
    “此符專克塵埃汙穢，實乃懶人…咳…居家旅行、保持清淨之必備良品！”
    “繪製要點：心念純淨，意在除塵，筆走龍蛇…算了，照著畫就行，畫得像就有效果！”
    “效果範圍：視繪製者功力及材料而定，通常巴掌大小地麵或桌麵，小範圍有效。”
    “消耗：微乎其微，畫著玩吧。”
    清潔除塵符？！
    陳實看看手裏這本破破爛爛的冊子，又看看自己掉在地上的禿毛掃把，再看看周圍這堆積如山、讓他吃盡苦頭的灰塵…
    一股難以言喻的荒謬感和巨大的、帶著強烈宿命感的槽點，如同火山般在他心底爆發！
    “係統大爺！！”陳實在內心發出了無聲的咆哮，“您這獎勵…也太‘實在’了吧？！不易察覺的清潔度+2？您直接給我一本教怎麽除塵的書？！還‘專克塵埃汙穢’？‘懶人必備’？！”
    “我特麽就是個掃地的啊！！”
    “您這是讓我從物理掃地…進化成魔法除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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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這算哪門子機緣啊？！”
    他癱坐在冰冷的、滿是灰塵的地上，手裏捧著那本《基礎符籙描摹入門附清潔除塵符詳解》，看著摔散架的梯子，揉著被砸痛的腦袋和摔疼的屁股，臉上的表情複雜到了極點。
    哭笑不得？
    生無可戀？
    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他想起自己那簡陋係統光幕上的任務獎勵：【不易察覺的清潔度+2】。
    再看看這本從天而降、專門教人畫除塵符的破書…
    這獎勵…還真是“名副其實”、“精準投放”、“童叟無欺”啊！
    “叮！”
    恰在此時，係統的提示音再次響起，冰冷中似乎帶著一絲微妙的…“滿意”？
    【日常任務：【清理書架頂層積灰】完成。獎勵發放：不易察覺的清潔度+2，存在感微弱降低。知識就是力量，除塵亦是大道。】
    陳實看著這行備注，再看看手裏這本教他如何“多元化清潔”的破書，嘴角狠狠地、不受控製地抽搐起來。
    他低頭，看著封麵那幾個模糊的“基礎符籙描摹入門”字樣，又看看地上那把陪伴他度過了無數灰塵與“好運”的禿毛掃把。
    最終，他認命般地、長長地、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覺悟，將那本破書珍而重之地塞進了懷裏，和那塊溫潤白石放在了一起。
    “行吧…掃地的命…”他喃喃自語，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滿身的灰塵，扛起他那把禿得更厲害的掃把，“物理也好，魔法也罷…能除塵…就行…”
    他最後看了一眼那摔散架的梯子和書架頂層被掃把清理過、似乎確實幹淨了一點的角落不易察覺的清潔度+2？），認命地、一瘸一拐地開始了新一輪的、更基礎的物理除塵工作。
    隻是這一次，他的懷裏，多了一本可能改變他“清潔工”生涯的…奇怪秘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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