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瑾，我也是實在沒辦法了，才來找你的！”
    孫揚的媽媽楊茗站在省隊的宿舍樓下，朝著吳瑾有些歉意的說著。
    對於眼前的這個女人，吳瑾的感官很複雜，討厭說不上，佩服那就更不可能了；雖然她在孫揚的教育之中，有積極的一麵，但她更多的，是負麵的。
    她也應該是運動員之中，“知名度”最高的一個母親。
    年輕時吳瑾對“媽寶男”三個字也很羞恥，到了一定年紀後發現，有些詞匯就是特定群體的極端刻板化。
    媽媽愛孩子天經地義，她們隻是某些時候，用錯了方法。
    比如眼前這一位，就是越幫越亂的典型。
    “沒事阿姨，我跟教練請好假了！”
    “好的，謝謝啊，謝謝你！”
    楊茗對吳瑾的態度也跟之前有了很大的差別。
    畢竟，她都聽說了，眼前這小孩年紀輕輕，就拿了冠軍賽的50米冠軍。
    要不是這樣，孫揚也不會躲在家裏不想學遊泳，確實是被打擊到了。
    楊茗身為一個運動員，其實很能理解兒子現在的這種消極情緒。
    任誰看到一個原本不如自己的隊友，突然突飛猛進後，都會有懷疑自己的想法，更何況他才隻有11歲。
    所以，她才會來找吳瑾，讓他想想辦法。
    畢竟，她也是運動員，知道自己兒子能在遊泳這條路上走下去。
    ……
    半個多小時後，吳瑾跟楊茗來到了孫揚的家門口。
    路上，楊茗也把孫揚的事說了一遍。
    吳瑾也終於知道楊茗來找自己為了什麽了，讓孫揚繼續遊泳，這家夥，被自己刺激的居然都不想遊了。
    不愧是你啊，大白楊！
    之前在陳經綸就好幾次放棄，都是朱瑩把他給拉回來的。
    家庭好的孩子，跟窮苦人家出身的確實不一樣。
    他們的人生路徑有很多，所以有任性的資本。
    “老孫，這就是跟揚揚從小一起在朱瑩那學遊泳的吳瑾！”
    “比揚揚大10個月！”
    “都已經是全國冠軍了！”
    楊茗跟幫他們開門的孫權洪說著，孫權洪顯然知道吳瑾的事跡，很是熱情道：“快快快，請進，請進！”
    “還沒吃飯吧，正好，一起！”
    孫權洪笑著朝吳瑾說著。
    他也是個運動員，現如今同樣是學院的教授，不過他是在浙省科技學院，而且還擔任體育軍訓部主任。
    兩個人對孫揚的培養有時候非常嚴厲，有時候也很放任。
    比如陳經綸都是楊茗騎著自行車每天來回接送，有時候孫揚表現不好，得從陳經綸跑步回家裏，她在前麵騎自行車提速；但有時候表現好了呢，就會對孩子格外的嘉獎和寵愛。
    例如手機、穿著等等。
    “沒事，叔叔，我先去看看孫揚！”
    吳瑾笑著，走進了屋內。
    03年能住這種市區的四居室，條件確實已經算很好的了。
    楊茗頓時敲了敲一個房間門：“揚揚，你看誰來了？”
    “開個門！”
    楊茗一邊朝吳瑾露出了一個無奈的表情，一邊在那說著。
    房間內沒有任何聲響。
    “孫揚！”
    吳瑾卻直接朝屋內喊了聲，頓時，吳瑾聽到了裏麵傳來的動靜聲。
    顯然這家夥被自己的這一聲，嚇到了？
    “吳瑾來看你啦，快，開個門！”
    楊茗催促著，好一會門才被打了開來，頭發亂糟糟的孫揚看了眼吳瑾，嘟喏了一聲：“你怎麽來了？”
    “阿姨，我跟孫揚單獨聊一下可以嗎？”
    吳瑾朝楊茗說著。
    楊茗立馬笑道：“可以啊！”
    “你們聊吧，我再去樓下買幾個涼菜，在這吃飯啊！”
    “好！”
    吳瑾立馬走進了孫揚的房間，把門關上。
    這家夥燈都沒開，吳瑾把燈一開，頓時就看到了眼前一麵掛滿各種獎牌的榮譽牆。
    還有一張很大的床，這臥室少說有30平，相當大，有書架有電腦桌，當然少不了台式電腦。
    這小子，日子過的是真的好啊！
    “幹嘛呢，這幾天也沒去訓練？”
    吳瑾也沒啥客氣的，走到了又趴在床上的孫揚身旁。
    “不想去！”
    孫揚梗著脖子在那說著。
    吳瑾笑了笑，突然從他的枕頭底下抽出了一本《名偵探柯南》的漫畫書：“這就是你不想去的理由？”
    “你還我！”
    孫揚起身就從吳瑾的手裏把書奪了過去。
    “你說你，跟我項目有衝突嗎？”
    “你練400、800長距離的，萬一以後遊出來，我們一起100、200米接力也好打配合！”
    吳瑾在那自顧自的說著。
    孫揚卻一句話不吭。
    “你這不練了跟朱教練打過招呼了嗎？”
    吳瑾又起身看向了床邊牆上的獎牌。
    “說了，我跟他請過假！”
    “我一個預賽都沒晉級的，他也壓根不會放在心上！”
    孫揚把手中的《名偵探柯南》翻開，吳瑾卻湊到了他身前，小屁孩啥的，其實很好搞定。
    “你知道在陳經綸，第一次你100遊過我的時候，我是什麽想法嗎？”
    孫揚：“……”
    “我當時也不想遊了！”
    “但後來想想，為什麽不遊，再遊過你不就行了麽？”
    “可你這家夥是厲害，跟你差距越來越大，如果沒有50米，我估計要被學校送回去，朱教練都跟我媽打過電話！”
    “說什麽了？”
    孫揚這貨果然在聽，猛的回轉頭。
    “還能說什麽，100、200一直在退步，勸退啊！”
    “跟之前走的幾個一樣！”
    “不會吧？還有這種事？”
    孫揚是顯然想不通這種事的，因為隻有他退陳經綸的份，沒有陳經綸退他的道理。
    這小子自己退陳經綸都4、5次了。
    有天賦的學生就是可以這麽任性，學校也都是睜隻眼閉隻眼。
    “就是這樣的！”
    “所以我50米才會這麽努力！”
    “因為我隻有這一項，能夠被留下來！”
    “你比我幸運多了，200米可以，400米這麽強，還有800，1500……”
    “哪有……”
    孫揚這話聽得顯然挺開心，不過嘴裏還是道：“還不是一輪遊，連半決賽都進不了，你50米都拿冠軍了！”
    “你小子懂個屁！”
    “？”
    孫揚猛的抬起頭，蠢萌的眼神一臉錯愕，顯然這種話從吳瑾的嘴裏說出來，讓他無比的震驚。
    “現役全球400米最強者是誰？”
    “索普啊！”
    “你也知道是索普，他400米奪冠都17歲了，已經是這個項目最年輕的獲得者！”
    “你才11歲啊！”
    “可他拿到全國冠軍的時候，就是12歲！”
    “你以為你是索普？索普都要12歲才拿冠軍，比你大一歲！”
    “……”
    好吧，孫揚又被吳瑾懟的啞口無言。
    “我當時100米、200米，越遊越慢，一點進步都沒有，你400米至少一直在進步！”
    “你怎麽知道你下屆冠軍賽進不了決賽呢？”
    “回陳經綸吧，省隊不適合你！”
    吳瑾很直接的揮了揮手，孫揚這下子有些逆反了：“憑什麽？”
    老子憑實力進的省隊。
    “憑你不服管教，說離開就離開，沒有一點組織紀律性！”
    “我……我請假了的！”
    “在我看來你就是被我刺激到了！”
    “誰……誰被你刺激到了啊！”
    孫揚一臉的不服氣，聲音卻是越來越小。
    “事實就是如此！”
    “你也不要著急狡辯！”
    “我狡辯啥了？懶得跟你說……”
    孫揚整個人有些破防，拉著個枕頭把頭包住，兩隻耳朵當然也被枕頭死死貼著。
    “行了，我又不是跟你一個項目的！”
    “你要搞，也是搞於城啊！”
    吳瑾湊到孫揚麵前：“要聽一個八卦嗎？”
    “啥八卦？”
    孫揚頓時露出了半隻耳，眼神也是相當好奇。
    “你明天歸隊，我就跟你說，保準你感興趣！”
    “……”
    孫揚開始在那糾結。
    “你是不是男人，婆婆媽媽的，去就去，不去我就走了！”
    “誒，行行行，去，我去！”
    孫揚一把將起身的吳瑾拉住，舔著個臉嘿嘿笑道：“說吧，啥八卦？”
    這家夥也不是不想遊泳，就是被打擊到了，現在本尊過來，顯然內心好受了很多。
    說穿了就是個小玻璃心。
    “於城是你對手吧？”
    “嗯！”
    這確實是對手，都是中長距離的。
    “他現在比你糾結，帝都隊的張林知道吧？”
    “張林……比他快了？”
    孫揚當然認識張林，800米甚至分在一個小組，被對方拉了2個直道。
    相比於吳瑾，這家夥給他的打擊其實更大。
    “對！”
    “所以你在這糾結啥呢，人家於隊才是最擔心的那一個，他速度……應該上不去了！”
    “張林剛過了16歲生日，發育關也過了，這才是你最大的對手！”
    “將來國內，乃至亞洲全世界，張林都能去爭一爭！”
    “誰說的？”
    孫揚明顯不能被激，一臉不爽道：“這話誰說的？”
    肯定不可能是眼前的吳瑾。
    這種腔調一看就是教練的口氣，他不知道吳瑾是重生者，隻當對方是同齡人。
    “還能有誰？”
    “咱們隊裏400米教練也就一個！”
    “老朱！”
    自己的教練朱至根，居然這麽誇其他人？
    “他……他真這麽說的？”
    “你管朱教練這話幹什麽，你連於城都超不過，哈哈哈！”
    “你滾啊，我超給你看！”
    孫揚在那放著狠話，卻突然想到了什麽，有些懷疑道：“不對，你……你是不是想我回去幫你洗內褲洗襪子呢？”
    “你怎麽知道的？”
    “喲嗬，孫揚同誌你變聰明了啊！”
    吳瑾咧嘴一笑，孫揚手裏的枕頭直接朝他身上扔了上去。
    媽的，我就知道。
    孫揚那個抑鬱。
    吳瑾看他那副便秘的樣子，笑得不行：“去不去？去你就得做，誰讓你打賭輸了！”
    “去！”
    孫揚惡狠狠的一拳砸在了床上：“一個月就一個月，這筆賬，我早晚有一天會算回來的！”
    “嗯，等你哦~~~”
    吳瑾笑的更歡。
    門外在那偷聽著的楊茗，聽到兒子房間傳來的笑聲，懸著的心也終於放下。
    “老孫，你看，還得是同齡人！”
    楊茗朝丈夫說著，有些稱讚自己想到的好辦法。
    孫權洪在那笑道：“那肯定啊，他們兩個也算是從小在一起的玩伴了，五六歲就在朱瑩那了吧？”
    “對，也有6，7年了！”
    “好事！”
    孫權洪身為一個過來人，還是懂運動員之間的競爭心態：“揚揚有這樣一個朋友，對他來說，是一件好事！”
    “嗯，我也是這麽想的！”
    “吳瑾這孩子可以的，比揚揚成熟穩重多了！”
    “而且踏實，聽說世錦賽名額都拿到了！”
    “現階段肯定可以，但遊泳運動員，發育是個大問題！”
    孫權洪歎了口氣，這時卻是聽到了孫揚房間開門的動靜，兩個人頓時都不再言語。
    “那你明天來，還是現在跟我一起回？”
    吳瑾突然朝孫揚說著。
    “現在吧，我讓我媽跟朱教練打個電話！”
    旁邊的楊茗一聽就喜上眉梢，趕忙拿起了手機：“揚揚，回省隊訓練啦？”
    “嗯，我得超過張林！”
    “張林？”
    孫權洪抬了下頭，這張林……又是誰？
    之前不是說吳瑾和於城麽？
    而楊茗已經在跟朱至根電話。
    “那……那先吃飯吧！”
    “吃完飯再回省隊，我送你們回去！”
    孫權洪在那招呼著，吳瑾也不客氣，這孫揚家的飯肯定比省隊食堂的好吃。
    “吳瑾，這張林又是誰啊？”
    孫權洪趁著孫揚去衛生間的間隙，偷偷問著吳瑾。
    “帝都隊的400米中長距離好手，這一次冠軍賽差點贏了於城！”
    “才16歲……”
    吳瑾坐在了孫權洪旁邊，楊茗跟朱至根打完電話，就去廚房開始端菜。
    “哦，那是對手了！”
    “比揚揚沒大幾歲！”
    孫權洪皺了皺眉，於城畢竟年齡比孫揚大太多，將來萬一孫揚能進國家隊，可能都不是一批。
    但張林，則是“同一個崗位”，這是很直接的競爭關係。
    在這些已經加入體製的老體育人眼中，國家隊的正選和替補，那都是有說法的。
    因為吳瑾跟孫揚沒有直接“競爭關係”，所以孫權洪和楊茗才會顯得這麽熱情；如果吳瑾這一次拿的是400米自的冠軍，那性質就又不一樣。
    不說楊茗來找他，估計孫揚可能都會去其他的省隊，例如孫權洪老家徽省。
    這是一個資源的傾斜，就跟一山不容二虎一樣。
    國內體製的一哥和二哥之爭，尤為激烈。
    除非你是硬天賦，打破一切的不公；不然，任何資源肯定是先優待成績好的，包括教練、安排等等。
    “揚揚，這次去省隊，要好好練了啊！”
    “有威脅了吧，這個張林隻比你大幾歲！”
    孫權洪在飯桌上，果然開始說起了這個事；旁邊在那吃著的吳瑾卻是感覺亞曆山大，汗流浹背。
    這尼瑪身在這樣的體育家庭，也真挺窒息的。
    老孫這麽多年估計沒少在家被他爸媽這麽教育。
    兩個人吃完飯，吳瑾就趕緊準備回了，美其名曰要回去訓練，事實上是一刻都不想呆。
    孫權洪開車送他們兩個回了省隊。
    吳瑾看著孫揚他爸車子遠離後，忍不住道：“你爸在家就這樣嗎？”
    “你以為呢！”
    孫揚一臉無所屌謂的樣子，估計已經早就聽麻了。
    “好吧，走，回宿舍，給哥洗泳衣內褲！”
    “我特意堆了一周，就等你來洗了！”
    孫揚：“……”
    “吳瑾，我去你大爺的，我要回家！”
    孫揚作勢就準備走，吳瑾一把將他拉住：“願賭服輸啊，還有，你媽跟老朱可是說了，你今天要回來的！”
    “還想不想超張林了？”
    額哼，這話怎麽這麽有歧義。
    “你爸飯桌上的話你忘了？”
    最後，孫揚一臉生無可戀的，朝著吳瑾做著拳打腳踢的動作，跟在他身後很是蔫巴的走進了宿舍。
    宿舍裏的人對他的到來沒什麽意外，畢竟也都是陳經綸的人，知道孫揚之前無數次的騷操作。
    “你的泳衣呢？拿來！”
    孫揚卻朝著吳瑾說著。
    嗯，是個老實人。
    “騙你的，以後吧，接下來一個月，給你洗！”
    “也就這個月了，下個月哥去國家隊了！”
    “替我好好盯著張林，我要每天知道他的數據！”
    孫揚在那一臉幹勁的說著。
    他當然知道吳瑾要去國家隊，吃飯時候吳瑾給他的暴擊，順便在他爸媽麵前裝裝逼。
    “行啊，好說，每個月給我充話費就行！”
    “你就摳死吧！”
    孫揚頭也不回的去鋪床，而吳瑾則是要去進行晚上的恢複訓練。
    嗯，運動員的生活就是這麽樸實無華，且枯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