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煉油廠廠長在滬市雖然排不上號，但也不是一個窗口女售票員能得罪了。眼看廖耀光態度不好，女售票員有些手足無措。
    “廠長同誌，您沒有出差介紹信也可以買票，畢竟您事務繁忙，不能耽誤您工作。”女售票員有些諂媚。
    廖耀光眼皮微斂：“這位王興華同誌是601廠名譽顧問，你可以不知道601廠，但是你不能輕慢它，因為它現在是我們國營企業的標杆。你說我沒有出差介紹信可以買票，那我現在把這張介紹信給他用，他可以買票嗎？如果不行，把你們站長叫過來！”
    女售票員神色僵硬：“這個……不符合規矩！”
    “那就讓你們站長過來，我來問問他，你公然輕蔑曾經的軍工企業，這種人還能不能繼續幹革命工作！”廖耀光語氣嚴厲。
    “廠長同誌！”女售票員大驚，眼神中帶著一絲驚恐：“軍工企業的人當然可以買票，符合特事特辦原則，我現在就給這位同誌出票！”
    廖耀光臉色一緩，掏出三張大團結：“兩張票！”
    王興華看著以氣勢壓迫對方不敢抬頭的廖耀光，莫名感覺到一絲好感。不戰而屈人之兵，好手段，果然能坐到廠長位置的人就是不一般！
    “廖廠長，車票錢我自己來！”王興華趕忙拿出現金。
    廖耀光自己的車票能報銷，但肯定沒法給他的車票報銷，一趟特快列車車票不便宜，得十四五塊，抵得上一個工人半個月工資。
    廖耀光淡然推開王興華的手：“給老哥一個麵子，這點錢我還付得起。等會車上我們好好談談，對於你那套管理理論我受益匪淺，葉主任說是你摸索出來的，連上課的講義都是你自己寫的，真是厲害！原本我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天才，現在信了！”
    王興華有些心虛：“我就是根據我們生產隊裏的情況瞎鼓搗出來的，讓您看笑話了！”
    兩人拿完票去候車廳等車。
    “廖廠長，怎麽就您一個人？您這個級別應該是有秘書的吧？”王興華看著孤身一人的廖耀光有些好奇。
    廖耀光無奈歎口氣：“我這次過來雖然是公事，但知道大概率辦不成，就自己一個人過來試試，秘書在家幫我盯著廠裏情況。”
    王興華更加好奇：“為什麽明知道辦不成還要跑這一趟？”
    “我是過來找外貿公司批外匯的，廠裏設備老化，缺乏先進的設備檢測和維修技術，連去年剛投產的常減壓蒸餾裝置也存在不少缺陷。我想從外貿公司申請點外匯去倭國購買新的設備，哪怕是二手的也行。”廖耀光臉色暗淡，顯然這趟出行沒有如願。
    王興華眉頭微蹙：“外貿公司的錢可不好動用，去年葉老不是剛從他們嘴裏弄了一億米元額度嗎？你們沒分到？”
    去年跟外貿公司關係弄僵，葛建章帶著葉老來小王莊找茬，沒想到露出馬腳反被葉老訛詐了一億外匯額度。
    廖耀光苦笑：“那點額度都不夠省裏其他部門分的，我們煉油廠雖然也是省裏的寶貝疙瘩，但缺口實在太大。領導一合計有點劃不來，幹脆一分錢都不給，讓我們自己想辦法。”
    王興華恍然，確實，煉油廠就是一個吞金獸，多少錢都打不住，隻會缺的更多。
    “您是要買倭國二手煉油設備？我有路子！”王興華心頭一動。
    生意上門了！
    廖耀光先是一愣，隨後緊張的四處張望一圈，附在王興華耳邊輕聲道：“我聽李廠長說你在倭國弄了不少二手紡織設備回來，難道還能弄到二手煉油設備？”
    王興華輕笑，自打準備幹二手設備翻新的活，王興華就四處找客戶。李紅軍經常跟其他國營廠領導打交道，他還特意讓對方幫忙推銷。
    沒想到真抓到一條大魚！
    “路子有，但是價格不便宜，倭國的煉油廠設備雖然舊，但並不落後，拿到國內來都屬於最先進的了。”王興華悠然道。
    廖耀光臉色陰晴不定：“興華同誌，我們真沒有外匯額度……”
    王興華擺擺手：“我不要外匯額度，你直接用華夏幣跟我結算就行。”
    廖耀光有些懵：“不用外匯額度怎麽付款？倭國人還收我們的貨幣？”
    王興華咧嘴一笑：“我跟倭國有生意往來，可以拿貨抵，你錢直接付給我，還能繞過外貿公司，賺些差價。”
    如今采取的是固定匯率，這個匯率對國內企業來說極不公平，甚至有些產品出口後還麵臨虧本，可以說國家為了賺取外匯無所不用其極。
    廖耀光一臉駭然：“你怎麽敢這麽做？繞過外貿公司做外匯生意，這是違背政策的。”
    王興華一臉淡然：“我違背了什麽政策？所有進出口手續都是經過我們瓢城外貿局蓋章確認的，隻是沒有從外貿公司走賬而已。”
    廖耀光語噎，不過想想好像確實沒有違背哪一條具體政策，又不是走私。
    “你確定這個方法真的能行？外貿公司要是知道你這麽幹，肯定去上麵告你。”廖耀光有些遲疑。
    王興華聳聳肩：“隨便告，先倒黴的不是我，天塌了還有高個子擋著。”
    第一責任人是陳嘉年，他是拍過板同意的。不過如果年底瓢城財報數據出來，估計省裏的領導隻會樂的合不攏嘴，不會拿陳嘉年怎麽樣，說不定還會給他升官。
    損失的是外貿公司，大家都是既得利益者。
    廖耀光有些心動：“我要的設備價格不低，你生產隊的貨值多少錢？”
    王興華咧嘴一笑：“我們小王莊生產的棺材已經占領倭國快一半市場，以後隻多不少。辣椒醬和方便麵也正在加速鋪貨，如果不出意外，最多一年，百分之八十的倭國人會習慣吃我們的辣椒醬和方便麵。我可以把這些產品出口價格再調低一點，加快市場占有速度，不管你需要多少設備，我的貨都足夠抵！”
    他有的是外匯，隻是不能直接拿到國內用。哪怕不需要用小王莊的貨抵，也有錢付這些設備款。隻是他需要名頭，正好把這些錢洗白，做的好還能賺得更多。
    廖耀光震驚的目瞪口呆：“還能這麽操作？”
    這個套路其實跟外貿公司一個做法，犧牲局部利益，隻為換取更多的外匯。哪怕辣椒醬虧本賣，但是這些設備足夠他把所有利潤賺回來。
    廖耀光回過神後眼神變得火熱：“隻要不要外匯，多少錢我們都付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