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赤誠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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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盆地之內,一片死寂。
    那聲蘊含著無上帝威的龍吟仿佛還在空氣中回蕩,祭壇上空,那團暗紅色的龍魂核心不再狂暴,而是如同被馴服的野獸般,緩緩旋轉,散發出一種奇異的平靜與哀傷。周圍那些龍骨傀儡眼中的魂火徹底熄滅,嘩啦啦散落一地,重新化為冰冷的枯骨。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個緩緩落地的青年身上。
    龍五臉色蒼白,氣息虛浮,方才那強行催動帝龍骨爪、爆發帝血本源的一擊,幾乎抽空了他大半的龍元與心神。但他腰杆依舊挺得筆直,眼神清澈而堅定,仿佛剛才那如同龍神降世、鎮壓一切的並非是他。
    青璃第一時間來到他身邊,玉手輕輕搭在他後心,一股精純柔和的冰螭元力渡入,助他平複翻騰的氣血,眼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沒事吧?”
    龍五微微搖頭,示意無妨。他的目光,卻投向了祭壇中央,那平靜下來的龍魂核心,以及……核心下方,祭壇最高處,一枚懸浮在半空、足有臉盆大小、形狀不規則、邊緣如同燃燒火焰般躍動、通體流淌著暗金與赤紅交織光芒的鱗片!
    螭龍逆鱗!
    曆經萬載歲月,承受無盡怨念侵蝕,它依舊散發著令人心悸的磅礴龍力與一種不朽不滅的意誌!僅僅是遠遠望著,便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恐怖力量與古老的龍族尊嚴。
    與此同時,龍五懷中,那枚母親留下的普通龍鱗,傳來的溫熱感也達到了頂峰,甚至帶著一絲微弱的牽引之力,指向那逆鱗的方向。
    母親的殘魂線索,果然與此有關!
    現場的氣氛,因為逆鱗的出現,再次變得微妙起來。
    玉衡子手中的玉如意光芒內斂,他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眼神卻閃爍不定,率先開口,打破了沉寂:“龍道友真乃神人也!竟能以一己之力,鎮壓這暴走的應龍殘魂,挽救我等性命於危難之間!此等恩情,我天機閣銘記於心!”他絕口不提逆鱗,隻強調恩情,姿態放得極低。
    苦竹老怪那幹枯的臉上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沙啞道:“阿彌陀佛……龍施主身負天命,功德無量……這逆鱗煞氣深重,與施主煌煌帝氣相衝,不如由老衲帶回,以佛法慢慢化解……”他竟想空手套白狼,以化解煞氣之名索取逆鱗。
    百麵郎君麵具下發出嘿嘿冷笑,沒有說話,但身形微微調整,處於一個可進可退的位置,顯然也在等待時機。
    火岩長老張了張嘴,看著那逆鱗,眼中閃過一絲火熱,但看了看臉色蒼白的龍五,又想起方才那震撼的一幕,最終還是甕聲甕氣地對龍五道:“小子,你沒事吧?這逆鱗……唉,是你鎮壓了龍魂,按理說……”他性子直,說不出巧取豪奪的話,但又實在舍不得這煉器至寶,一時語塞。
    白鴻與蒼鬆對視一眼,白鴻上前一步,對龍五鄭重拱手:“龍道友,大恩不言謝。若非你出手,今日我等皆要葬身於此。這逆鱗乃應龍前輩遺物,更是穩定此地封印的關鍵之一。不知龍道友欲如何處置?”他這話問得巧妙,既點明了逆鱗的重要性,又將選擇權交給了龍五,態度誠懇。
    所有人的心思,龍五洞若觀火。
    他深吸一口氣,在青璃的元力幫助下,氣息稍微順暢了一些。他沒有立刻回答關於逆鱗的問題,而是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白鴻身上,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堅定:
    “白長老,諸位前輩,龍魂雖暫時被鎮壓,但其核心怨念並未消散,隻是被帝威懾服。若不能妥善處置,他日必成更大的禍患。”
    他頓了頓,繼續道:“至於這逆鱗……”
    他話音未落,那祭壇上平靜的龍魂核心忽然再次波動起來,一道微弱、蒼老、充滿了無盡悲傷與疲憊的意念,如同涓涓細流,避開了所有人,直接傳遞到了龍五的識海之中:
    “帝血……的後裔……終於……等到你了……”
    龍五心中劇震!這竟是那應龍殘魂保留的最後一絲清醒靈智!
    “吾……敖燼……上古末戰……被叛徒……暗算……龍魂被汙……怨念纏身……萬載不得解脫……”
    斷斷續續的意念傳來,帶著刻骨的恨意與深深的無奈。
    “吾……時間不多……帝血後裔……請聽吾言……逆鱗之中……封存著……吾部分本源龍力……與……一道……來自隕龍澗的……求救殘念……”
    隕龍澗!父母隕落之地!龍五瞳孔猛縮,心神俱震!母親的殘魂線索,果然在這裏!
    “拿到逆鱗……煉化龍力……可助你成長……找到那道殘念……它能指引你……找到你想找的人……也能……揭開……影龍殿背叛的……部分真相……”
    “小心……影龍殿……他們背後……還有……”
    意念到此,驟然變得模糊不清,仿佛受到了某種強大的幹擾,那龍魂核心再次開始微微震顫,暗紅色光芒閃爍不定。
    “快……拿走逆鱗……否則……吾將再次……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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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的意念帶著焦急。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通過龍五獨有的帝血聯係完成,外人毫無所覺。
    龍五不再猶豫,他看向眾人,朗聲道:“這逆鱗,我要了。”
    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決斷。
    眾人皆是一愣。
    玉衡子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龍道友,這……此物關係重大,是否再從長計議?”
    苦竹老怪也低誦佛號:“施主,貪嗔癡乃修行大忌……”
    百麵郎君則陰惻惻地道:“小子,胃口太大,小心撐著了!”
    就連火岩長老也皺起了眉頭,覺得龍五此舉有些托大。白鴻和蒼鬆也是麵露難色,他們雖感激龍五,但逆鱗關乎封印,也不能輕易相讓。
    龍五仿佛沒有聽到他們的質疑,他目光平靜地看著祭壇上的逆鱗,緩緩道:“我取此鱗,並非為一己之私。其一,此鱗乃應龍前輩遺物,其內蘊含其部分本源與執念,與我血脈相通,由我煉化,最能發揮其效,亦是對前輩最好的告慰。其二,此鱗亦是穩定此地封印的關鍵,但我有秘法,可將其力量引導,另設封印,確保此地無恙,甚至能逐漸淨化龍魂怨念。”
    他頓了頓,目光銳利地掃過玉衡子、苦竹和百麵郎君:“其三,此鱗之中,藏有關於影龍殿的重要線索,於我,於整個龍城,都至關重要。此物,非我不可取,非我不能取!”
    他這番話,半真半假,既點明了自己與逆鱗的淵源和能力,又拋出了影龍殿線索這個重磅炸彈,更隱含了強大的自信。
    “影龍殿線索?”白鴻等人臉色頓變。相比起逆鱗本身,影龍殿的威脅顯然更讓他們忌憚。
    玉衡子眼神閃爍,似乎在權衡利弊。
    苦竹老怪和百麵郎君則沉默下來,不知在打什麽主意。
    就在這時,龍五忽然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縷鮮血,臉色更加蒼白,身形晃了晃,似乎方才的消耗與傷勢同時爆發,已是強弩之末。
    青璃連忙扶住他,清冷的臉上滿是寒霜,冰螭氣息毫不掩飾地釋放開來,護在龍五身前,冷聲道:“逆鱗乃龍五拚死鎮壓龍魂所得,更是解決影龍殿禍患的關鍵!誰若想奪,先問過我手中冰螭劍!”
    她這適時展現的維護之意與強橫氣息,更是坐實了龍五傷勢嚴重的假象。
    看到龍五似乎傷勢不輕,又聽到影龍殿線索,再看到青璃那毫不退讓的姿態,幾位金丹強者的心思再次活絡起來,但更多的卻是忌憚。
    玉衡子忽然哈哈一笑,打破了僵局:“龍道友深明大義,既然此物關乎影龍殿,又能由道友妥善處置封印,我天機閣自然沒有異議。隻是希望道友日後若有所得,能與我等共享影龍殿情報。”他選擇了妥協與投資。
    苦竹老怪深深看了龍五一眼,低歎一聲:“罷了罷了,既是帝血緣法,老衲便不爭了。”他竟也選擇了放棄,不知是看出了什麽,還是不願在龍五重傷偽裝)時落井下石,平白結下大仇。
    百麵郎君麵具下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哼聲,身形緩緩後退,融入陰影之中,竟是直接離開了。他最為狡詐,見事不可為,果斷抽身。
    三大外部勢力,竟在龍五一番連消帶打、虛實結合的手段下,紛紛退讓!
    隻剩下螭吻潭、應龍穀、蒼龍殿三方。
    火岩長老看了看龍五,又看了看逆鱗,猛地一跺腳:“行了行了!老子也不要了!小子,記住你說的話,好好利用這逆鱗,多殺幾個影龍殿的雜碎!還有,封印的事,可不能含糊!”
    白鴻與蒼鬆相視苦笑。火岩都這麽說了,他們還能如何?更何況龍五於他們有救命之恩,又承諾處理封印。
    白鴻鄭重道:“龍道友,既如此,逆鱗便由你取走。還請你務必履行承諾,穩定此地封印。”
    龍五心中鬆了口氣,麵上依舊平靜,點頭道:“必不負所托。”
    他示意青璃稍候,自己一步步走向祭壇。越是靠近,那逆鱗散發出的龍威與灼熱感越是強烈,懷中母親龍鱗的共鳴也越是清晰。
    他伸出手,並未遇到任何阻礙,那枚流淌著暗金赤紅光芒的逆鱗,如同歸巢的乳燕般,輕飄飄地落入他的掌心。觸手溫潤,卻又沉重如山,其中蘊含的浩瀚龍力與那道微弱的求救殘念,讓他心神激蕩。
    與此同時,他依照敖燼殘魂最後的指引,分出一縷帝血龍元,注入祭壇某個隱秘的節點。整個祭壇微微一震,一道更加穩固、帶著帝血氣息的紫金色光膜浮現,取代了原來那暗紅色的不穩定能量,將龍魂核心籠罩。那核心的波動徹底平複下來,甚至其中的怨念煞氣,都在帝血氣息的浸潤下,開始一絲絲地消弭。
    看到這一幕,白鴻、火岩等人徹底放下心來,看向龍五的目光更加複雜,敬佩、感激、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敬畏。
    龍五收好逆鱗,回到青璃身邊。此番秘境之行,目的已達大半。
    然而,就在眾人以為一切塵埃落定之時,異變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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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峽穀入口方向,突然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正是留在穀外的一名散修!
    緊接著,一股濃鬱得化不開、充滿了血腥與吞噬欲望的恐怖威壓,如同潮水般從穀外洶湧而來!這股威壓,遠比之前的應龍殘魂更加凝實、更加邪惡!
    一個沙啞、戲謔的聲音,如同金屬摩擦般,響徹在每個人耳邊:
    “嘖嘖嘖……真是精彩啊……沒想到,除了帝血,還能遇到如此純淨的冰螭王血,還有這應龍逆鱗……看來本座今日,是要滿載而歸了……”
    隨著話音,一道籠罩在濃鬱血光中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現在盆地邊緣。
    他身形高大,穿著暗紅色的龍紋鎧甲,臉上帶著一個猙獰的龍首麵具,隻露出一雙猩紅、充滿了貪婪與殘忍的眼睛。其身上散發出的氣息,赫然是——金丹後期巔峰!
    而在他的身後,還跟著兩道身影,一人身形飄忽,如同影子,一人渾身覆蓋著墨綠色鱗片,氣息陰冷。
    看到這三人的裝扮與氣息,白鴻、火岩等人臉色瞬間慘白如紙,失聲驚呼:
    “影龍殿!龍狩使!”
    “血魘!墨鱗!還有……影縛!”
    來的,竟是影龍殿三大龍狩使!而且本應重傷的血魘,不僅傷勢盡複,氣息似乎更勝從前!
    血魘那雙猩紅的眼睛,如同最貪婪的獵食者,死死鎖定在龍五身上,舔了舔嘴唇:
    “小子,把你身上的帝血、逆鱗,還有你旁邊那個女娃的王血……都交給本座吧!”
    絕境,再次降臨!
    而這一次,龍五消耗巨大,青璃獨木難支,白鴻等人亦是強弩之末,如何能抵擋三大全盛狀態的金丹後期龍狩使?
    所有人的心,都沉入了穀底。
    唯有龍五,在最初的震驚之後,眼神反而變得更加沉靜,更加堅定。
    他輕輕推開青璃攙扶的手,再次踏前一步,將青璃與身後的眾人護在身後。盡管臉色依舊蒼白,氣息依舊虛弱,但他的脊梁,挺得比任何時候都要直。
    他看著步步緊逼的血魘,看著那猙獰的龍首麵具,腦海中浮現的,是父母隕落時的景象,是龍家村燃起的熊熊大火,是爺爺不知所蹤的悲痛……
    影龍殿!又是影龍殿!
    新仇舊恨,如同岩漿般在胸中翻湧。
    他握緊了拳,那枚剛剛到手的螭龍逆鱗在掌心散發著溫熱,敖燼殘魂傳遞的關於隕龍澗的求救殘念,如同一點星火,在他心中燃燒。
    力量可以暫時耗盡,身體可以受傷,但有些東西,永遠不會改變。
    那是對親人的守護,是對承諾的堅守,是對仇敵的永不妥協!
    這,便是他的赤誠之心,他的道!
    龍五深吸一口氣,壓下所有的疲憊與傷痛,眼中紫金光芒再次點燃,雖然微弱,卻無比純粹,無比熾熱!
    他對著血魘,以及他身後的影龍殿,發出了屬於自己的戰吼,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整個盆地:
    “想要?自己來拿!”
    第60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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