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電門口。
    三月中旬，首都氣溫依舊冷暖不定。
    春雨下了一夜，灌木與草地萌發出點點綠意。
    顧曉不喜歡這種不倫不類的風景，就像他不喜歡眼前劉藝菲不倫不類的穿搭。
    明顯大了一號的黑色棉衣罩住了大半個身子，底下露出米色毛衣的一角，搭配那條淺色牛仔褲，給人一種“起晚了，抓到什麽就穿什麽”的倉促感。
    “顧曉！”
    劉藝菲小跑到他麵前，微微喘氣，臉頰泛著紅暈，“等很久了？”
    “剛到。”
    顧曉視線在她那寬大的袖口上停留了一瞬，忍不住道：
    “你這是把阿姨的外套穿出來了？”
    劉藝菲一愣，不好意思地把手往袖子裏縮了縮，嘴上卻不服輸：
    “要你管！這樣暖和！”
    小久被吵醒，從口袋裏探頭。
    劉藝菲目光很快被吸引，笑著道：“小久，早上好!”
    小家夥今天格外安靜，隻是懶洋洋地掀了掀眼皮，算是打過招呼。
    “它怎麽了？”劉藝菲好奇地問。
    “玩太晚，沒睡醒。”
    顧曉將小久塞回口袋，目光投向校園內部。
    今天是藝考最後一天，加之是周末，校內格外熱鬧。
    三五成群的北電學生聚在一起放聲暢談，不時朝來往的考生投來打量的目光。
    “這屆顏值可以啊，不比咱們那屆差。”
    “你看那個穿白色毛衣的女生，氣質絕了......”
    “旁邊那個黑棉衣的妹子也好看。”
    顧曉心想，果然無論哪個時代，大學生都是一群又閑又八卦的群體。
    ……
    ……
    來到候考區，不大的教室已經坐滿了考生。
    顧曉居然看到了初試偶遇的羅晉和複試同組的李銳，不得不再次感慨藝考圈的狹小。
    “顧曉！這邊！”
    李銳興奮地向他招手，指著身旁的空位。
    顧曉看了眼，覺得那是個好位置，安靜，隱蔽，可他去不了。
    因為位置隻有一個，而劉藝菲扯住了他的袖子。
    在李銳驚愕的目光下，顧曉帶著劉藝菲徑直走向羅晉所在的位置。
    “好久不見。”
    顧曉簡單打了個招呼，自然地拉開羅晉旁邊的椅子坐下。
    羅晉對顧曉印象頗深，笑著感慨道：
    “沒想到能在這裏再見。”
    他又進行了一番自我介紹，隨後好奇道：
    “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顧曉。”
    顧曉指了指身旁的少女，“這是劉藝菲。”
    劉藝菲略顯拘謹地點了點頭，小聲說了句“你好”，身體下意識地往顧曉這邊靠了靠。
    羅晉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掃過，表情有些意味深長。
    顧曉有些無語，想解釋什麽，卻又覺得麻煩，索性直接閉目養神了起來。
    劉藝菲更是展現出“欺軟怕硬”的本質，麵對陌生人完全不敢搭話，默默掏出文稿研讀起來，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態。
    三人之間這番微妙的互動，早已被候考室內的幾位老師盡收眼底。
    他們表麵上不動聲色，心裏卻已經開始進行初步的評估。
    這就是北電的三試。
    在招生名額固定的情況下，老師們需要根據學生的氣質、能力和形象進行綜合評價。
    這種評估，從考生踏進校園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悄然開始。
    ……
    ……
    “那就是顧曉？”
    候考區走廊，周曉文臨窗而立，手指間夾著未點燃的香煙。
    這位留著絡腮胡的導演身形消瘦，棕色外套將其完全罩住，給人一種無精打采的感覺。
    他透過玻璃注視著房間內那個閉目養神的少年，目光中帶著明顯的審視：
    “氣質倒是合適，身高也夠，就是年紀太小了。”
    “你怕他吃不得苦？”
    霍漩明白對方的意思。
    拍戲是個體力活，武俠劇又有大量動作戲，演員體力不夠不僅耽擱拍攝進度，還有安全隱患。
    他認真道：“複試錄像你看了，劍舞能練成他那樣，體能差不了。”
    周曉文聽出霍漩語氣裏的回護，不由挑眉道：
    “你很看好這小孩？”
    “談不上看好，隻是覺得很有意思。”
    霍漩雙手插兜，委婉提醒道：“武俠劇製作難度大，資金這方麵你得慎重考慮。早定一個主演，你也減點擔子。”
    劇組製片人管錢不假，但最終的執行壓力全在導演肩上。
    如果想在有限的預算內保證作品質量，演員片酬就必須精打細算。
    周曉文聞言沉默了下來，目光在顧曉身上又停留了幾秒，開口道：
    “現在說這個還太早，如果他能通過三試，我會認真考慮。”
    霍漩見此也點到為止。
    啟用一個沒有任何表演經驗的新人當主演確實風險太高，何況這部劇的製片人還是張紀忠，這位可不是個好說話的人。
    ……
    ……
    候考室內。
    顧曉若有所覺地抬眼，正好看見窗外兩個離去的身影。
    “怎麽了？”劉藝菲小聲問。
    “沒什麽。”顧曉收回視線，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準考證。
    那個發型，那個走姿，不會錯，就是複試時暗中注視他的考官。
    旁邊穿著棕色外套的男人是新考官？為什麽會在考前來候考區？
    事出反常必有妖。
    顧曉不喜歡這種超出掌控的感覺。
    就在他思緒翻湧之際，候考室的門被輕輕推開。
    在走廊巡視的指引人員此刻手持名單站在門口，聲音清晰地念道：
    “下麵念到考號的考生請出列，0208112，0208551，0208171......”
    當念到某串數字時，劉藝菲猛然抬頭，目光下意識看向顧曉。
    顧曉迎上她緊張的目光，輕輕點頭。
    ……
    ……
    走廊裏，被念到號碼的考生已經自發排成一列。
    在指引人員的帶領下，他們穿過走廊，踏入了一個巨大、空曠、幾乎沒有任何裝飾的矩形房間。
    這裏光線異常充足，甚至有些刺眼。
    十名考官分別坐在兩張拚接而成的長桌後方。
    陳邑院長依舊居於中心。
    他的兩側，霍漩、王勁淞、崔心琴、劉詩濱等熟悉的麵孔依次排開，還有數名沒見過的身影。
    那位曾在窗外出現過的陌生男人也赫然在列。
    數台黑色的攝影機從不同角度冷冷地對準房間中央，紅色的錄製指示燈異常醒目。
    隨著主考官陳邑點頭，三試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