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直門，北/京動物園。
    顧曉走下出租車，望著眼前人山人海的街道，沉默了下來。
    抱歉，我是想付錢的，可實力不允許......他無聲吐槽了一句，非常從心地掏出手機給便宜老爹打了個電話。
    得到答複後，顧曉按照記憶裏的路線，朝著動物園側門走去。
    十分鍾後，僻靜的小胡同裏，一扇綠色的，略顯鏽跡的大鐵門緩緩打開。
    一個係著藏藍色頭巾的中年婦人探出身來。
    她臉龐紅潤，眼角帶著笑紋，圍裙上沾滿草屑。
    看到顧曉，她眼睛一亮，上前就拍了下他的胳膊，笑罵道：
    “小兔崽子！這都幾年沒見了，還知道來看我？”
    下手真不輕......顧曉揉了揉胳膊，表情有些無奈：“李姨，我也有自己的事情。”
    眼前中年女人名為李秀英，動物園食草區的後勤主管，負責飼料分配、藥品管理、物資申領......可以說是顧暉最得力的老部下。
    小時候顧暉忙得腳不沾地時，顧曉沒少在她辦公室蹭吃蹭喝。
    “瘦了！”
    李秀英圍著他轉了一圈，眉頭皺起，“是不是又不好好吃飯？你爸那個悶葫蘆就是不會照顧人。”
    整日胡吃海喝的顧曉很確信自己沒有瘦，但見她熱情的樣子，也沒有出言反駁。
    就這麽拉了幾分鍾的家常，從“天冷要加衣”說到“高考別太累”，眼見就要聊到“談戀愛”，顧曉急忙打斷：
    “李姨，我找我爸有正事。”
    “知道了，大忙人。”
    李秀英白了他一眼，側身讓他進來，順手塞過來一個溫熱的茶葉蛋，“早上煮的，嚐嚐。”
    顧曉沒有拒絕，笑著道了聲謝。
    跟著李姨走在後勤區的石板路上，兩側是紅磚砌成的平房倉庫，青草和飼料混合的氣味撲麵而來，時不時還能聽見各種動物發出的低鳴。
    就這麽走了十多分鍾，兩人來到象館後方的行政樓。
    循著記憶，顧曉登上二樓，在走廊的盡頭找到了辦公室的位置。
    他清楚顧暉肯定在園區巡視，便沒有叩門，直接推門走了進去。
    辦公室四周貼了許多動物海報，靠牆的書櫃同樣被塞得滿滿當當，粗粗掃了一眼，全是動物相關的書籍。
    真是純粹啊......顧曉輕聲感慨了一句，沒有亂摸亂碰，就這麽坐在沙發上，靜靜翻閱著劇本。
    沒一會兒，門被輕輕推開，李秀英端著熱茶走了進來。
    聞到茶香的小久竄出口袋，好奇的打量著四周，黑亮的眼睛滿是興奮，後腿一蹬就要竄出去探險。
    “不準。”
    顧曉頭也不抬地警告道。
    小久委屈地叫了一聲，不情不願地縮回口袋，抱著尾巴生悶氣。
    李秀英看著這一人一鼠的互動，表情有些古怪：
    “它就是你救的那隻鬆鼠？居然這麽懂事？”
    顧曉笑了笑，沒有接話。
    李秀英將茶杯放在茶幾上，眼神柔和了下來：
    “你確實變了不少。”
    “好幾年了，自然變化大。”
    顧曉答得敷衍，李秀英卻聽得心酸，大罵道：“你那老爹就是不靠譜，都不知道成天在忙什麽，也不怕你餓死在外麵。”
    顧曉哭笑不得：“李姨，我過得其實不錯。”
    李秀英啐了一口，“讓你一個孩子跑出去做生意，這也叫過的不錯？”
    沒錯，顧曉賣學習資料的事，動物園不少工作人員都知道。
    有人驚歎他的本事，有人心疼他的早熟，李秀英就屬於後者。
    在她觀念裏，讀書的孩子就不該為錢操心，顧暉讓孩子操心成這樣，不是不靠譜是什麽？
    顧曉正想替老爹解釋兩句，房門被猛然推開。
    一名年輕工作人員滿頭大汗地衝進來：“顧主管，小狸難產了，宋主管讓您......”
    話說到一半，他才發現坐在沙發上的是個陌生少年，聲音戛然而止。
    他後退一步確認門牌，愣在原地。
    “我是顧主管的兒子，顧曉。”
    顧曉起身自我介紹，隨即看向李秀英，“小狸是誰？”
    “貓科動物館的一隻雪豹。”
    李秀英表情凝重道，“她今年剛滿三歲，身體一直不算太好。”
    她說著站起身，對那名工作人員道：“我來聯係主管，你回工位吧。”
    工作人員應聲離開。
    顧曉見她麵露焦急，好奇道：
    “情況很糟？”
    “動物難產死亡率很高。”
    李秀英快步走到辦公桌，熟稔地拿起電話，邊撥號碼邊道：“小狸是初產，很容易因為緊張拒絕配合治療。”
    顧曉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見電話半天不通，就道：
    “他可能已經在路上了。”
    “大概是的。”
    李秀英嚐試了幾次後，不得不放下了聽筒。
    見她還是一臉擔憂，顧曉略一沉吟，開口道：“位置報給我，我去看看。”
    李秀英驚訝地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還是掏出一張藍色的工牌：
    “跟著東區的指示牌走，看到熊山右轉，有條小路，最裏麵那間白房子就是。”
    顧曉應了一聲，接過工牌，慢跑離開。
    ……
    ……
    穿過南長河來到東區，顧曉一路小跑，很快就來到熊山北側。
    根據李姨的指示，他視線向右平移，果然在百木園旁找到了一條小徑。
    盡頭處，一間白房子若隱若現。
    一路急走，遇到工作人員阻攔就直接掏出工牌。
    或許是被顧曉氣勢震住，沒一個人敢攔。
    他就這麽順利走入房子，根據動靜，找到了一間十平米的獸舍。
    此刻顧暉和兩個同樣身穿工作服的男人蹲在鐵欄外，激烈的爭論著什麽。
    “必須上麻醉！再拖下去幼崽保不住，母體也有危險！”
    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中年男人語氣急促。
    “不行！”
    旁邊年紀稍長、皮膚黝黑的男人立刻反對，“許獸醫不在，麻醉劑量怎麽把握？何況小狸本身就很虛弱，麻醉風險太大！”
    “那你說怎麽辦？就這麽幹看著？”眼鏡男人焦急道。
    顧暉蹲在兩人中間，眉頭緊鎖，目光緊緊盯著獸舍深處。
    顧曉順著他的視線望去。
    隻見一隻美麗的雪豹正側臥在幹草堆上，銀灰色的皮毛被汗水浸透，腹部劇烈起伏。
    低沉而壓抑的嗚咽令人揪心，每一次宮縮都讓它的身體劇烈顫抖。